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收拾

  刚刚过于激动的妇人们,听了这话,拍着腿恍然道:“看我们,竟然将这正经事忘了!”大家一笑而过后,都忙着打扫收拾这屋子。

  一群妇人忙前忙后,将这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子擦得蹭亮,桌上一尘不染,榻上都贴心地铺好被褥。

  还有些人搬来自家中暂时用不到的家具与锅碗瓢盆,还热心道:“先凑合用着,若不够明日去集市上买。”

  正在清点行囊的自己,拿出那之前青竹为我打包好的首饰盒子,挑着些值钱的物件全数分与这些妇人们。

  “这一路逃难,身上带着银两不多,便只有这些尚且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与大家了。”我将这首诗盒捧到怀中,走到大家跟前。

  有些年龄尚小的姑娘们看到这些首饰,不忍发出惊叹,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欲伸手却又不好意思环顾四周的模样尽收我眼底。

  我莞尔一笑,“莫要客气,见到喜欢的便拿去吧。”

  “这如此贵重的礼,我们可不能白白收下。”那大嗓门的钟大妈吆喝道,“明日便来我家吃午饭!这好菜好肉的,立马给安排上!”

  钟大妈这一表率,引得其他人都纷纷效仿,“那晚饭便来我家!”“明日来我家!”

  我笑着,可不知这饭约要到了何时,只怕最近都不需愁着膳食问题了。

  “母亲,那个蓝色的好好看!”站在外围的小姑娘向自己母亲指着自己心仪的发簪,我听到了好心地拿起那发簪递给那小姑娘。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接过,拿着与身旁的小姐妹一同分享欣赏。

  眼看着这满满当当首饰盒要空了大半,有人皱着眉不好意思道:“如今我们要将这首饰盒掏空,你这日后就没了这发簪步摇了。”

  我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莫要担心,我那袋子里还有。”我说着善意的谎言让大家安心,其实那袋中只有几个林逸送贵重的发簪,我故意将其挑选出来,平日里自己用那几个便够了。

  那些明事理的妇人们得了我此句才歇下一口气,放心地挑选。

  这怀中的首饰盒逐渐空空,妇人们都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的首饰。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如幼时般的山村生活,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眼前的场景与记忆相互重叠,自己不由得出神,油然的感慨从心底而生。

  此时,小白抱着一篓筐从山中摘来的菌子回来。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他尴尬地在原地一怔,冷着脸悄悄走到我身侧,面对诸多女子审视的目光,他无措的模样尽入我眼底。

  我笑着抬头,望着小白道,“别紧张,他们这都是欢喜你,才会如此。”

  有眼尖的妇人注意到我与小白正说着悄悄话,打趣道:“竟然这江公子回来了,我们也不打搅你们了。”

  话罢,识趣的人拖着依依不舍的姑娘们回去。

  这人群散去,屋中又回到最初的清幽与寂静。

  刚才那番折腾,如今已是日落时分,温柔的余晖落在窗檐,似镶嵌了层发光的金边,我望着此景,问向小白:“此屋子可还合适?”

  小白呆呆地点着头,无任何意见。

  “那这屋子里可还缺什么东西?”我从窗边走到屋子中间,环视了一周,抬眸恰好对上那站着金光下的小白,“不过也只是短暂停留一顿时日,应不需添置太多物件。”

  小白听到此句,脸上不自然地闪现几分黯然神伤,嘴唇动了动,但也未言什么,只落下一句,“我去做饭,此事你拿定主意。” 

  “等等。”关于昨夜发生之事,我心间一直有一事放心不下,“孙夫人那封信…”昨夜正欲从小白手中接过此封信时,恰好被打断,关于孙夫人自裁此事我一直不愿相信,可如今也是要面对的时刻了。 

  已转身欲离开的小白,听到此言脚步一顿,立马将手中信交出递到我手中后,又落荒而逃。

  亲启这封信,单薄信纸铺满了孙夫人的用肺腑之言,其中娓娓交待了这一路流离的缘由,还有她为何选择一直委身于吴王府,最后又为何选择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生命。 

  ‘当年你祖母交你托于我,定下这娃娃亲,是求林家于乱世中庇护你周全。却没料到林家父子二人,志向高远,不是你我二人可攀附之人。吾乃被遗落在长安时,便已成其弃子。荆楚之途,在金陵寄人篱下,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温珏已知你怀有身孕,这吴王府你已不能久留。而我自从踏上岳州之时,心已死。一生相思错付了人,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只求自己死后,换苏姑娘一条生路。那村子是我早替你寻好的,特意嘱咐给了那白脸少年。那少年是个纯善真心的人,若苏姑娘愿放弃俗愿,安心在村中生活,等到乱世结束时,再去完成自己的心愿。这样我也不算违背了你祖母的愿望,莫让你再赴了我的后尘。’ 

  看到此处时,拿着信纸的手因为过于悲伤而不由得颤抖,无从言说的心痛感从骨头深处迸出,总会如此,这幸福圆满的国公府总会如此,而林逸父亲又怎是如此狠心之人?丢下结发多年的发妻,放任其生死不顾,其心可畏凉薄。

  ‘你也莫怪我儿,当初是我一意孤行与国公爷争执,逼迫林逸娶你为妻。没想到自己任性之举,竟造就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而如今你我二人皆成弃子,兴许是他们父子的无奈之举,但在权势前,他们与你我之情终究是落了下风。这世上本无对错之分,凡事不过取舍二字。愿你莫怨恨一生,埋首于自己心愿,去完成属于你的使命。’

  到了这信的尾声,泪水已不受控制地向下流着,怎会如此?在心头不停地反问逼得自己步步后退,许多事自己都探不得究竟,这人心的究竟更如雾中看花,水中捞月。原以为那足够赤诚,足够信任的,今时已全是打碎在地,即使再度缝缝补补也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待到平复好自己心绪后,我擦干眼角的泪痕,将这薄薄纸张折叠珍藏好,若哪日见到林逸,此张纸也算是告诉他其母最后的交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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