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急报

  “疼。”本就酸痛的双手被这么折腾越发难受,我闷哼一声,他才有所察觉地松开,湿漉漉的水汽粘湿他纤长卷翘的睫毛,酒醉的红晕依旧在脸上未退散。

  “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了?”抽出的双手为他抚着胸前的被角,“你母亲的事?”面对林逸,提及孙夫人自己心中总是心虚,若不是当初她已身献火海,只怕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逃出金陵王府。

  她选择葬身火海,不仅是为了解脱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顺利逃脱。 

  “母亲她怎么了?”一提及孙夫人,林逸全然不顾自己刚盖上的被子,猛地坐起,醉意朦胧的双眼霎时间有了光亮,似离开母亲多时的孩童般,左顾右盼地欲寻着母亲的身影,“我一直派人寻找,可一直无果。”

  我迟疑了片刻,残酷的事实被卡在喉咙眼,一句也倾倒不出,“楚王知道她的下落吗?”

  “他好似一直在寻母亲,对此事甚是自责。”当谈及楚王时,这嗓音便如跌入冰窟般,冰冻寒凉了几分,波澜不惊的话语似无任何感情般,“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估计也会故意隐瞒不语。”

  “我在金陵见过他。”鼓起心底的勇气后,我抬起眸子,坚定地向他说着,“可如今她已不在了…”自诩理智的自己,谈及此事时,无尽的后怕与惋惜裹狹着自己,尾音也渐渐发颤着。

  发红的眼眶涌现着泪水,我无助地垂下头,生怕他在多问,自己情绪的大坝又要决堤。

  到时,自己也无法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地安慰林逸。

  “我知道了。”他似看穿了我的忧虑般,将这戛然而止的话意收拢,他不再抬眸向我,只是静静地靠在床榻上,双眼紧闭地一言不发。

  这冬夜的风,呼啸不停,吹得营帐外飕飕作向。

  屋内烛火摇晃,营帐中倒影恍惚,便如人心上的鬼魅般,心间徘徊不前。

  风正气,影正晃,我们二人相对却无言,皆陷入到默契的不言中。

  这丧母之疼,于谁而言,皆是莫大的痛苦。我自幼便没了母亲,这母亲二字往往就出现在别人的回忆中。关于何为母爱,我更是陌生。 

  我偷偷抬眸,看着榻上人还是紧闭着双眼,似在时刻压制自己过多的情绪,紧咬着双唇,好似全数的不公与恨意全发泄在那被单上。

  他双手紧紧抓住榻上的被单,平整的褥子霎时间皱皱巴巴如小山般。他无能为力地靠在榻上,无力地向命运反抗着。

  “林逸。”见他此幅模样,我生怕他走火入魔,我轻唤着他,“母亲是自己选择结束的,予当时的她而言,这结束也是一种解脱,一种开始。”

  之前三言两语的描述,引得他浮想联翩,这得了更详尽的描述,他缓缓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目。眼里的血丝,眼下的乌黑,随着那双桃花眼翩跹着,心底的苦涩与怀疑皆一一浮现。

  “此事当真?”他平静了许久,追问道。

  “当真,匈奴来犯那日,我本欲让小白带着我和母亲一同离开。可我们还未逃脱吴王府,便传来了她所住庭院走水的消息。事后,小白说是母亲故意这么做的,选择自己葬身于火海中…”

  “母亲…怎么会?”林逸不停发问着,高挑的身躯如婴孩般无助地蜷缩着,他不止地发颤,无法接受这既定的结局。

  青年丧母,其中之疼,自无法言说。我红着眼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双手探进被褥中,轻轻抚上他不安的双手,触碰上那粗糙宽厚的大掌时,对面人抬起双眸,与我四目相望。

  同样心疼不已的眼神,一个冷静内敛,一个绝望透彻。

  “如今,我也只剩你了。”他殷红的眼眶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话到此处,紧紧攥住我的双手,欲将我揉进他的骨肉里般,“我定不会放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我苦笑着接过他的承诺,自己终究还是隐瞒了许多孙夫人那封遗信的事。毕竟,我也不知这承诺是否能抵挡这世道,这人心,这权势…

  “父亲恐怕知道此事…”一阵沉默后,林逸终将那伤口上的薄薄纱布撕开,不留情地往起伤口上撒上层层盐,“他做到如此地步…”

  聪慧如他,他又怎不会料到孙夫人流离失踪多日,最后又被囚禁于吴王府邸中,此事定与楚王脱不了干系。

  这楚王与温珏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此事父亲定有自己的考量。”我目光怔怔地望向林逸,终究是立场不同,这随后的抉择也不竟相同。

  林逸冷哼一声,嘲笑道:“只有没本事的男子,才会想着借着妻家势力上位,也只会将所有罪责推卸到女子身上。”

  刚才的悲伤顷刻间化作如剑锋入喉般的怒意,我竟从他扫视一周的锐利眼神中,看出他荡平天下的野心与魄力。少年的英气与自信焕然重现,他轻蔑一笑,“父亲若是不信我所言,我偏要证明向他看!”

  所谓少年,即使身处病榻间,世俗的规矩与世道的潮流也未能将其消磨一二,眸里的星光如许,依旧点亮着亘古长夜漫漫,为来时人照亮归路。

  我仰望着少年人,心头的风平浪静也在霎那间扬起,此刻的我,也愿与他共伫立在桥头,同风雨,共患难,去开启这新的盛世华章。

  “世子爷,前线有急报。”帐外嘹亮的通报声,将我们二人从无端的思绪中来回。

  既然逝者已逝,这接下来的日子终要继续面对。

  “进!”林逸脸上因醉酒而生的绯红霎时不见,他立即起身,随意地将外衣搭在肩上,赤着脚匆忙地走到外帐。

  身为女眷,我自继续在榻前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关于外帐的交谈声自己也是充耳不闻,也不知屋外究竟谈到何事了。

  正当自己察觉这时常俯下的脖颈开始酸疼,欲移开眷念在书卷许久的眼神时,这通往外帐的小门帘处,忽见一熟悉的人影,他轻卷着珠帘,如月色般温柔的清润嗓音轻唤着我的姓名,“霂霂,可否出来一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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