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仇师兄
少年有些难以适从地挣脱了遥苦的手，“你为什么说我爹是长诀山掌门？”
遥苦敏锐地察觉到楼下长诀山弟子逐渐聚集的眼神，她强忍下心里的不安，领着少年往客栈外走，“去别处说。”
他们坐在了客栈对面的包子铺中，遥苦深吸了口气，“你名字是皆寒，姓什么？”
少年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姓褚，随母姓。”
“你出自锦绣山庄？”遥苦皱紧眉头。
少年像是不愿回应这个问题般扭过了脸，微不可闻地一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现在和锦绣山庄没有半点关系。”
锦绣山庄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却从不过多掺和过问修真界与皇权的琐事，一直处于中立立场。
遥苦仔细一琢磨，眉头皱得更紧了。少年见她垂着眼不做声，连忙提醒道：“你知道有关我爹的事吗？”
“说我爹是长诀山掌门，那也太魔幻了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娘与那阙掌门有过交流，”少年瞪大眼睛，手指一捏算，“我娘比他大少说也有六十岁——”
“你说长诀山掌门姓什么？”遥苦捕捉到他话中的不对劲，打断道：“当今长诀山掌门不是仇应白？”
少年怔愣，“我愈发觉得你在存心耍我了，仇应白都已经死了七十多年了，现今长诀山掌门是阙落迢。”
心中不安得到印证，遥苦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八十年，她早该明白这八十年足够让一些人，一些事都面目全非。
但在亲耳听到身边之人身亡的消息时，遥苦还是不由地心口一空。
仇应白是她的师兄，原主年幼时遥苦便穿了过来。仇应白把她从火光中救出，又托他师父收遥苦为徒，他们的师父一心求道，对徒弟不甚关心，满门五个弟子都是大师兄仇应白在教养。
无论是修行上还是生活中遇到了难处，仇师兄都会耐心提他们一一解答。天冷让他们添衣，天热便给他们添冰，事无巨细。就连当初遥苦叛出师门时，他都在苦心维护她的名誉，相信她本性纯善，不会作恶。
遥苦死了九十九次，他便替遥苦收了九十九次的尸。
“仇师......仇应白他怎么死的？”遥苦嗓音喑哑，她勉强稳住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依旧如常。
少年想了想，说道：“他与影门余孽勾结试图偷取青霜书院秘宝青霜花，长诀山将他除名，不久后在牢中走火入魔而死。”
遥苦闻言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捏紧了桌角，手指泛白。
不对，这不是原著该有的结局，遥苦轮回了这么多次，也没有任何一条支线中，仇应白有何闪失。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少年被遥苦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你认识仇应白啊，这么替他说话。”
“......我不认识他，”遥苦垂下眼睫，掩去眼中情绪，继续道：“但我听说过他的事迹，凭他的品性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她说着沉下脸，“他与青霜书院院主多年好友，若是真需要青霜花，说一下便好，怎么会去抢？定是有人诬陷他。”
“况且他修习的是至阳功法，用那极阴的青霜花作甚？”遥苦喃喃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遥苦反应这么大，就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我听旁人说，听说的啊，他是要复活那个大魔头遥苦，才去偷的青霜花。”
“放的什么屁。”遥苦一挑眉，斥道。
少年一激灵，“都说是听说的了！”
遥苦站起身，“我得去青霜书院一趟，你和我一起。”
少年双手护在胸口，震惊道：“凭什么？你七问八问问了这么多都还没说到点上，我爹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爹身份的，说是和我父母认识，却不知我母亲的姓名——你是骗子吧？”
“去青霜书院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遥苦看向长街尾，一行人正在往客栈方向走来，为首的白衣男子怎么看怎么眼熟。遥苦默默又坐了下来，“不过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
“我平生最恨说话说一半的人。”少年咬牙切齿道。
遥苦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透的茶水，浸得喉间冰凉，“有些事我不太确定，告诉你反倒是对你的不负责。”
少年不屑，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长街那头的一行人，他立马用杯盏掩住了脸，低骂了一句，“那个人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他？”遥苦漫不经心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甩下一点银钱，“下回再说。”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好像生怕被那人瞧见。
遥苦没有心思去管少年的异常举动，她摩挲着茶杯上的粗砂，眼中思绪万千。
据少年所说，师兄是七十多年前去世的，但方才与那少年交手时她摸过他的骨龄，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从年龄来看，此少年没有可能是师兄的孩子。
但他的长相确实与师兄同出一辙，手中还有遥苦亲手所制，世间仅三人所有的双尘锁。
且他的名字……
【“若是我有了孩子，想为他取名皆寒。”】
【“我的功法至纯至阳，也是一种负担，要日夜饱受热症所扰，师父说可能会延续到后代。取个好一点的名字，希望他不会受到这种苦楚。”】
师兄的话回荡在耳边，遥苦把褚皆寒这个名字自唇齿间翻来覆去念了数遍，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到底藏了怎样的缘由。
但这里有个人，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遥苦抬眼看向径直走进客栈的沈苦背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茶杯。
那个她最不想再有所交流的人。
沈苦似乎察觉到视线，踏进客栈门槛前，偏头向遥苦方向投来一瞥，很快便收回目光。
遥苦在他看过来时，借倒茶的动作避开了对视。
茶水自杯中溢出，遥苦才后知后觉停手。
她在包子铺待了良久，久到老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遥苦才离开。
她又磨磨蹭蹭在外溜达了一圈，最后踱着步回到客栈。
客栈大堂内，枫无与沈苦一桌，悄声在向他禀报什么，桃桃坐在角落里，捧着碗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她看见遥苦，立马放下碗，向遥苦跑来。
遥苦挂起笑容，从背后拿出油纸包好的桃酥，“看阿娘给你带了什么。”
“谢谢阿娘，”桃桃大喜过望，开心地接过桃酥。
她高兴过余，抿起嘴偷偷看了一眼那边桌上的沈苦二人，又拽了拽遥苦的衣角，小声说道：“那边的好看叔叔好像找阿娘有事。”
遥苦心中早有预料，她摸了摸桃桃的头说道：“那桃桃你先回房间好不好？我和叔叔说完事就来找你，我们去吃好吃的。”
桃桃乖乖点头，遥苦把她送到楼梯边，确认桃桃进了房间，才一转神情。
她的发簪还直挺挺地插在客房里的木梁上，方才进客栈前只能忍痛从本就破烂的衣服上撕了点布条，随意束了发。
遥苦把头发捋在胸口，柔着嗓音向座上的二人问道：“二位公子是有事寻我吗？”
沈苦长睫轻动，手执茶盏，微不可闻地一颔首。
见状，枫无起身说道：“姚小姐请坐，我们有些关于这个小镇上的问题要问过姚小姐。”
遥苦入座，闻言，她柳眉轻蹙，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生了场怪病，最近几日才好，从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
“敢问姚小姐，可还记得病症是怎样的？”枫无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认真地看着遥苦。
遥苦摇头，期期艾艾道：“听我家小女说，我从前只能说几个字，整日都浑浑噩噩，如同痴子。”
枫无提笔在小本上记下，边写边问道：“那姚小姐现在痊愈了吗？”
遥苦表情一滞，幽幽答道：“我现在看上去还像傻子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枫无连忙解释，他自知自己嘴笨，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苦。
沈苦将茶盏搁下，他面容清冷，说话也是意简言赅，“离魂之状。”
“啊，好可怕。”遥苦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低低叫了一声。
“……”沈苦不再说话，他手指屈起，在桌上敲了两下，枫无接着他的话头继续道：“姚小姐是这个镇上唯一有过离魂之状，但又自己痊愈的人。”
“据我们探查得知，这里方圆十里共有十九人有过此状，且都在其身上或多或少找到施法的痕迹，说明并不是自然病症，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枫无翻看着小本，“受害者身份毫无规律，有小镇居民，也有只是路过的修道者，离魂之人神识不清，不能提供什么线索，现在也只有姚小姐你能与我们正常沟通。”
遥苦认真地听完后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说。”
“那就要有劳姚小姐了，”枫无向遥苦拱手，“有一世家的弟子也不慎被害，他们有专门的追踪法器，需要姚小姐做引，来找出凶手的位置，不过姚小姐放心，此法器对身体无害。”
遥苦面上欣然应允，心里却思量着如何同沈苦旁敲侧击出仇应白的事。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客栈门口一阵喧哗惹人侧目。
“大人，这轿子是不让进屋子里的。”客栈老板低声陪笑道，站在他面前的锦衣男子一脸不悦，随手把腰上挂着的钱囊甩在了老板的身上。
“够吗？不够再加。”男子用手指点了点身后派头十足的一群人，抬着顶白纺软轿，轿上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他傲气十足道：“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京城上官世家，听明白没？听明白了还不赶紧拿着钱滚。”
老板无奈，只好让过身，任那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客栈。
遥苦正看着热闹，那轿子就停在了他们这一桌跟前。她看了一眼风轻云淡饮茶的沈苦，心下知道这倒霉中招的世家是谁了。
京城上官世家。
听到这个名号，遥苦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儿，也没记起什么。她前世倒和他们没什么联系，只依稀记得当年全门派比试大会上，与上官家的人说过几句话。
领头那男子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恭恭敬敬对沈苦抱拳行礼，“沈仙师。”
沈苦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垂眼看杯中漂浮的茶叶，手腕轻轻晃动着茶杯，茶水也随之波荡。
遥苦一眼看出他这神态动作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对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判断自嘲一笑，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抛去心中杂念，去听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余管事，这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枫无直接说道。
被称为余管事的男人尴尬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枫小仙师，你也知道，小姐她这情况不太好——”
沈苦搁下茶盏，瓷器刮擦的清脆声音刺得余管事一激灵，他连忙进入正题，“那位痊愈的镇民呢？”
枫无向余管事介绍遥苦道：“是这位姚小姐。”
余管事在看见遥苦的穿着后，强忍嘴角抽搐，“哦，就是这位乞......呃，姚小姐。”
“你好。”遥苦并不在意他的鄙弃，抬起头对余管事浅浅一笑道。
谁料余管事在看见她的脸后如同见鬼一般倒吸一口冷气，他大惊失色道：“谣若小姐？！”
遥苦敏锐地察觉到楼下长诀山弟子逐渐聚集的眼神，她强忍下心里的不安，领着少年往客栈外走，“去别处说。”
他们坐在了客栈对面的包子铺中，遥苦深吸了口气，“你名字是皆寒，姓什么？”
少年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姓褚，随母姓。”
“你出自锦绣山庄？”遥苦皱紧眉头。
少年像是不愿回应这个问题般扭过了脸，微不可闻地一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现在和锦绣山庄没有半点关系。”
锦绣山庄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却从不过多掺和过问修真界与皇权的琐事，一直处于中立立场。
遥苦仔细一琢磨，眉头皱得更紧了。少年见她垂着眼不做声，连忙提醒道：“你知道有关我爹的事吗？”
“说我爹是长诀山掌门，那也太魔幻了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娘与那阙掌门有过交流，”少年瞪大眼睛，手指一捏算，“我娘比他大少说也有六十岁——”
“你说长诀山掌门姓什么？”遥苦捕捉到他话中的不对劲，打断道：“当今长诀山掌门不是仇应白？”
少年怔愣，“我愈发觉得你在存心耍我了，仇应白都已经死了七十多年了，现今长诀山掌门是阙落迢。”
心中不安得到印证，遥苦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八十年，她早该明白这八十年足够让一些人，一些事都面目全非。
但在亲耳听到身边之人身亡的消息时，遥苦还是不由地心口一空。
仇应白是她的师兄，原主年幼时遥苦便穿了过来。仇应白把她从火光中救出，又托他师父收遥苦为徒，他们的师父一心求道，对徒弟不甚关心，满门五个弟子都是大师兄仇应白在教养。
无论是修行上还是生活中遇到了难处，仇师兄都会耐心提他们一一解答。天冷让他们添衣，天热便给他们添冰，事无巨细。就连当初遥苦叛出师门时，他都在苦心维护她的名誉，相信她本性纯善，不会作恶。
遥苦死了九十九次，他便替遥苦收了九十九次的尸。
“仇师......仇应白他怎么死的？”遥苦嗓音喑哑，她勉强稳住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依旧如常。
少年想了想，说道：“他与影门余孽勾结试图偷取青霜书院秘宝青霜花，长诀山将他除名，不久后在牢中走火入魔而死。”
遥苦闻言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捏紧了桌角，手指泛白。
不对，这不是原著该有的结局，遥苦轮回了这么多次，也没有任何一条支线中，仇应白有何闪失。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少年被遥苦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你认识仇应白啊，这么替他说话。”
“......我不认识他，”遥苦垂下眼睫，掩去眼中情绪，继续道：“但我听说过他的事迹，凭他的品性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她说着沉下脸，“他与青霜书院院主多年好友，若是真需要青霜花，说一下便好，怎么会去抢？定是有人诬陷他。”
“况且他修习的是至阳功法，用那极阴的青霜花作甚？”遥苦喃喃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遥苦反应这么大，就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我听旁人说，听说的啊，他是要复活那个大魔头遥苦，才去偷的青霜花。”
“放的什么屁。”遥苦一挑眉，斥道。
少年一激灵，“都说是听说的了！”
遥苦站起身，“我得去青霜书院一趟，你和我一起。”
少年双手护在胸口，震惊道：“凭什么？你七问八问问了这么多都还没说到点上，我爹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爹身份的，说是和我父母认识，却不知我母亲的姓名——你是骗子吧？”
“去青霜书院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遥苦看向长街尾，一行人正在往客栈方向走来，为首的白衣男子怎么看怎么眼熟。遥苦默默又坐了下来，“不过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
“我平生最恨说话说一半的人。”少年咬牙切齿道。
遥苦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透的茶水，浸得喉间冰凉，“有些事我不太确定，告诉你反倒是对你的不负责。”
少年不屑，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长街那头的一行人，他立马用杯盏掩住了脸，低骂了一句，“那个人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他？”遥苦漫不经心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甩下一点银钱，“下回再说。”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好像生怕被那人瞧见。
遥苦没有心思去管少年的异常举动，她摩挲着茶杯上的粗砂，眼中思绪万千。
据少年所说，师兄是七十多年前去世的，但方才与那少年交手时她摸过他的骨龄，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从年龄来看，此少年没有可能是师兄的孩子。
但他的长相确实与师兄同出一辙，手中还有遥苦亲手所制，世间仅三人所有的双尘锁。
且他的名字……
【“若是我有了孩子，想为他取名皆寒。”】
【“我的功法至纯至阳，也是一种负担，要日夜饱受热症所扰，师父说可能会延续到后代。取个好一点的名字，希望他不会受到这种苦楚。”】
师兄的话回荡在耳边，遥苦把褚皆寒这个名字自唇齿间翻来覆去念了数遍，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到底藏了怎样的缘由。
但这里有个人，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遥苦抬眼看向径直走进客栈的沈苦背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茶杯。
那个她最不想再有所交流的人。
沈苦似乎察觉到视线，踏进客栈门槛前，偏头向遥苦方向投来一瞥，很快便收回目光。
遥苦在他看过来时，借倒茶的动作避开了对视。
茶水自杯中溢出，遥苦才后知后觉停手。
她在包子铺待了良久，久到老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遥苦才离开。
她又磨磨蹭蹭在外溜达了一圈，最后踱着步回到客栈。
客栈大堂内，枫无与沈苦一桌，悄声在向他禀报什么，桃桃坐在角落里，捧着碗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她看见遥苦，立马放下碗，向遥苦跑来。
遥苦挂起笑容，从背后拿出油纸包好的桃酥，“看阿娘给你带了什么。”
“谢谢阿娘，”桃桃大喜过望，开心地接过桃酥。
她高兴过余，抿起嘴偷偷看了一眼那边桌上的沈苦二人，又拽了拽遥苦的衣角，小声说道：“那边的好看叔叔好像找阿娘有事。”
遥苦心中早有预料，她摸了摸桃桃的头说道：“那桃桃你先回房间好不好？我和叔叔说完事就来找你，我们去吃好吃的。”
桃桃乖乖点头，遥苦把她送到楼梯边，确认桃桃进了房间，才一转神情。
她的发簪还直挺挺地插在客房里的木梁上，方才进客栈前只能忍痛从本就破烂的衣服上撕了点布条，随意束了发。
遥苦把头发捋在胸口，柔着嗓音向座上的二人问道：“二位公子是有事寻我吗？”
沈苦长睫轻动，手执茶盏，微不可闻地一颔首。
见状，枫无起身说道：“姚小姐请坐，我们有些关于这个小镇上的问题要问过姚小姐。”
遥苦入座，闻言，她柳眉轻蹙，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生了场怪病，最近几日才好，从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
“敢问姚小姐，可还记得病症是怎样的？”枫无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认真地看着遥苦。
遥苦摇头，期期艾艾道：“听我家小女说，我从前只能说几个字，整日都浑浑噩噩，如同痴子。”
枫无提笔在小本上记下，边写边问道：“那姚小姐现在痊愈了吗？”
遥苦表情一滞，幽幽答道：“我现在看上去还像傻子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枫无连忙解释，他自知自己嘴笨，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苦。
沈苦将茶盏搁下，他面容清冷，说话也是意简言赅，“离魂之状。”
“啊，好可怕。”遥苦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低低叫了一声。
“……”沈苦不再说话，他手指屈起，在桌上敲了两下，枫无接着他的话头继续道：“姚小姐是这个镇上唯一有过离魂之状，但又自己痊愈的人。”
“据我们探查得知，这里方圆十里共有十九人有过此状，且都在其身上或多或少找到施法的痕迹，说明并不是自然病症，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枫无翻看着小本，“受害者身份毫无规律，有小镇居民，也有只是路过的修道者，离魂之人神识不清，不能提供什么线索，现在也只有姚小姐你能与我们正常沟通。”
遥苦认真地听完后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说。”
“那就要有劳姚小姐了，”枫无向遥苦拱手，“有一世家的弟子也不慎被害，他们有专门的追踪法器，需要姚小姐做引，来找出凶手的位置，不过姚小姐放心，此法器对身体无害。”
遥苦面上欣然应允，心里却思量着如何同沈苦旁敲侧击出仇应白的事。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客栈门口一阵喧哗惹人侧目。
“大人，这轿子是不让进屋子里的。”客栈老板低声陪笑道，站在他面前的锦衣男子一脸不悦，随手把腰上挂着的钱囊甩在了老板的身上。
“够吗？不够再加。”男子用手指点了点身后派头十足的一群人，抬着顶白纺软轿，轿上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他傲气十足道：“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京城上官世家，听明白没？听明白了还不赶紧拿着钱滚。”
老板无奈，只好让过身，任那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客栈。
遥苦正看着热闹，那轿子就停在了他们这一桌跟前。她看了一眼风轻云淡饮茶的沈苦，心下知道这倒霉中招的世家是谁了。
京城上官世家。
听到这个名号，遥苦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儿，也没记起什么。她前世倒和他们没什么联系，只依稀记得当年全门派比试大会上，与上官家的人说过几句话。
领头那男子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恭恭敬敬对沈苦抱拳行礼，“沈仙师。”
沈苦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垂眼看杯中漂浮的茶叶，手腕轻轻晃动着茶杯，茶水也随之波荡。
遥苦一眼看出他这神态动作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对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判断自嘲一笑，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抛去心中杂念，去听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余管事，这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枫无直接说道。
被称为余管事的男人尴尬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枫小仙师，你也知道，小姐她这情况不太好——”
沈苦搁下茶盏，瓷器刮擦的清脆声音刺得余管事一激灵，他连忙进入正题，“那位痊愈的镇民呢？”
枫无向余管事介绍遥苦道：“是这位姚小姐。”
余管事在看见遥苦的穿着后，强忍嘴角抽搐，“哦，就是这位乞......呃，姚小姐。”
“你好。”遥苦并不在意他的鄙弃，抬起头对余管事浅浅一笑道。
谁料余管事在看见她的脸后如同见鬼一般倒吸一口冷气，他大惊失色道：“谣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