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骂一对

  “好吧,既然词安不愿意说,那便不说了。”

  “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你先躺会床上,虽然白荼阁是暖阁,但你还需多保重身子。”水靖潭道,“若是坏了根基,懒于出门,岂不让那群皇宫之人笑话。”

  柳词安斜刀一眼水靖潭。

  水靖潭感觉刚刚受的气,全部都找了回来,笑得越发璀璨。春风得意地走出暖阁。

  “出来。”得益于原主常年习武、虎口长茧的超常五感,那声细微的碎动,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微动双指。

  一个黑色的飞燕迅速从屋檐上,飞驰落地,单膝跪地,俨然虔诚跪拜神明,眉眼深沉,颇有古武里侠客风范,只是头发上沾惹几片草叶。

  “属下见过主子。”

  水靖潭嘴角微抽,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璇玑:“你...”

  心里道,这孩子不会是摔坏了吧。

  “这里没有旁人,有话直说。”水靖潭闭眸摁了摁太阳穴,无奈。

  丞相府里类似楼阁外的小道,是没有任何仆人左右的,原主向来不太喜欢奴仆,人来人往地闹腾,不过倒是培养了不少的暗卫。如今,他穿越过来,也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所以也便这样了。

  他四周是有三四位暗卫候着的,不过他不信璇玑敢说出去,但事实告诉他——他显然低估了璇玑的厚脸皮。

  璇玑一副宁死不屈的态度,他大声道:“三皇子身娇体弱,怎能受得住练武的痛苦。更何况三皇子如今已经过了学武的年龄了。”

  水靖潭敷衍道:“嗯嗯。”

  璇玑慷慨激昂:“而且三皇子只是个哥儿,怎么能学武呢。岂不是乱了《诫言》百则。如果被传出去,主子你可是要被口诛笔划、钉在汗青千卷里,成为不能磨灭的伤痕啊!!!

  水靖潭被哽住了。

  他第一次如此详细而深沉的审视璇玑,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怎么能说话呢。

  身体安全、名誉、传承、理...都被占尽了。

  只可惜,无论是原主,还是他,现在的丞相大人,都是不讲道理的。上能用开水浇死上司精心培育的招财树,下可兼职偷偷在奶茶里多加一勺芋泥。

  况且他也没忘,原主的记忆中,璇玑也是个哥儿,武艺极好,况且也并没有耽误各种任务,于是原主也懒得管此事,暗卫的部分人同样也愿意帮助璇玑,遮住这个他眼中的小瑕疵。

       但璇玑仍旧对哥儿这个身份产生了莫名的憎恶,于是成了一个暗藏的加害者。

    水靖潭心中长叹,幽深色瞳孔望着璇玑出神。

  恰时走动声,窸窸窣窣地响,他以为是藏在四处的暗卫,于是便没理会。

  任着自己的思维云游四海、阅览八荒。

  但璇玑眼里是一脸冷漠的水靖潭,好像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丢去和那个玉衡一起抵抗匈奴。

  !!!

  “主子,不是我愿意啊。只是三皇子是个金贵之人、金枝玉叶,怎么能——”

  “你说谁金枝玉叶,嗯?”柳词安手中端着一碗苦药,站在最前面冷笑,他显然是听到了‘三皇子金枝玉叶’的话,面色不虞,裹挟着千万冰雹一步步砸向两个人。

  水靖潭此时却长舒一口,他抬手揉下自己的眉梢,嘴角噙笑:“词安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我来拿药么。”

  显然,水靖潭此时开口,不是个很好的注意,柳词安很明显地将怒火转移到他的身上,冷笑着:“可不敢劳烦水大丞相。”

  水靖潭摸鼻子,不说话。

  柳词安斜睨一眼水靖潭,接着转移望向璇玑,嘴角微扯,分明冷笑:“你说——谁金枝玉叶?”

  璇玑看向水靖潭。

  水靖潭接着摸鼻子,眼神飘忽,当自己看不见空气中的单方面压制。

  璇玑:.......

  “你不是很能说吗。嗯?”

  他是很想说,但是...他不敢.....

  “呵。”

    璇玑:......主子,你能没能管管这个哥儿。

  水靖潭没有接收到璇玑的眼神,他怜悯地看着璇玑垂下的头颅。干得好...词安。

    柳词安眉眼冷了几分,他道:“让开。我要回暖阁。”

    ...

  “主子,我觉得我可以承担教三皇子武功这个大任。”

  嗯...开窍了。还好柳词安出来刺激了一趟。

  水靖潭挥挥手,胸有成竹地走回暖阁。

        璇玑麻木着看着主子离开的背景。

  假的吧这是...这是假的吧。

  藏在暗处的暗卫,集体当自己是小花小草。
  ......

  水靖潭回到暖阁后,不敢触柳词安的霉头,好话歹话都说了一个遍,可惜柳词安一张毒舌软硬不吃,甚至会白着一双,淡琥珀色的眸子。

  两个人最终选择了分居,柳词安安安静静睡在暖阁,水靖潭则是麻利地滚去了书房,还没享受古人烛火映字的盛况美景,就被不知是哪个哥儿的小厮,以水土不服的理由,请去见一趟。

  水土不服...皇上赏的那些人无非是,京城豪门里的庶出哥儿,有的甚至离丞相府只隔两条街。

  神他娘的水土不服。后院争斗....

  对此,水靖潭表示:我不会风花雪月,吹笛跳舞唱歌的不要叫我;自己有病去找府医;我只会舞刀弄枪,欢迎切磋。

  《诫言》里哥儿当以柔弱为巧,舞刀弄枪在他们眼里那是夫郎才做的粗俗活,便是大多数的哥儿小厮,也是跟在主子身边的贴身奴才。

  除了像璇玑,这种自小被原主买来,被要求习武。否则若被旁人买去,应当也是小妾或是亲身奴才,或者被养到红昭院中,当个娼妓。

  ......

  柳词安夜眠一晚,除了那被浓白粘稠的雾,纠缠的梦境之外,睡得还算安稳。

  辰时,暖阳尚未清醒。两人穿着很平常的衣裳,便坐了马车去了水府。

  水府比水靖潭的丞相府堪堪小了一半,里面除了水靖潭外,只有几位旁支的长辈在此。

  柳词安也第一次知道水靖潭的双亲逝去,令他诧异的是,水府里居然只有一个水靖潭任职任官,而水府的长辈似乎对他也多有忌惮,格外恭谨。多有不习惯。

  看来水府的人并不知晓水靖潭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柳词安垂眉低想,手指蜷了蜷。

  他的面前是一大碗的团圆汤饼,很劲道,甚至在撒了点绿芤,清香热气,在寒冬冰冷的冬日,给了一点光照温暖。

  柳词安犹豫不决,还是伸出银筷轻轻含一口面条,随即马上被烫出一点眼泪。

  水靖潭恍惚想起前世的每年春节,也会煮一碗蛋面,自己碗里会有很多肥而不腻的肉,口感丝滑丰富。

  两位吃了汤饼后,去了祠堂拜了水靖潭的父母,随即又重新回到了正厅。

  婉拒了长辈想要留下的愿望,并信誓旦旦保证,腊八节一定老老实实回去,喝腊八粥。

  丞相府......

  柳词安恹恹抬眉:“你怎么还不去朝堂。”

  水靖潭:...你要不直接问我我怎么还不滚。

  “词安忘了,皇上念着你我情深,另特许我三日后才上早朝。”

  柳词安嘴唇蠕动,水靖潭观他的神情,猜测他可能想说,皇上需要去太医院看看眼疾。

  所幸柳词安还是放弃了这种大逆不道、极有可能带来杀头罪名的话,他说:“你什么时候让我开始学武。”

  水靖潭沉思良久,缓缓吐出几个字:“初春吧。”

    柳词安身体底子比较差,现在又逢寒冬,不如冬日吩咐伙房,补些营养之物。但到了柳词安眼里就是:水靖潭又要从中作梗,无耻小人。

  柳词安又和水靖潭开启了一届盛世战场,准确地说应该是,柳词安各种冷笑、阴阳怪气,水靖潭各种“啊对对对”“没错没错”,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

  “呵,本以为丞相大人是忠义之人,没想到今朝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啊对对对。”

   “丞相大人当初可以舌战群儒,今日怎么哑巴了。”

  “啊对对对...没错没错...”

  ......

  如此下来几回合,水靖潭使用以柔克刚,抵御了柳词安的大部分冷嘲热讽。水靖潭没有生气,一点气都没生,这比起,倒是差点给柳词安气出病了,不停地咳嗽。

  于是水靖潭好说歹说,才让柳词安勉强相信他的一片真心。

  冬日渐消,雪总是下了一日、残了一日,雪白总是和艳红配对,宫里府里开始自发地喜庆,新桃旧符被一群仆人换了个遍,那些小厮也开始学了些歪门邪道,挡住主子府前不给主子开门,除了给些随身的扇子或者锦囊。

  宫里的春宴也开始了谋划,材质了许些崭新的布料,送到各宫里的娘娘,为他们的争宠铺垫新的选择。

  朝堂上也少了些争纷,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君臣也居然有些了和睦的感觉,这倒方便了水靖潭,安然无恙地假扮温润贤臣的身份。

  与朝堂宫里完全不同的是水府,原主应该是很少回到水府,所以这让水靖潭很容易扮演其原主,再加上相处的几个时辰,水靖潭便发现自己的这些亲戚皆是个赤忱心善之人。

       除夕总是要过的,哪怕是刀光剑影的朝堂,或是争夺家族权利的哥儿们,以及那些最底下的人,在一天都是饱含着期望与眷念,对待整个人世。

  同时,希望着来年的幸运与公理。

  回到丞相府,家里又是鱼肉、苦药的气息,为了柳词安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他身为一个丞相,自告奋勇地去买大补药材,虽然结果是被柳词安一怒下关之门外。

  不过过了这一季节,柳词安的身体明眼瞧,就是健康了不少,先前脸总是苍白苍白的,有时夜晚难以入眠,还能看到蜷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下,覆着淡淡的青灰色。

  现在变成了健康的冷白色,也不再走几步喘几声,甚至还顾着丞相府里的各种支出,完了还能帮他处理些朝堂政务。

  水靖潭的压力下降一大把,并且沾沾自喜,美其名为:锻炼。

  当水靖潭看到柳词安,博览群书、书富五车,瞠目结舌道:“好厉害...词安。”

  柳词安蹙眉:“你不是和我一起上的学堂么。”

  水靖潭:“...啊对,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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