第四十四章 为生民立命
荣瑛从成衣店里出来才感觉到久违的安全感，只不过这个颜色让她着实不喜。
“多少年没有穿过粉色的了。”荣瑛甩了甩袖子，皱了皱眉毛。
萧景煜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前面一道巧丽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怎么了，不喜欢吗？”萧景煜走过去问道。
“也不是，毕竟这一套最合身，我没这么难伺候。”荣瑛抬着脸看他，一双眼睛明亮透彻，衣衫粉嫩衬得她脸色润泽雪白，像是个精致打扮的瓷娃娃。
“确实没怎么见你穿过粉色。”萧景煜道出她心中所想：“不过，很好看。”
荣瑛低头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毕竟自从昨晚和萧景煜赤诚相见，相拥而眠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面对萧景煜老是有一种....没穿衣服的窘迫。
“嗯....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叫上侍卫队直接金蝉脱壳去江宁？”荣瑛问道。
“直接去江宁不假，但是不再带侍卫了。”萧景煜看着荣瑛眼睛道“咱们假扮底层的蚕丝商贩去探一探江宁织造的底细。”
“咱们？咱俩啊。”荣瑛瞪大眼睛。
“嗯，咱们两个，若你不介意就扮做夫妻，若你介意就扮作兄妹。”
荣瑛道：“我倒是不介意...但”
她但字还没有说出口，萧景煜就接上：“那就扮作夫妻，夫妻出来做生意更可信些。”
荣瑛眨眨眼睛，觉得自己真不应该跟他客气那一句。
闲的。
过了半日，从那小镇里出来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一对农人，男的驾着车，女的在他旁边坐着，还裹了一张破毛皮。
萧景煜还让荣瑛给他沾了一撇小胡子，沾完直接老了五六岁。
荣瑛皱着眉头：“这什么老夫少妻的组合。”
结果萧景煜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两句山东方言， 给荣瑛逗得咯咯乐：“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放的开了，还学了这些个东西。”
萧景煜笑道：“技多不压身啊。”
荣瑛瞧着萧景煜，一边看他一边想：记得原来萧景煜是个可容易脸红的人了，这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硬生生的把自己的骄矜都给磨去了。圆滑平和还会逗姑娘开心，她原来时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觉得城府深，不好相与。不过现在....
好像也挺好的。
“想什么呢？”萧景煜见她在旁边若有所思。
“哈？没什么。”荣瑛舒展了下五官，觉得自己现在对萧景煜越来越不设防了，直接旁若无人的将情绪写在脸上。
况且这老小子还这么聪明。
萧景煜也不拆穿她，就安安心心的当着带小媳妇去卖蚕丝的奔四老汉，一路上驾着牛车走过山郭田畦，田园好景。
两人边走边聊，时不时笑上一番。有时荣瑛连说带比划，那牛车晃晃悠悠的往下掉土屑和碎草。萧景煜就在旁边捧场接话，真好像是出来郊游似的。
寒冬腊月里，青山已旧而水自东流。若是一个人的旅程看着这荒原必然要倍感萧瑟。可是两个人便不同，不仅能一起从这萧瑟中感受到一种孤绝的原始浪漫，还能从此情此景幻想到四季山川变换，想到人渐渐归于平和衰老。
“其实若是可以，我觉得这种田园生活也不错，找个天高皇帝远的矮山，种上一亩菜两亩粮，吃喝不愁，乐知天命。”荣瑛斜靠在那捆杂草上，看着远方日暮，红紫相织，回过头对萧景煜道。
萧景煜笑了笑，回道:“你说的这些不能说不存在，但是绝对不易实现。毕竟若是按照大陈的律法，那三亩薄田就算风调雨顺，交完税赋也就够你一个人温饱，若是有了家人还不够吃。男人农闲时在外做工，女人在家为了补贴家用还得点灯熬油的做些针线，再加上哭闹不止的孩子，你想想就算再美的田园风光，你有心思看吗？”
荣瑛平日里只涉军务，对这些民生了解甚少，听萧景煜说完才恍然明白自己终究是太理想了。
“那将士们在前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百姓就过得这种日子?”
萧景煜不置可否:“治国如治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做的都是些柴米油盐的琐事，过得都是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困难日子，不足为外人道。”
荣瑛眨眨眼，忽然想起来有次赤羽营年节的奖赏户部迟迟未发，她让人去问结果说是丞相的意思。
她当时还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找去了相府。最后萧景煜松口才给他们把钱拨下来。
“这....国库空虚成这样了？”
萧景煜歪过头去笑着瞧她:“可不，你以为这穷家好当，一睁眼就是各种调节不开的人和事，走到哪都有人给我哭穷。”
萧景煜顿了顿，微微正色:“这大陈公侯时代世袭，有多少分支在朝中错综复杂的盘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南北边境又有虎狼在外，军队连年扩编却总是不够用，归根到底还是里面走后门的太多。你知道为什么圣上虽不喜赤羽营却不敢动赤羽营吗？”
荣瑛挑了挑眉:“除了赤羽营，那个还能治下这么严格。”
“治下不严则人心涣散，久而久之这军队也就散了，到了战场上就如逃窜蛇鼠。你比我知道。”萧景煜说完，长叹一口气，没有什么犹豫，便向荣瑛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效仿商君改制。”
荣瑛闻言怔了怔，萧景煜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做到他这个地步就祖坟冒青烟了。以后青史留名，百世留芳一定没的说。
为什么非要做这五马分尸的差事。
“你....可要想好，自古以来凡变政革新者没有几个寿终正寝，你已然居于高位，其实国民生计可以缓缓图之。”
“毒已经入骨，光外敷膏药治标不治本。”萧景煜对荣瑛说话声音很轻，但是荣瑛却能听出里面那一份野心和决绝:“大陈会在我拜相的时候走向中兴。”
他的话已然讲完，荣瑛却仍旧在其中的情绪中走不出来。
她为将领，职责就是守护一方安定。至于治国于她而言太大太空，也不是她职责之内的事。萧景煜一番话将她已经凉了多年的热血又重新点燃。
自古哪一个读书人不是抱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志向走进官场。又有多少人在功名利禄的蹉跎里选择苟且圆滑的活。
她以为这样是常态，她以为萧景煜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可事实上在机关算尽的外壳之下，满堂朝臣，竟再也拼凑不出来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作者有话说：
“多少年没有穿过粉色的了。”荣瑛甩了甩袖子，皱了皱眉毛。
萧景煜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前面一道巧丽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怎么了，不喜欢吗？”萧景煜走过去问道。
“也不是，毕竟这一套最合身，我没这么难伺候。”荣瑛抬着脸看他，一双眼睛明亮透彻，衣衫粉嫩衬得她脸色润泽雪白，像是个精致打扮的瓷娃娃。
“确实没怎么见你穿过粉色。”萧景煜道出她心中所想：“不过，很好看。”
荣瑛低头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毕竟自从昨晚和萧景煜赤诚相见，相拥而眠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面对萧景煜老是有一种....没穿衣服的窘迫。
“嗯....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叫上侍卫队直接金蝉脱壳去江宁？”荣瑛问道。
“直接去江宁不假，但是不再带侍卫了。”萧景煜看着荣瑛眼睛道“咱们假扮底层的蚕丝商贩去探一探江宁织造的底细。”
“咱们？咱俩啊。”荣瑛瞪大眼睛。
“嗯，咱们两个，若你不介意就扮做夫妻，若你介意就扮作兄妹。”
荣瑛道：“我倒是不介意...但”
她但字还没有说出口，萧景煜就接上：“那就扮作夫妻，夫妻出来做生意更可信些。”
荣瑛眨眨眼睛，觉得自己真不应该跟他客气那一句。
闲的。
过了半日，从那小镇里出来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一对农人，男的驾着车，女的在他旁边坐着，还裹了一张破毛皮。
萧景煜还让荣瑛给他沾了一撇小胡子，沾完直接老了五六岁。
荣瑛皱着眉头：“这什么老夫少妻的组合。”
结果萧景煜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两句山东方言， 给荣瑛逗得咯咯乐：“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放的开了，还学了这些个东西。”
萧景煜笑道：“技多不压身啊。”
荣瑛瞧着萧景煜，一边看他一边想：记得原来萧景煜是个可容易脸红的人了，这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硬生生的把自己的骄矜都给磨去了。圆滑平和还会逗姑娘开心，她原来时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觉得城府深，不好相与。不过现在....
好像也挺好的。
“想什么呢？”萧景煜见她在旁边若有所思。
“哈？没什么。”荣瑛舒展了下五官，觉得自己现在对萧景煜越来越不设防了，直接旁若无人的将情绪写在脸上。
况且这老小子还这么聪明。
萧景煜也不拆穿她，就安安心心的当着带小媳妇去卖蚕丝的奔四老汉，一路上驾着牛车走过山郭田畦，田园好景。
两人边走边聊，时不时笑上一番。有时荣瑛连说带比划，那牛车晃晃悠悠的往下掉土屑和碎草。萧景煜就在旁边捧场接话，真好像是出来郊游似的。
寒冬腊月里，青山已旧而水自东流。若是一个人的旅程看着这荒原必然要倍感萧瑟。可是两个人便不同，不仅能一起从这萧瑟中感受到一种孤绝的原始浪漫，还能从此情此景幻想到四季山川变换，想到人渐渐归于平和衰老。
“其实若是可以，我觉得这种田园生活也不错，找个天高皇帝远的矮山，种上一亩菜两亩粮，吃喝不愁，乐知天命。”荣瑛斜靠在那捆杂草上，看着远方日暮，红紫相织，回过头对萧景煜道。
萧景煜笑了笑，回道:“你说的这些不能说不存在，但是绝对不易实现。毕竟若是按照大陈的律法，那三亩薄田就算风调雨顺，交完税赋也就够你一个人温饱，若是有了家人还不够吃。男人农闲时在外做工，女人在家为了补贴家用还得点灯熬油的做些针线，再加上哭闹不止的孩子，你想想就算再美的田园风光，你有心思看吗？”
荣瑛平日里只涉军务，对这些民生了解甚少，听萧景煜说完才恍然明白自己终究是太理想了。
“那将士们在前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百姓就过得这种日子?”
萧景煜不置可否:“治国如治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做的都是些柴米油盐的琐事，过得都是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困难日子，不足为外人道。”
荣瑛眨眨眼，忽然想起来有次赤羽营年节的奖赏户部迟迟未发，她让人去问结果说是丞相的意思。
她当时还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找去了相府。最后萧景煜松口才给他们把钱拨下来。
“这....国库空虚成这样了？”
萧景煜歪过头去笑着瞧她:“可不，你以为这穷家好当，一睁眼就是各种调节不开的人和事，走到哪都有人给我哭穷。”
萧景煜顿了顿，微微正色:“这大陈公侯时代世袭，有多少分支在朝中错综复杂的盘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南北边境又有虎狼在外，军队连年扩编却总是不够用，归根到底还是里面走后门的太多。你知道为什么圣上虽不喜赤羽营却不敢动赤羽营吗？”
荣瑛挑了挑眉:“除了赤羽营，那个还能治下这么严格。”
“治下不严则人心涣散，久而久之这军队也就散了，到了战场上就如逃窜蛇鼠。你比我知道。”萧景煜说完，长叹一口气，没有什么犹豫，便向荣瑛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效仿商君改制。”
荣瑛闻言怔了怔，萧景煜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做到他这个地步就祖坟冒青烟了。以后青史留名，百世留芳一定没的说。
为什么非要做这五马分尸的差事。
“你....可要想好，自古以来凡变政革新者没有几个寿终正寝，你已然居于高位，其实国民生计可以缓缓图之。”
“毒已经入骨，光外敷膏药治标不治本。”萧景煜对荣瑛说话声音很轻，但是荣瑛却能听出里面那一份野心和决绝:“大陈会在我拜相的时候走向中兴。”
他的话已然讲完，荣瑛却仍旧在其中的情绪中走不出来。
她为将领，职责就是守护一方安定。至于治国于她而言太大太空，也不是她职责之内的事。萧景煜一番话将她已经凉了多年的热血又重新点燃。
自古哪一个读书人不是抱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志向走进官场。又有多少人在功名利禄的蹉跎里选择苟且圆滑的活。
她以为这样是常态，她以为萧景煜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可事实上在机关算尽的外壳之下，满堂朝臣，竟再也拼凑不出来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