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小护士的没有说话，整个人还沉浸在来自其它世界的震撼中。她下意识看向某处的视线，为姜姒指出方向。
观察四周，姜姒的注意力忽然被她手边缠绕着纱布的拖把棍吸引，轻侧过头，还在她的另一侧白大褂口袋里看到了整瓶的酒精
注意到她的视线，小护士整个人惊慌了一下，想要去拿那根拖把棍，又不好意思动手。她低下头，声音不复强势。“很，很简陋是吧…刚刚赶制的…野兽不是都怕火嘛。所以，打算弄个火把上来帮忙…”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莫名其妙地怯懦起来，一种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后的羞耻感在她心里翻涌。
姜姒无声地叹息…她伸手拿过了那根缠绕着纱布的拖把棍，又非常自然地弯下腰贴近她，把她口袋里的整瓶酒精掏了出来。
她不经意间的靠近，带来了某种甜美又亲切的，鲜血都无法遮掩去的味道。护士小姐瞬间被击中，大脑宕机，整个人呆愣愣僵在那里。
女性夜巡者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是斑斑血迹都无法掩盖的飒爽微笑，像透过树荫的秋日阳光，像穿越了千山万水的风。
“你提供的装备，我收下了。感激你为我做出的一切。”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姜姒弯下腰，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这上面，蕴含着你克服恐惧的勇气与直面危险的智慧。对我来说，是最棒的祝福。所以，也请接收我的祝福。”
“愿你平安喜乐，吉祥自在。”
直到被同事撞到，手上，身上沾染着斑斑血渍的小护士才从失神状态恢复意识。
她缓慢地眨眼，努力适应着周围浑浊、昏暗又吵闹的环境。
10楼大厅的休息椅和走廊临时加上的床位上，挤满了12楼撤下的病患和出现了不良反应的陪护。他们挤成一团，呻吟惨叫着。
抬腕看表，距离自己给她灌下葡萄糖，也仅仅过去了3分钟而已。
不等她生出什么想法，男人暴戾而粗俗的声音让黑暗的空间变得更加嘈杂拥挤。
“我说什么来着？都怪她！废物！该死的夜巡者，狗娘养的臭婊子！”
半躺在走廊上的男人，耳朵、鼻子还在往外滴血，紧闭着的双眼红肿的骇人，满脸都是毛细血管爆开后遗留的星状红斑。
这是在12楼，在窗边窥视而被邪鬼嘶鸣波及到的陪护家属。
那由眼部刺入，施加在头脑里的毒素威力持续，他侧过头，又疯狂呕吐起来。吐完随便一抹嘴，难听的声音又嘶哑着响起。“劳资们掏着那么多的税金，结果养了一堆废物！废物！”
那逐渐趋于疯狂的咒骂中止于护士长那黑暗中依旧麻利又精准的的静脉注射。
好像在黑暗里也可以视物的中年女性走到她身边，周身挟带的沉稳立时就令她的心安定下来。
看看她那掺杂着迷茫和不甘的局促表情，一向严厉的护士长难得和气起来。
“见识到了吧？”
“啊？”
“夜巡者的难搞。”
回忆起自己上楼前的信誓旦旦，小护士一整个结巴起来。
没在意她的窘迫和焦虑，护士长直接询问。“她预留的时间有多少？”
又看了一眼表，小护士精准报时。“还有2小时55，不，54分。”
“好，2小时40分后，你来护士站取急救包，到时候把AED也带上。还有血袋，对方血型？”
小护士一愣，随即看到自己手上残留的，还没完全干透的血渍。“我，我现在去化验。”
“去吧，弄完回来帮忙，药剂、物品的申请单据回头补上。”
她一边应着一边跑远，然后，细微的声响在空间回荡，照明恢复。紧接着，是各种仪器通电后重启的警报和运转声。
医院的供电恢复了，整栋大楼瞬间灯火通明，就像在黑暗海上按时亮起的灯塔。
暴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城市里一栋栋高楼，被这链接了天地的雨水隔成了一座座孤岛。湿度大的，让人几乎以为自己进化出了鳃。
黑衣的死神守在街区外，把迷失的灵魂带去它该去的地方。
大雨带来的麻烦让医院应接不暇。人流汹涌，汇聚成潮。
白衣的人们匆忙奔走，一架架医疗推床上躺着丧失意识的人们。生命和死亡的拔河比赛中，白色这方总是倾尽全力。就算永远失败，永远会输，但是，每一秒，都要拼尽全力。
细微的敲击声，引起了护士小姐的注意，她环顾四周，未见异常。
“什么情况？这雨下的可真烦。”嘀咕一句，她掉头，快步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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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了不明液体的拖把棍，在地上描绘出蜿蜒曲折的线条。姜姒谨慎落下最后一笔，完成了构成复杂的魔法阵。
握着简陋到可笑的火把，她扬起脖颈，第三次补充药剂。
水气顺着走廊上被打破的窗户疯狂涌而入，做好准备的姜姒向着张山的病房走去。某种紧绷感，没完没了地箍在皮肤表面。
ICU病房，其实挺吵的，尤其是这间。
她抱臂倚在旁边的高大仪器上，冷眼看着张山枕边沙漏里的流沙缓缓掉落。
放在他额头上的水晶像萤火虫一样发出忽明忽暗的微光，凑近去看，就会发现水晶里，有一团星云一样的光带在缓缓流动。
这是他的一部分记忆，所有犯罪相关的那部分记忆。
生命体征监护仪每隔几分钟，就发出尖锐而短促的蜂鸣。然后，病床上只余半截身体的张山就会抽搐起来，他苍白又浮肿的脸上会泛起一层灰色，含糊不清的呻吟会从插进他喉咙里的管中发出。
每次，姜姒都会猜，他会断气吗？还是能挺过去，直到下一次的发作。
沙漏上层的沙子还有一半，门外邪鬼们抓挠墙壁、门窗的声音更加激烈。就像闻得到饭食，却不得其门而入的野兽一样。
姜姒知道，幕后主使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证。所以，先前的那一只邪鬼，不过是试探用的开胃菜而已。
开胃菜她吃了，味道很恶心。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家教。她眸色深沉，注视着沙漏，等待着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邪鬼，要诛杀，张山所知道的内情与秘密她也都要，幕后黑手，她也迟早会抓到。
不就是敌人吗？她姜姒，从没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