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谎言幻梦

  伴随着苍白果实在秦时掌心化为齑粉,傀儡师那用铁制零件构筑的身体里突然传出了婴儿般稚嫩的啼哭,如怨如诉,光是入耳就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其间蕴含的痛苦。

  这不是任何人造的发声器官能释放出来的音色,格伦也确信秦时是在施行强而有力的报复。

  他很愤怒,沉着冷静得不像是个失去控制的人,却自知对于杰奎琳的失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阿尔弗雷德终归也只是刚刚接受圣杯的力量,让他去管束杰奎琳这件事本身就蕴含着极高的风险,而彼时她在对抗凶险,自己却还因为赫伯特诉之于口的真相耽溺在过往苦痛之中。

  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是他的疏忽,他也不会原谅雅克德罗看似无意的丑陋恶行。

  自己遭受过惨烈的苦楚也不是成为施暴者的通行证,那只是自私者牵连无辜者用以粉饰太平的可笑借口。

  “这样一来你的灵魂就会永远固定在远在天边的某一具傀儡上,我很期待下一次见面。”

  被捏得稀烂的果皮被秦时甩在地上,他身后的玻璃培养罐炸裂开来,里面那被种出来的肉身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拉着格伦快步离开门房,屋内烧焦的烂肉也开始迅速蒸发褪去。

  “姑且回收了作弊的手段,想来这样他也能安分许多。”

  秦时的解释简单明快,却也没彻底向格伦点透接下来他的下场。

  雅克德罗的躯壳被炸毁,而且自此再无恢复的可能性,他的灵魂也被遣送到了自己制作的某个分身之上,彻底沦为了和自己肆意摧毁取用的道具一样的东西。

  而在两人离开之后,那被丢在原地的机械躯壳里突然裂开,一段萎靡干枯的树枝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是寄宿着雅克德罗意志的世界树树根,它慢慢勉力蠕动身体,朝着逐渐失去活性的巨大根系爬了过去。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只要能钻回母体里……我就没有彻底输!】

  它用尽全身力气挪动干瘪渺小的身躯,内里翻涌着滔天恨意,外表却孱弱得可笑。

  “咚——!!!”

  门房的位置是柴郡猫第一时间能够联想到的地方,而事实也和它想得如出一辙,周围熟悉的焦黑烂肉慢慢消退,玻璃罐子里的根系和残损身躯也消失不见。

  柴郡猫抬着爪子环顾四周,眼神有些失落,但也有了些许宽慰。

  “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

  阿卜杜拉带着柴郡猫钻过破裂的舱体和墙壁来到这里,落地的瞬间将那还在挣扎攒动的枯枝彻底踩在脚下。

  “这么说…人偶师已经被打倒了?”

  “嗯,这间门房里存放的东西相当于贝奇莫号的心脏,也是能在这艘船上肆意活动的根本。”

  大猫低垂着脑袋,没注意到脚下踩着的就是主人的亡魂——

  上一秒还在叫嚣着复仇的小丑,这会儿连多余的声响都没发出,就成了被碾死的虫子。

  “东西都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些外来者给动了手脚,而且你看。”

  柴郡猫心情复杂地带阿卜杜拉找到人偶师的“遗骸”,这下两人都能确定自己的仇敌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身体都彻底变成这副模样了,用你们人类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死了’。”

  秦时和格伦在解决海域结界的封锁后就迅速阿尔和康纳德一起汇合,而格伦看到康纳德脸色阴沉地抱着脸色惨白昏迷过去的南希,又用炼金术把船上的板材重塑黏合出一艘足以让众人撤离的小船,想要追问细节,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相比北境时候的稚嫩,现在的康纳德的确成熟了很多,只是现在南希又一次受伤,想来他心里也不好受。

  船上原本被邀请的乘客,除了他们一行人其他的都在先后不同的时间死在了雅克德罗的战斗人偶手里,仪式也是因此完成,也是南希在被黑水浸泡后没有出现异状的原因。

  明面上是毫无收获的,至少这次任务他们什么也没守住,顶多中断了幽灵船会在往后可能出现的更多阴谋活动。

  作家赫伯特试图用自己的作品重新复现自己的亡妻,共生会成全了他的计划,派遣人偶师和他的人偶剧团给他提供了庇护和帮助。

  结果现在也只剩下他们这群幸存的亲历者知晓,而至于剧作家本人是否对当下的现状感到满意,就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未解之谜了。

  把南希和杰奎琳安置好之后,康纳德又跳回了甲板上,兀自留下叮嘱就准备出发救人。

  “我去找阿卜杜拉,他之前被掳上船了,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就……”

  “格伦先生!!!”

  被柴郡猫带着跟过来的阿卜杜拉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唤猎人的名字,不清楚事情原委的秦时几人看到坐在大猫背上的少年,都是一阵疑惑。

  他的手臂和侧脸上淅淅沥沥地长出银灰色的鳞片,在海面月色的辉光下显得迷离惑人,算是大战后为数不多能让人内心少有慰藉的美丽景色。

  需要救助的最后一人也上了船,柴郡猫没有选择跟着一行人一起走,也没有给少年继续挽留它的机会。

  孤独的傀儡叼起爱丽丝和兔子先生的尸体,便自顾自钻回了已经濒临倒塌的故乡之中。

  它生在这里,也会在这里跟幽灵船一起沉没,和它最最珍视的女孩和同伴们一起。

  它和阿卜杜拉不一样,就算去到外面的世界,也不会有人等它。

  所有在幻梦里编织的甜美谎言都需要大家一起圆才能让它显得真实——

  海上的孤岛曾经是人偶们创造的美好国度,接纳情愿和不情愿的人来到此地躲避现世的无常。

  “轰——!!!”

  康纳德一言不发地启动小船开出很远,而千疮百孔的幽灵船也恰巧在众人得以达到安全距离之后轰然沉没,被浪花掩埋,完成了本该在几十年前就结束的使命。

  谎言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对于有的人而言认识到这一点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而对于编排戏剧的作者本身,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甘愿入戏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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