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快去通知膳房

   “听世子说,你与他一同去了青玉坊——”皇上停住话语,故意留白。

  水靖潭嘴角抽搐,望着站在一旁的柳恒,小有弧度地摇摇头,他就知道,柳恒这货不靠谱,还好那个白衣男半路拦住他,不然自己都要跑去大理寺喝一壶茶了。

  为了不让狗皇上拿到话语权,水靖潭果断选择承认事实,他起身直接跪到地上,撩衣磕头,语言之诚恳、抑扬顿挫:“臣有罪!!!”

  皇上:......

  “不知爱卿何错之有?”

  水靖潭:“臣曾言会对三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今日早朝险些误了山盟海誓”

  “此事还是由早朝之后说起,世子早朝后与我相约前往青玉坊,我三番四次推脱无果,只好跟随世子。”

  “当时微臣随手一指正是苏明月之屋,但却被一名穿白色面纱的男...夫郎,拦住并请求,臣实在是心软,便谦让了。而世子亦因此事失了兴致。我们俩遭遇此番变故后也马上离开。”

  “我与世子对于苏明月死去一事,毫不知情。请陛下明鉴啊!!!”

  柳恒也紧跟着道:“对对对。皇伯父,我与丞相大人此事之后,马上就分离了。苏明月死去一事确实我们俩不知道啊,我们俩是无辜的啊。皇伯父!!!”

  水靖潭低着头,在心中默默给柳恒比个大拇指。

  二哈有时候也是有用的,比如在拆家这方面。

  柳恒这句话,等于是把自己和水靖潭绑定了,如果皇上要追究水靖潭责任的话,那么柳恒也是跑不掉的。

  哪怕柳恒是个纨绔,但终究也姓柳,柳钺的柳。

  皇上此番进退两难,他忍住横臂扫落奏折的冲动,抬眸轻轻睹柳恒一眼,带着点责备,脸上挂着老父亲的慈爱:“恒儿在乱说什么。朕当然知道,苏明月一事与你们两人无关。”

  “刚刚大理寺卿已经告诉我,苏明玉是自尽。”

  水靖潭:???那你把我叫过来干什么,干柴烈火吗???你没事吧???

  皇上摆摆手,面色疲倦:“朕本想向世子询问那个白衣男的下落,奈何...”奈何这不争气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得。

  柳恒站在一旁委委屈屈,小声道:“谁会记得,他又没说过过几句话。”

  水靖潭道:“世子所言皆为事实。那位男子身着白衣,面带白纱。不过...”

  水靖潭顿了顿,心中那个奴仆的面容越发熟悉,却偏偏不知自己在哪里见过,只能将其暂且压下不提,拱拱手道:“不过,在与他起争执的时候,离开时青玉坊的老鸨居然没有收钱,说已有人替我与世子殿下结账。还给了我们一句话:有缘再见。”

  “对对对,丞相说的没错。”柳恒突然道,“没错没错,我想起来了,那人瞧着还挺瘦的,还莫名来了一句有缘再见。”

  能在青玉坊官家场所说上一句话,除了皇室之人,还能有谁。只怕接下去查,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也明白。苏明月不过是一介罪人,死了便死了。

  哪怕查,也不能让水靖潭查。柳恒这个纨绔自然是不用指望的。

  皇上沉吟,道:“好了,此事你们俩不用管了。若有事,国师身为太子太师,自然是与皇子们接触过多的。”

  “是。臣等告退。”

  “等等,爱卿留步。”皇上蹙眉,“水翰墨,为何上元家宴没见你和词安。”

  此话一出,水靖潭刚准备抬脚的动作顿时僵硬在原地,而柳恒投来怜悯的眼光,转身离去。

  上元家宴......

    他想起来了,那一日,水府也有家宴,所以当他询问柳词安是否先去水府后,日入时再去皇宫。

  结果被柳词安轻飘飘地一句话怼回来了:“你何时如此尊听帝王话了。”

  水靖潭:“......”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水靖潭:“......”

  水靖潭有些讨好,凑过去笑笑:“那词安,想去哪里?”

  “去水府。”柳词安推开他的脸,淡淡道。“你敢去皇宫,我把你腿打断。”

  水靖潭一下子乐呵住了,筷子夹起梅花糕点几块,放到柳词安的碗里,眉目含情,轻声道:“好。都听你的。”

  “回陛下,那日微臣偶得伤寒,词安也在我身边服侍微臣。为防寒气伤到众人,这才倦怠了。”

  “愿皇上恕臣不去之过——”

  皇上笑:“翰墨调解有方啊,竟然能把词安调解如此模样。又有何错。朕自然不会降罪于你这肱骨大臣。”

  水靖潭内心呵呵,表面仍旧是那稳如泰山、清水流渠的温雅。

  “既如此,微臣退下了。”

  出了御书房,柳恒早已没了身影,估计是肃平王派了人接他回去。

  那自己也要回丞相府了。

  午饭还没吃,早就饿了。

  潦潦草草吃完午饭后,水靖潭便小睡了会,一些政务什么的全部交给了柳词安先看看,然后自己再处理。他的目标就是摆烂。

  睡梦之中,前世的妹妹跪在地上一声声的抽泣,乌黑的手不停擦拭眼泪,身体一颤一颤,整个人都拜在了地上,露出没有被衣服包裹、冻得通红的脖子。

  妹妹脆弱如小羊羔的声音,从齿缝间泄出哽咽:“我没有...呜呜...我没有偷...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他在祠堂里,在神明的旁边,看着妹妹瘦弱的身躯,汗从背后流出,不知是羊绒太热,还是什么别的愿意,他只觉得热的厉害。

  原因无他,那一百多块钱是他拿的,当时为什么会拿这一百,他也忘了。只记得好像是为了炫耀,少年选择了博取同班同学的眼球,拿走了一百。

  父母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正当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父母却隐晦地看他一眼,去到了房间商量一会后,出来把妹妹带到了祠堂里。

  让妹妹跪着,自己负责监视妹妹。

  父母知道是他拿的钱,可依旧选择了妹妹。尽管妹妹说没关系,但还是照在自己的未来,选择了摆烂。

  就像柳词安所说,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有人会因为他的选择陷入悲剧,还是自己根本的懦弱在胆怯。

  他不知道。

  他曾尝试走过去将妹妹扶起,亦或是胆子大一点,走到父母身边,坚定地告诉他们,一百块钱是他拿的。但他没有,他的脚就像生了根,狠狠地扎进了大地上。

  他监督着妹妹,直到妹妹晕倒。

  甚至这样,他也不敢扶起妹妹,只能仓皇着、跌跌撞撞跑进房里,跟父母说妹妹的不适,得到的却是一句淡若春风、冷若冰窖的话。

  “啧,赔钱货。真是矫情。”

   水靖潭仿佛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不知所措地后退几步,转身没有应下母亲关切询问,直直地跑去妹妹身边,将自己的袄子脱下,披在妹妹身上。

  然后他就记不得了,只依稀想起之后,妹妹因为自己要上学的事情,也吵闹着跟着要去学校,结果被父母打了一顿,但他还是会偷偷地教妹妹。

  哪怕妹妹基础差,也没关系。

  水靖潭沾沾自喜地想着,自己可真厉害,还能教妹妹学习。

  红色中式婚礼,由两个“苦”字重叠的囍,贴在窗户上,红眼的新娘子、一同叩首的公鸡,都成了虚幻的梦魇,折磨着水靖潭的过去。

  黑睫颤动,猛然睁开的眼睛多了茫然,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他轻轻蹙眉,恍惚了几秒,才轻轻起身,入眼的是窗外的树。

  头疼......

  他起身准备去丞相府内四处逛逛,偶见一处笛声曼妙,不自觉随着笛声深入。

  一位穿着红衣的少年郎,坐在秋千上,一边吹笛。

  他的小厮或许正在讲个笑话,故惹得佳人低眉,眉目含笑。

  水靖潭站在树木后,观察他的模样,认了好久,才认出这是皇上给自己四个小妾中的其中一个,只是不记得是谁的孩子,反正不会和水靖潭自己一派势力的。

  不然那群老东西早就过来找事了。

  水靖潭冷笑。

  他的冷笑声可能太大了。

  引得小厮冷喝一句:“是谁。出来。”

  水靖潭缓缓走出来,歉意一笑,轻声:“笛声很好听。为何不常见你们。”

  红衣哥儿谦谦行礼,敛目:“奴家见过老爷。”

  穿着红衣,显得这哥儿俊朗极了,像个少年郎,带着肆意天涯的洒脱和矜傲,但冥冥之中,却又显得那么怪异,他好像不该拿着笛子,应该拿着一把刀、一把剑...然后仗剑探花,逍遥一生。

  却被这偌大的院子,困在深不见人的牢笼里。

  “老爷。”白洛默了默,“老爷可是忘了,是您说吹笛跳舞不叫您的。”

  水靖潭:....哈哈哈哈哈哈。

  当时只是为了刷柳词安的好感度......

  “话是这么说,”水靖潭轻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一眼笛子,“你也该每日辰昏定醒去一下。”

  白洛愣了愣,脸上有着许些茫然 ,等明白水靖潭意思后,马上低头,嘴唇蠕动后,讷讷道:“奴...奴家知道了。”

  “嗯好,那我先走了。”水靖潭摆摆手道。

  白洛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是不敢,最后还是在小厮的眼神鼓励下,小幅度点点头,豁出去道。

  “老爷,留下来一次吃午饭罢。我让膳房做了许些糕点和您爱吃的东西。”

  水靖潭愣了,刚想挥手说不用,准备去舔柳词安好感值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用再紧贴着柳词安,突然松了口气,却又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离开,心中一阵空空的。

  “好吧。你......”水靖潭刚准备朝他笑笑,结果到嘴上才发现忘了他的名字....

  不过好在白洛轻声道:“白洛谢过老爷降恩。落雨,还不快去通知膳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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