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积重难返
【生而为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能千百倍地于寻常生物地感知到痛苦】
【我明明已经把身心都塞进了铁皮制成的躯壳，可为什么还是会陷入这样凄惨的境遇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皮埃尔身体的高温渐渐被冰雪冷却，火灾之后的大宅彻底在半天时间内化为废墟，好在清晨的大雪一如既往没有迟到，这才没有让灾情扩散到周边的森林。
事后赶到的镇民们清理废墟时发现了大量烧毁变形的金属零件，封存完整的地下室里还陈列了一些有关人偶改造的物证。
而当年被西格莉德残害的兄弟姐妹尚有家眷在外流亡，其中一些人得知老宅被烧毁，这个恶毒的女人也彻底在火灾里变成了一具焦尸，才终于卸下防备站出来揭发她的罪行。
一直以来小镇的居民都只是将雅克德罗夫人当做一个偏执可悲的贵族夫人，而当她早年作恶残害手足的真相被公诸于世，那最后的一点怜悯也随着仇恨愤懑一起烟消云散。
当然，这些之于刚刚从郊外的一处帐篷里醒来的皮埃尔而言，都是后话了。
“姑且帮你恢复了一下身体，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动不了吗？”
眼前端着木碗的男人似乎是常年在山林里游荡的猎户，皮埃尔愣了许久，似乎没能立刻理解当下的处境。
帐篷外的阳光和屋内搭起的篝火让他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而当这个猎户附身拨弄拆火时，他的背影又开始迅速扭曲变化成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男人。
“我是亚伯，你运气不错，火灾发生不久我就路过了那里。”
亚伯端着肉汤走向一边的吊床，吹了一声扣上，在帐篷外面吞吐兔子骨头的黑色斗篷立刻感受到主人的召唤，乖巧地走到他身侧，张开发散腥臭的血盆大嘴。
“要是当是我没把你带走，这会儿你估计已经被搜查废墟的那群人抓住了。”
亚伯轻笑着把半碗肉汤倒进他可爱的小宠物的嘴里，转而又开始自己享用剩下的部分。
“你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不过没有急的必要。”
黑发男人边吃边说，他很讨厌按照规程回答问题——一切都得顺着他的心意走才好。
“你的家已经被烧毁了，和你有关系的人如今不是死就是完全不想跟你再有瓜葛，比起补救不如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着他又突然把手伸进刚刚打了个饱嗝的斗篷嘴里，被迫被撑开食道的可怜虫只能被主人的手臂撑大肚皮。
“至于我是怎么治好你的…你等等……”
身上的机械结构完全恢复如初的皮埃尔这会儿能清晰地听到手指在那诡异生物食道内腔肉壁上搅弄翻扒的声响。
亚伯从怪物的肚腹里拿出一张便签纸，他甩了甩上面还残存的黏液，将空无一物但破碎陈旧的纸面展示给依旧一头雾水的人偶少年。
“喏，这个。”亚伯用两根手指夹着便签纸，煞有其事地装出很是心疼的模样，“被关进这里面的夜隐之物具备能让生物时间在一定范围内回溯的能力，刚才用在你身上了。”
夜隐之物？时间回溯？
或许雅克德罗家的传承秘术在外人听来很是魔幻，但眼前这个男人所陈述的事实则更加让皮埃尔无法接受。
“夜隐之物就是传说里记载的怪物或是宝物，我能利用它们的能力，刚才为了治好你身上的伤，被关在这张纸里的夜隐之物被消耗掉了。”
亚伯尽量说得言简意赅，这种事情他多年来已经做过不下上百次，虽说解释起来相当有耐心，但也难免感到枯燥。
看着眼前这个活着的人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男人玩心大起，凑上前将纸张丢在一边，半蹲在皮埃尔身侧，露出一个揶揄又天真的笑容。
“为了杀你死了一个人，现在为了救你也平白消耗了一个生命，真可怜~”
出奇地，皮埃尔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他越过亚伯的脸看向不远处的篝火，刺目的橘黄色焰色让他又脑内又开始闪回火灾时的情景。
“你都知道？”
良久，他才开口，同时看向亚伯。
不得不承认，亚伯在许多地方的喜好都和兄长该隐完全相反，但兄弟二人都具备相当强烈的收集癖，尤其偏好自己审美里独具一格的藏品。
当他看到皮埃尔的嘴唇和眼珠在意念驱动下动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顿时丰盈起来。
皮埃尔作为雅克德罗家族最后幸存的人类人偶作品，虽然工艺粗制滥造得算不得巅峰之作，但他身上的零件和四肢都是母亲西格莉德从家族地下室库存里捡来拼凑而成。
这无疑正好戳中了亚伯的心，他的身体也因为巴别塔崩塌产生的混乱而吸入了大量的圣城遗骸中死者的意志，才会在不同的人眼中呈现出不同的形貌和模样。
那都是缠绕在他身体上的巴别塔亡灵，他能以每一个圣城遗民的姿态和模样在世人面前活动，也被那些亡灵无时无刻诅咒束缚着。
某种程度上来说，皮埃尔和亚伯都是被深爱之人残害至此，身体被碾碎，再混入各种不同的破片，最后再强行熔炼出一个畸形但颇具欣赏价值的残次品。
“是，我都知道。”
看来这个少年并不是会深究原因的人，就像他记忆里呈现出来的那样，他只需要看到结果，而且哪怕这个结果仅仅是聊以自慰，就足以让他饮鸩止渴。
皮埃尔又抬头看向帐篷外的森林，这里距离火灾发生的宅院很远很远，恐怕早就不是他能徒步回去的距离。
而如果刚才这个陌生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现在他哪怕回到小镇，那个地方也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当多年前西格莉德开启了潘多拉魔盒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会全须具尾地从这场悲剧里脱身。
谁会去接纳一个恶毒女人亲手制造的恐怖人偶呢？
他被母亲留在老宅里十余年之久，不见天日更不问世俗，现如今想回去，也早就失去动身的勇气和能力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明明已经把身心都塞进了铁皮制成的躯壳，可为什么还是会陷入这样凄惨的境遇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皮埃尔身体的高温渐渐被冰雪冷却，火灾之后的大宅彻底在半天时间内化为废墟，好在清晨的大雪一如既往没有迟到，这才没有让灾情扩散到周边的森林。
事后赶到的镇民们清理废墟时发现了大量烧毁变形的金属零件，封存完整的地下室里还陈列了一些有关人偶改造的物证。
而当年被西格莉德残害的兄弟姐妹尚有家眷在外流亡，其中一些人得知老宅被烧毁，这个恶毒的女人也彻底在火灾里变成了一具焦尸，才终于卸下防备站出来揭发她的罪行。
一直以来小镇的居民都只是将雅克德罗夫人当做一个偏执可悲的贵族夫人，而当她早年作恶残害手足的真相被公诸于世，那最后的一点怜悯也随着仇恨愤懑一起烟消云散。
当然，这些之于刚刚从郊外的一处帐篷里醒来的皮埃尔而言，都是后话了。
“姑且帮你恢复了一下身体，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动不了吗？”
眼前端着木碗的男人似乎是常年在山林里游荡的猎户，皮埃尔愣了许久，似乎没能立刻理解当下的处境。
帐篷外的阳光和屋内搭起的篝火让他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而当这个猎户附身拨弄拆火时，他的背影又开始迅速扭曲变化成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男人。
“我是亚伯，你运气不错，火灾发生不久我就路过了那里。”
亚伯端着肉汤走向一边的吊床，吹了一声扣上，在帐篷外面吞吐兔子骨头的黑色斗篷立刻感受到主人的召唤，乖巧地走到他身侧，张开发散腥臭的血盆大嘴。
“要是当是我没把你带走，这会儿你估计已经被搜查废墟的那群人抓住了。”
亚伯轻笑着把半碗肉汤倒进他可爱的小宠物的嘴里，转而又开始自己享用剩下的部分。
“你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不过没有急的必要。”
黑发男人边吃边说，他很讨厌按照规程回答问题——一切都得顺着他的心意走才好。
“你的家已经被烧毁了，和你有关系的人如今不是死就是完全不想跟你再有瓜葛，比起补救不如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着他又突然把手伸进刚刚打了个饱嗝的斗篷嘴里，被迫被撑开食道的可怜虫只能被主人的手臂撑大肚皮。
“至于我是怎么治好你的…你等等……”
身上的机械结构完全恢复如初的皮埃尔这会儿能清晰地听到手指在那诡异生物食道内腔肉壁上搅弄翻扒的声响。
亚伯从怪物的肚腹里拿出一张便签纸，他甩了甩上面还残存的黏液，将空无一物但破碎陈旧的纸面展示给依旧一头雾水的人偶少年。
“喏，这个。”亚伯用两根手指夹着便签纸，煞有其事地装出很是心疼的模样，“被关进这里面的夜隐之物具备能让生物时间在一定范围内回溯的能力，刚才用在你身上了。”
夜隐之物？时间回溯？
或许雅克德罗家的传承秘术在外人听来很是魔幻，但眼前这个男人所陈述的事实则更加让皮埃尔无法接受。
“夜隐之物就是传说里记载的怪物或是宝物，我能利用它们的能力，刚才为了治好你身上的伤，被关在这张纸里的夜隐之物被消耗掉了。”
亚伯尽量说得言简意赅，这种事情他多年来已经做过不下上百次，虽说解释起来相当有耐心，但也难免感到枯燥。
看着眼前这个活着的人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男人玩心大起，凑上前将纸张丢在一边，半蹲在皮埃尔身侧，露出一个揶揄又天真的笑容。
“为了杀你死了一个人，现在为了救你也平白消耗了一个生命，真可怜~”
出奇地，皮埃尔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他越过亚伯的脸看向不远处的篝火，刺目的橘黄色焰色让他又脑内又开始闪回火灾时的情景。
“你都知道？”
良久，他才开口，同时看向亚伯。
不得不承认，亚伯在许多地方的喜好都和兄长该隐完全相反，但兄弟二人都具备相当强烈的收集癖，尤其偏好自己审美里独具一格的藏品。
当他看到皮埃尔的嘴唇和眼珠在意念驱动下动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顿时丰盈起来。
皮埃尔作为雅克德罗家族最后幸存的人类人偶作品，虽然工艺粗制滥造得算不得巅峰之作，但他身上的零件和四肢都是母亲西格莉德从家族地下室库存里捡来拼凑而成。
这无疑正好戳中了亚伯的心，他的身体也因为巴别塔崩塌产生的混乱而吸入了大量的圣城遗骸中死者的意志，才会在不同的人眼中呈现出不同的形貌和模样。
那都是缠绕在他身体上的巴别塔亡灵，他能以每一个圣城遗民的姿态和模样在世人面前活动，也被那些亡灵无时无刻诅咒束缚着。
某种程度上来说，皮埃尔和亚伯都是被深爱之人残害至此，身体被碾碎，再混入各种不同的破片，最后再强行熔炼出一个畸形但颇具欣赏价值的残次品。
“是，我都知道。”
看来这个少年并不是会深究原因的人，就像他记忆里呈现出来的那样，他只需要看到结果，而且哪怕这个结果仅仅是聊以自慰，就足以让他饮鸩止渴。
皮埃尔又抬头看向帐篷外的森林，这里距离火灾发生的宅院很远很远，恐怕早就不是他能徒步回去的距离。
而如果刚才这个陌生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现在他哪怕回到小镇，那个地方也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当多年前西格莉德开启了潘多拉魔盒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会全须具尾地从这场悲剧里脱身。
谁会去接纳一个恶毒女人亲手制造的恐怖人偶呢？
他被母亲留在老宅里十余年之久，不见天日更不问世俗，现如今想回去，也早就失去动身的勇气和能力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