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匪寇成患
他们擒不到能够真正做主的王，那就退而求其次，擒一个王最心爱的女人，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邵棠梨这样想着，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一路疾奔，车壁都被枯树干撞出裂纹来，寒风逮到空隙就钻了进来，饶是邵棠梨整个人都蜷缩在氅衣里，被绑在外面的双手还是冻得通红。
她在风萧萧里冻得有些哆嗦，朔风如刀子般在脸上刮过，邵棠梨在宫中早已养得细皮嫩肉，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她呵着气，抬起捆起来的双手敲了敲车壁，对马夫道：
“这位小哥，你既然是劫我，那想必我对你还另有大用，给我拿条毯子，冷死我了。”
那马夫咬牙道：“老子他娘的是匪，不是你的奴才！”
邵棠梨闻言回呛，毫不客气道：“不给？那我就冻死给你看。”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吗？”马夫冷笑一声，说：“你的作用，不过是让那个乡下爬上来的皇子忌惮罢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差别。”
马夫这句和邵棠梨所想完全相悖的话，让她觉得周遭都寂了寂。
邵棠梨后颈发凉，脸上仍面不改色的劝诱道：“若我死了，你策划的这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皇子和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她的目光随着马夫而动，阴狠道：“并且我相信，你若是真敢对我动手，你这个亡命之徒就会即刻变成黄泉冤魂。”
“可你若不死，我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马夫垂下牵着马绳的手臂，冷笑着自嘲：“你说的对，我不过亡命之徒，有今朝没明日的活着，有你一个贵女陪葬也算幸事。要怪，就怪你自己有了身孕吧。”
“什么？”邵棠梨脑海中空白一瞬，她不明白马夫的意思，下意识反驳道：“我并没有身孕。”
马夫极其不耐烦的“嘶”了一声，他寒声道：“你到这个时候还敢大言不惭的诓我？真当我是瞎子聋子不成！”
大风灌袖，邵棠梨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道长疤，血淋淋的伤痂还在上面附着，他回头盯着邵棠梨，眼中生寒，一字一句道：
“你再如何挣扎，也逃不过下黄泉的命运，老实一点，我还会大发慈悲的让你见那个二皇子最后一面。”
*
出了正月，儋州令府里的那些灯笼和剪纸窗花自邵棠梨出了这个院子就都被撤下来了，颜弃尘忙于春耕后又开始接着忙春闱，把儋州的几个赶考的寒门子弟都接到了府里，为他们请师傅开学堂，提供了一个不再漏风的地方念书。
今年负责春闱的那几位官员也到了儋州，商量着该给哪个州府在新招上来的学子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定着朝堂之上又该多添多少寒门官员。
皇帝的意思是提拔寒门小臣，不在重用左右朝堂的世家，盛家已倒，他就不必再循序渐进，今年便要让寒门子弟涌入朝堂，这才是对皇帝真正忠心的臣子。
对颜弃尘而言，这更是件好事。
世家子弟从骨子里带有的骄矜傲气，留在朝堂上的大多都是混惯了日子的贵子，左右朝局的世家大臣都各有各的算盘打着，是笼络还是示好都容易落人话柄，并且费力不讨好。
可寒门子弟不同。
他们大多都是庶子，出头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投帖无门，颜弃尘只要伸伸手，届时寒门子弟涌入朝堂之时，他便会人脉广布。
商量了一天一夜，名单才算是定了下来。书斋里烟雾缭绕，人人嘴里都叼着一把烟枪，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没这东西谁能提着精神继续呕心沥血。
室内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颜弃尘被熏的头晕，光开窗透风也不够，直接起身去了廊下吹冷风醒醒神。
刚下过雨的地面转瞬就结成了一层薄冰，人走在上面滑得很，他短短透个气的功夫，就看见那被接进府中的三位学子脚滑摔倒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就这样饶有兴味的倚栏看了一会儿。
有脚步从他身后走近，颜弃尘没有回头，只听风吹叶动后，一道浑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学子们听闻殿下不顾门第之见，都好学上进，没资质也能拼出一两分来，您又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授业，这三人将来必成贤才。”
颜弃尘回身行礼，目光从被那三个学子用屁股摔碎的冰面上挪开，缓缓颔首道：“柳大人。”
柳相是难得的寒门重臣，皇帝跟前的首要心腹，此番他来协理春闱之事，是和皇帝一样的初衷，要看着寒门新贵崛起。
所以他不在意颜弃尘培养了多少个寒门学子，只要用人得当，不聚势成党，连皇帝都放眼放手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若是我，怕是不会在那么多人都摔过的冰面上再摔一次。”颜弃尘笑着打趣，问道：“寒门学子中除了在儋州的这三个，还有资质尚好的吗？”
柳相思索一番，道：“还真有一个，蒋家庶子蒋自山曾经三下兖州，那年淮州缺粮，他便自己牵了匹骡子去兖州借粮，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带回了三大车的粮食，让淮州难民渡过难关。”
颜弃尘温声问道：“这种人物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甚至连名字都不耳熟？”
“这种大功德自然是算在了已入仕的蒋家嫡子的头上，”柳相唏嘘道：“寒门势微，庶子更甚，即便是大展拳脚也无出头之日。”
“如今皇帝虽重视寒门，但若蒋家强压着蒋自山怕是也难入仕。臣虽然看好他，但也不能将人硬劫出来。”
颜弃尘道：“最迟三月，春闱之前我定设法将他诓出来。”
柳相见颜弃尘受点拨，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如今皇室之内可堪重用的不过是颜弃尘与颜之鹤，颜之鹤有世家撑腰，向来不与寒门打交道，而颜弃尘却是孤身一人，他与寒门的境遇更加相似。
所以寒门子弟大都会偏向能够和他们感同身受的颜弃尘，就连柳相都一样。
柳相行礼，郑重道：“殿下，你我共事也不过短短几月，自知交浅言深，但臣还是有几句离经叛道之言要对殿下讲。”
“您与三殿下的位置，皆可谓是一步登天，能处在朝堂上的人都不是斗筲之辈，人人生着一副七窍玲珑心，这步子要是迈得太快太急，就有人等着你摔落成泥。如今要的天下共主，是民心所向，学子所向。”
柳相推心置腹的讲，颜弃尘听了不免动容，行礼送走了柳相之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府外跑了进来。
颜弃尘偏头望去，只见阿沉满脸都是细长的伤口，一道道血痕模糊在脸上，怀中还横抱着个人，看起来身量不大，泥水糊了半张脸，另半张脸还藏在了阿沉的怀里，颜弃尘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那是谁。
“主子！”阿沉疾步上前，嘶声道：“我在寻莫叔的路上，偶然在一片林子里发现了清骨！”
“这是清骨？”颜弃尘悚然问道：“她不是应该在护送棠梨回宫的路上吗！？”
阿沉把清骨交给府中婢女，对颜弃尘如实道：“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连着下雨，路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若不是我多看了一眼，怕是连清骨都发现不了！”
颜弃尘在刹那间白了脸色，在廊下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让他掌心发凉的厉害。
清骨是裴寂留给邵棠梨最忠诚的护卫，能力和阿沉不相上下，这是遇到了什么？连清骨都败下阵来差点横死山野！那邵棠梨......
颜弃尘不敢再想下去。
童年记忆中的那股乱葬岗的腥臭味如潮水般仿佛一瞬间凭空的涌了上来，他立刻翻身上马，勒着缰绳驰了出去。
阿沉紧随其后，他引着颜弃尘疾驰回刚才捡到清骨的地方，马蹄凌溅着泥水，他身上的粹白之裘上都是泥点。
颜弃尘通红着眼眸下马，仔细查探着邵棠梨留下的一切痕迹。
“主子，这附近我找过了，只有清骨一人能够证明皇子妃是从这条路过去。”
阿沉巡视着周围，笃定道：“她身上有没有伤，我没看清，但这周遭也没有马车的残骸，估摸着是趁清骨不备之际偷袭，将她扔下马车再顺势将马车劫走。”
阿沉说的不错，就算是有残骸，那么大的一辆马车也不能凭这点雨就被冲走，人也是一样的。
若是对方当真即刻要她性命，也该和清骨一样，最起码横死在这里，倘若当真横死，也断不会找不到尸体。
“她还活着。”颜弃尘寻遍了周遭数里的林子，指尖都让泥水泡皱了，怎么都没翻出来邵棠梨的尸体，才如释重负的说出了这句话。
邵棠梨这样想着，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一路疾奔，车壁都被枯树干撞出裂纹来，寒风逮到空隙就钻了进来，饶是邵棠梨整个人都蜷缩在氅衣里，被绑在外面的双手还是冻得通红。
她在风萧萧里冻得有些哆嗦，朔风如刀子般在脸上刮过，邵棠梨在宫中早已养得细皮嫩肉，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她呵着气，抬起捆起来的双手敲了敲车壁，对马夫道：
“这位小哥，你既然是劫我，那想必我对你还另有大用，给我拿条毯子，冷死我了。”
那马夫咬牙道：“老子他娘的是匪，不是你的奴才！”
邵棠梨闻言回呛，毫不客气道：“不给？那我就冻死给你看。”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吗？”马夫冷笑一声，说：“你的作用，不过是让那个乡下爬上来的皇子忌惮罢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差别。”
马夫这句和邵棠梨所想完全相悖的话，让她觉得周遭都寂了寂。
邵棠梨后颈发凉，脸上仍面不改色的劝诱道：“若我死了，你策划的这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皇子和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她的目光随着马夫而动，阴狠道：“并且我相信，你若是真敢对我动手，你这个亡命之徒就会即刻变成黄泉冤魂。”
“可你若不死，我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马夫垂下牵着马绳的手臂，冷笑着自嘲：“你说的对，我不过亡命之徒，有今朝没明日的活着，有你一个贵女陪葬也算幸事。要怪，就怪你自己有了身孕吧。”
“什么？”邵棠梨脑海中空白一瞬，她不明白马夫的意思，下意识反驳道：“我并没有身孕。”
马夫极其不耐烦的“嘶”了一声，他寒声道：“你到这个时候还敢大言不惭的诓我？真当我是瞎子聋子不成！”
大风灌袖，邵棠梨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道长疤，血淋淋的伤痂还在上面附着，他回头盯着邵棠梨，眼中生寒，一字一句道：
“你再如何挣扎，也逃不过下黄泉的命运，老实一点，我还会大发慈悲的让你见那个二皇子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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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儋州令府里的那些灯笼和剪纸窗花自邵棠梨出了这个院子就都被撤下来了，颜弃尘忙于春耕后又开始接着忙春闱，把儋州的几个赶考的寒门子弟都接到了府里，为他们请师傅开学堂，提供了一个不再漏风的地方念书。
今年负责春闱的那几位官员也到了儋州，商量着该给哪个州府在新招上来的学子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定着朝堂之上又该多添多少寒门官员。
皇帝的意思是提拔寒门小臣，不在重用左右朝堂的世家，盛家已倒，他就不必再循序渐进，今年便要让寒门子弟涌入朝堂，这才是对皇帝真正忠心的臣子。
对颜弃尘而言，这更是件好事。
世家子弟从骨子里带有的骄矜傲气，留在朝堂上的大多都是混惯了日子的贵子，左右朝局的世家大臣都各有各的算盘打着，是笼络还是示好都容易落人话柄，并且费力不讨好。
可寒门子弟不同。
他们大多都是庶子，出头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投帖无门，颜弃尘只要伸伸手，届时寒门子弟涌入朝堂之时，他便会人脉广布。
商量了一天一夜，名单才算是定了下来。书斋里烟雾缭绕，人人嘴里都叼着一把烟枪，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没这东西谁能提着精神继续呕心沥血。
室内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颜弃尘被熏的头晕，光开窗透风也不够，直接起身去了廊下吹冷风醒醒神。
刚下过雨的地面转瞬就结成了一层薄冰，人走在上面滑得很，他短短透个气的功夫，就看见那被接进府中的三位学子脚滑摔倒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就这样饶有兴味的倚栏看了一会儿。
有脚步从他身后走近，颜弃尘没有回头，只听风吹叶动后，一道浑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学子们听闻殿下不顾门第之见，都好学上进，没资质也能拼出一两分来，您又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授业，这三人将来必成贤才。”
颜弃尘回身行礼，目光从被那三个学子用屁股摔碎的冰面上挪开，缓缓颔首道：“柳大人。”
柳相是难得的寒门重臣，皇帝跟前的首要心腹，此番他来协理春闱之事，是和皇帝一样的初衷，要看着寒门新贵崛起。
所以他不在意颜弃尘培养了多少个寒门学子，只要用人得当，不聚势成党，连皇帝都放眼放手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若是我，怕是不会在那么多人都摔过的冰面上再摔一次。”颜弃尘笑着打趣，问道：“寒门学子中除了在儋州的这三个，还有资质尚好的吗？”
柳相思索一番，道：“还真有一个，蒋家庶子蒋自山曾经三下兖州，那年淮州缺粮，他便自己牵了匹骡子去兖州借粮，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带回了三大车的粮食，让淮州难民渡过难关。”
颜弃尘温声问道：“这种人物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甚至连名字都不耳熟？”
“这种大功德自然是算在了已入仕的蒋家嫡子的头上，”柳相唏嘘道：“寒门势微，庶子更甚，即便是大展拳脚也无出头之日。”
“如今皇帝虽重视寒门，但若蒋家强压着蒋自山怕是也难入仕。臣虽然看好他，但也不能将人硬劫出来。”
颜弃尘道：“最迟三月，春闱之前我定设法将他诓出来。”
柳相见颜弃尘受点拨，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如今皇室之内可堪重用的不过是颜弃尘与颜之鹤，颜之鹤有世家撑腰，向来不与寒门打交道，而颜弃尘却是孤身一人，他与寒门的境遇更加相似。
所以寒门子弟大都会偏向能够和他们感同身受的颜弃尘，就连柳相都一样。
柳相行礼，郑重道：“殿下，你我共事也不过短短几月，自知交浅言深，但臣还是有几句离经叛道之言要对殿下讲。”
“您与三殿下的位置，皆可谓是一步登天，能处在朝堂上的人都不是斗筲之辈，人人生着一副七窍玲珑心，这步子要是迈得太快太急，就有人等着你摔落成泥。如今要的天下共主，是民心所向，学子所向。”
柳相推心置腹的讲，颜弃尘听了不免动容，行礼送走了柳相之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府外跑了进来。
颜弃尘偏头望去，只见阿沉满脸都是细长的伤口，一道道血痕模糊在脸上，怀中还横抱着个人，看起来身量不大，泥水糊了半张脸，另半张脸还藏在了阿沉的怀里，颜弃尘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那是谁。
“主子！”阿沉疾步上前，嘶声道：“我在寻莫叔的路上，偶然在一片林子里发现了清骨！”
“这是清骨？”颜弃尘悚然问道：“她不是应该在护送棠梨回宫的路上吗！？”
阿沉把清骨交给府中婢女，对颜弃尘如实道：“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连着下雨，路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若不是我多看了一眼，怕是连清骨都发现不了！”
颜弃尘在刹那间白了脸色，在廊下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让他掌心发凉的厉害。
清骨是裴寂留给邵棠梨最忠诚的护卫，能力和阿沉不相上下，这是遇到了什么？连清骨都败下阵来差点横死山野！那邵棠梨......
颜弃尘不敢再想下去。
童年记忆中的那股乱葬岗的腥臭味如潮水般仿佛一瞬间凭空的涌了上来，他立刻翻身上马，勒着缰绳驰了出去。
阿沉紧随其后，他引着颜弃尘疾驰回刚才捡到清骨的地方，马蹄凌溅着泥水，他身上的粹白之裘上都是泥点。
颜弃尘通红着眼眸下马，仔细查探着邵棠梨留下的一切痕迹。
“主子，这附近我找过了，只有清骨一人能够证明皇子妃是从这条路过去。”
阿沉巡视着周围，笃定道：“她身上有没有伤，我没看清，但这周遭也没有马车的残骸，估摸着是趁清骨不备之际偷袭，将她扔下马车再顺势将马车劫走。”
阿沉说的不错，就算是有残骸，那么大的一辆马车也不能凭这点雨就被冲走，人也是一样的。
若是对方当真即刻要她性命，也该和清骨一样，最起码横死在这里，倘若当真横死，也断不会找不到尸体。
“她还活着。”颜弃尘寻遍了周遭数里的林子，指尖都让泥水泡皱了，怎么都没翻出来邵棠梨的尸体，才如释重负的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