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希望我,能够一举定局

  翌日,邵棠梨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浑浑噩噩的起床了。

  她昨夜与其说是睡得晚,不如说是根本没睡,现下眼皮子还犹如泰山压顶般睁不开,宫女照常进殿服侍她洗漱的时候,她仍觉得大脑还是一团浆糊。

  外面的宫女掀开帘子进来,轻轻福了福,道:“皇子妃,盛曼大人有信件差人送到平昭宫,请皇子妃过目。”

  “都下去吧。”邵棠梨将信接过,搁置在了一旁,一副没睡够的模样,有气无力道:“盛曼转变的倒是快啊。”

  左离这阵子不知为何,总是粘着邵棠梨,走哪跟哪,邵棠梨一醒他便也不知礼数的跟着进来,本该大大斥责的,但好巧不巧,邵棠梨也是个不知礼数的,无心去约束这年纪尚小的小炸药包。

  左离忍不住插嘴道:“不快他盛氏就该灭种了,他敢吗?”

  “那就让我来看看盛曼的这封请求撤回灭种信吧。”邵棠梨将酽茶喝了一盏又一盏,强行把精神吊了起来,摆出了一副青天大老爷要审案的架子才打开了盛曼差人送来的信。

  左离在寂静里等了片刻,耐不住性子,出言问道:“你看完没有?信上写了什么?”

  邵棠梨将内容简略,道:“他说甘拜下风,想在我熹肤斋再会一面,商议解药一事。”

  “难道还要见吗?”左离闻言,立马跳脚起来。

  他一想到那日邵棠梨无辜受辱,他就怒从中来,恨不得让自己养的数百只蛊虫都放出来,食盛曼肉饮盛曼血,让他也尝尝何为骨血之痛!

  左离猛一拍桌,吓得邵棠梨眼皮都抖了抖,他嚷嚷道:“那个蠢材狂妄至极,还和他见什么!什么商讨,他狂得连一句高抬贵手都不肯讲,我就不信在盛曼眼中你一人的性命比他全族性命都要重要,你难不成还能是他亲娘啊!他本就是该妥协的!”

  “见我自然是不会见的,”邵棠梨立马表态,揉了揉自己被左离嗓门震疼的耳根子,“有些东西面谈,可没有亲笔写下的证据有力度。你话糙理不糙,他本就该妥协,所以,我才要抓住机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左离向来直来直去,心智尚幼,听不懂她的话中意,探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盛皇后彻底倒台,”邵棠梨提笔蘸墨,在给盛曼的回信上落下了工整的字迹,那从窗棂透进来的一刹晨曦落在了邵棠梨的指尖上,像是系上了一条谁也看不见的游线。

  她笃定的说:“我想要盛氏永无翻身之地。”

  左离不假思索道:“就算盛曼救人心切,但他也不是傻子,我猜测给你解药就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权衡之策了,怎么可能与你携手让他盛氏倒台!”

  邵棠梨的指腹轻磨着信纸,她搁下笔,说:

  “他确实不会让盛氏倒台,但盛皇后如今已然是一颗弃子,我说过的,孰轻孰重盛曼自己抉择。盛氏若将她踢出局外,失去的是一个失宠的皇后和皇子,得到的却是百来口人的生门。除非盛氏谋朝篡位,让颜之鹤登上大宝,否则盛皇后必废无疑。”

  “设局自然就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世上没有洞悉全局的人,不过是在瞬息万变中随机应变,谁能够真正的运筹帷幄,谁就是赢家。”

  邵棠梨分明垂着头,却让人有种她在睥睨着的错觉,她向来稚气未脱,今日倒是生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出来,她平静道:

  “希望我,能够一举定局。”

  *

  “棠梨近来可好?”

  颜弃尘正整理着案卷,笔墨声都融在了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声里,他一身青灰色的农装还未脱下,腿脚处甚至都没去仔细擦干净雪泥。

  阿沉被他问得一愣,他自跟主子来到这边起,确实没太留心邵棠梨那边局势如何,但也料想不曾发生什么大事,稀里糊涂的答道:“主子不是和皇子妃一日一封书信联系着么......”

  “棠梨不会和我说她的忧烦之处,你需派人盯紧了些,”颜弃尘的目光穿越百里,看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他倏地咬起了牙,咬到齿酸时才松了口,道:

  “尤其是那个林迟晚,诡计多端,我不在皇城时......算了,无需浪费人手,把方才那位来传旨的公公留下请喝杯茶,我找个由头让林迟晚也来儋州做事罢。”

  “是,”阿沉应下,转而道:“我听皇帝此番下旨,意思是要主子你建立起儋州与兖州的商路,更要准备好来年的春闱。”

  颜弃尘头都不抬,“国库都没钱,我哪来的钱。”

  阿沉说:“皇帝着急打漠北,银两全挪去前线了,听说现在连后宫都节省开销,连淑妃这样身怀龙子的月例都裁去了一半!皇帝是没钱修商路办春闱了,所以才把难题抛给主子你。”

  “抛给我,没钱我也接不住。”颜弃尘蹙眉喝下一盏热茶暖暖身子,随即起身道:“走吧,还有几里田没有耕呢。”

  小时在儋州邻里乡亲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对于被赶出宫的皇子也没有什么奉承之心,母亲又是那么个出身,自小得到的更多的是邻里乡亲的鄙夷。

  匪寇横行,人人都吃不饱,更不要说谁能好心施舍颜弃尘什么吃食。

  他如今故地重游,不仅仅是要让皇帝看到他的能力,也是要顺便收复民心,他要让儋州的百姓看看,他早已今非昔比,他没有因为儋州百姓的薄待而怨恨,相反他恰恰在以德报怨。

  民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

  “主子眼下确实是难,连那茶汤底都只有一个茶嫩芽尖,”阿沉瘪了瘪嘴,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算计:“但是我们没钱,皇子妃有啊。”

  颜弃尘闻言,戴手衣的手有一瞬间的顿住,他看向阿沉,说:“......皇帝也是这般想的。否则何以会把这些事交由我呢?”

  皇帝是何用意,颜弃尘心知肚明,感情用事不是成皇帝的料,但颜弃尘不在乎。

  放眼宫中皇嗣,他是放心让一个盛家傀儡坐上皇位,还是放心纨绔皇子荣登大宝?就算他放心交付于淑妃腹中之子,难道满朝文武也放心吗?

  颜弃尘盯着阿沉,斩钉截铁地说:“但我绝不会用棠梨的嫁妆填我自己的登天路。”

  阿沉小声嘟囔:“这只是嫁妆而已,莫叔之前还说,皇子妃是您的登天梯呢......”

  “此言以后不要再提,”颜弃尘温声打断,一字一字咬牙道:“尤其是在棠梨面前,讲出来小心我剥你一层皮。”

  颜弃尘从不似这般对阿沉不留情面,就因为邵棠梨喜欢好人,以至于颜弃尘也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谦和有礼,阿沉这才想起他原本就杀伐果断。

  以前往往还伴有羸弱之感,如今毒被压制,竟是连病弱的感觉都不曾有了。

  阿沉抿紧了唇线,颜弃尘也将目光挪开了,他复又道:

  “我去耕田时你记得给师父传张书信,我说过的,棠梨所中之毒,要请师父出山。”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