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终将逝去
小镇里，新的流言开始口口相传，据说那位住在森林深处的人偶工坊又多了一个新的住户。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和成熟知性的多洛莉丝不同，自称“爱丽丝”的女孩儿总是呈现出一种和她年龄容貌不相符的天真稚嫩，单纯得就像是一张白纸。
因而在极少数几次单独出行之后，实在放不下心的多洛莉丝只能跟她一起出门。
倒不是担心爱丽丝会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带走，而是那些对人偶少女产生错误判断的人倘若做出僭越的行为，那就很有可能瞒不住爱丽丝战斗人偶的身份。
雅克德罗选择住在尚且有人烟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出行和采购材料，而且爱丽丝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模仿和学习人类的语言习惯，有了足够的参考样本，才能保证在赫伯特面前出现时不仅仅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多洛莉丝女士，这是我三天前学会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逛街，女人带着人偶少女走在街上，今天她还特意给她挑了一身新衣服。
爱丽丝换下那身单调的黑色洋裙，这会儿穿着款式新颖的衣服步履轻快地跟在多洛莉丝身后，模样又比之前生动不少。
少女在村镇附近的老人家里学会了编织花环的手艺，多洛莉丝提着装有食物的物资在前面走，她就提着花环在后面追。
“真好看，你要把它给我吗？”
虽说雅克德罗向多洛莉丝强调过多次，爱丽丝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强烈的使命被制造出来完成某个目标的人偶，但多洛莉丝依旧坦诚地将女孩试做家人，教授她迄今为止在雅克德罗身边掌握和学习的知识，也包括那份热诚和善良。
“嗯，我给你戴上。”
爱丽丝兴致盎然地向多洛莉丝展示她的作品，女人轻笑着点头，又配合地俯身让她给自己戴上花环。
细碎的白色花朵被绿叶环绕，它们一同绽放在多洛莉丝的发顶，让这个始终活泼精神的女人多了几分恬淡的气息。
“你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吧？”
回家路上，多洛莉丝突然向爱丽丝问起平时不会涉及的话题。
而爱丽丝也并未对此感到诧异，平淡地回答了多洛莉丝的提问。
“是，您和父亲大人要求学会的技能我全部都掌握了。”
人偶师并不会要求所有出自他手的作品称呼自己为父亲，爱丽丝知道这份殊荣有多特别，也知道她之所以变得特别也离不开多洛莉丝的帮助。
倘若不把爱丽丝放在别的地方进行托管，雅克德罗不知道耗费多少心思才能让爱丽丝拥有一个独立于艾格尼丝的人格。
至少收留多洛莉丝此刻显得完全不是毫无用处，她非但大大改善了工坊的环境，还给雅克德罗的活动披上了一层完美的掩护。
而人偶的人格和记忆本就是被拆开处理的两个部分，只要等到爱丽丝在这段时间里彻底把需要向人类模仿学习的行为全部掌握熟练，之后再拆除记录了这段时间的组件将其送到那位剧作家身边，亚伯大人交代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多洛莉丝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明白接下来和爱丽丝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
而她也通过这段时间的探查逐渐摸到了这片地区港口的所在，等到和船主约定的出航时间，届时她就会抛下这里的一切和雅克德罗离开这里。
去雾都，去见她的女儿杰奎琳。
这个决定当然没有和雅克德罗提起过，她不会提，也早就做好了不告而别的准备。
好歹她曾经也是雾都地下帮派首领的女人，即便后来被对方抛弃也靠着毅力和运气走到了现在，又怎么会傻傻地认为雅克德罗是个值得信任依赖的好主人？
多洛莉丝和他初次见面就知道对方绝非良善之辈——
男人那异于常人的价值观还有对自己身体替换改造的深重执着，都让她清楚地知道，即便现如今人偶师还没有对她这个尚且有几分了解价值的存在下手，也难保未来不会改变心意。
她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至少在和女儿重逢之前，绝对不能在这里丢了性命。
“这样吗？爱丽丝果然很聪明啊！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掌握那些可花了大半年…可能也是因为我比较笨手笨脚吧！”
多洛莉丝抓回飘远的思绪，苦笑着跟人偶少女调侃起来，却没想到爱丽丝竟然认真了起来。
“没有那种事情！”
少女认真伸手抓住多洛莉丝的手腕，她的手指关节还是被制作者保留了人偶的关节特征，因而平时出门都戴着手套。
可现在即便是隔着手套，多洛莉丝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女士…对我很好，对父亲大人也很好，你…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成人类看待的人！”
多洛莉丝一直觉得爱丽丝和正常的小女孩没有区别，哪怕她的外形和使命都是跟那位参考容貌的逝者紧紧绑定，那也无法抹平两人确实在这个偏僻山镇一起生活过的事实。
“所以…我要向你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所以你不要走，可以吗？”
少女恳切心焦地向她最重要的朋友请求，却看不到她眼中有任何犹豫亦或是松动的情绪。
多洛莉丝扣住爱丽丝的手腕，然后一点点从她的禁锢里抽身而出。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啊，她能察觉到人偶少女这些日子进步斐然，她又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内心早就萌生了退意呢？
将头上的花冠取下，小心珍重地交还给爱丽丝，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这个你花了不少功夫才做好的吧？戴起来很合适，你收好。”
是啊，在工坊生活了这么久，其实她早就知道爱丽丝永远都不会掌握技能，永远都只有一个。
对旁人诉诸谎言来求生存这种事情，明明只要我一个人来做就好了。
如是想着，多洛莉丝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不会变成任何人，也不会取代任何人。
是人偶师的心血集大成者，也是多洛莉丝唯一的……朋友。
而她，一个迟早要离开的人，终归是不该在这份羁绊上耗费太久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和成熟知性的多洛莉丝不同，自称“爱丽丝”的女孩儿总是呈现出一种和她年龄容貌不相符的天真稚嫩，单纯得就像是一张白纸。
因而在极少数几次单独出行之后，实在放不下心的多洛莉丝只能跟她一起出门。
倒不是担心爱丽丝会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带走，而是那些对人偶少女产生错误判断的人倘若做出僭越的行为，那就很有可能瞒不住爱丽丝战斗人偶的身份。
雅克德罗选择住在尚且有人烟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出行和采购材料，而且爱丽丝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模仿和学习人类的语言习惯，有了足够的参考样本，才能保证在赫伯特面前出现时不仅仅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多洛莉丝女士，这是我三天前学会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逛街，女人带着人偶少女走在街上，今天她还特意给她挑了一身新衣服。
爱丽丝换下那身单调的黑色洋裙，这会儿穿着款式新颖的衣服步履轻快地跟在多洛莉丝身后，模样又比之前生动不少。
少女在村镇附近的老人家里学会了编织花环的手艺，多洛莉丝提着装有食物的物资在前面走，她就提着花环在后面追。
“真好看，你要把它给我吗？”
虽说雅克德罗向多洛莉丝强调过多次，爱丽丝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强烈的使命被制造出来完成某个目标的人偶，但多洛莉丝依旧坦诚地将女孩试做家人，教授她迄今为止在雅克德罗身边掌握和学习的知识，也包括那份热诚和善良。
“嗯，我给你戴上。”
爱丽丝兴致盎然地向多洛莉丝展示她的作品，女人轻笑着点头，又配合地俯身让她给自己戴上花环。
细碎的白色花朵被绿叶环绕，它们一同绽放在多洛莉丝的发顶，让这个始终活泼精神的女人多了几分恬淡的气息。
“你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吧？”
回家路上，多洛莉丝突然向爱丽丝问起平时不会涉及的话题。
而爱丽丝也并未对此感到诧异，平淡地回答了多洛莉丝的提问。
“是，您和父亲大人要求学会的技能我全部都掌握了。”
人偶师并不会要求所有出自他手的作品称呼自己为父亲，爱丽丝知道这份殊荣有多特别，也知道她之所以变得特别也离不开多洛莉丝的帮助。
倘若不把爱丽丝放在别的地方进行托管，雅克德罗不知道耗费多少心思才能让爱丽丝拥有一个独立于艾格尼丝的人格。
至少收留多洛莉丝此刻显得完全不是毫无用处，她非但大大改善了工坊的环境，还给雅克德罗的活动披上了一层完美的掩护。
而人偶的人格和记忆本就是被拆开处理的两个部分，只要等到爱丽丝在这段时间里彻底把需要向人类模仿学习的行为全部掌握熟练，之后再拆除记录了这段时间的组件将其送到那位剧作家身边，亚伯大人交代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多洛莉丝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明白接下来和爱丽丝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
而她也通过这段时间的探查逐渐摸到了这片地区港口的所在，等到和船主约定的出航时间，届时她就会抛下这里的一切和雅克德罗离开这里。
去雾都，去见她的女儿杰奎琳。
这个决定当然没有和雅克德罗提起过，她不会提，也早就做好了不告而别的准备。
好歹她曾经也是雾都地下帮派首领的女人，即便后来被对方抛弃也靠着毅力和运气走到了现在，又怎么会傻傻地认为雅克德罗是个值得信任依赖的好主人？
多洛莉丝和他初次见面就知道对方绝非良善之辈——
男人那异于常人的价值观还有对自己身体替换改造的深重执着，都让她清楚地知道，即便现如今人偶师还没有对她这个尚且有几分了解价值的存在下手，也难保未来不会改变心意。
她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至少在和女儿重逢之前，绝对不能在这里丢了性命。
“这样吗？爱丽丝果然很聪明啊！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掌握那些可花了大半年…可能也是因为我比较笨手笨脚吧！”
多洛莉丝抓回飘远的思绪，苦笑着跟人偶少女调侃起来，却没想到爱丽丝竟然认真了起来。
“没有那种事情！”
少女认真伸手抓住多洛莉丝的手腕，她的手指关节还是被制作者保留了人偶的关节特征，因而平时出门都戴着手套。
可现在即便是隔着手套，多洛莉丝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女士…对我很好，对父亲大人也很好，你…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成人类看待的人！”
多洛莉丝一直觉得爱丽丝和正常的小女孩没有区别，哪怕她的外形和使命都是跟那位参考容貌的逝者紧紧绑定，那也无法抹平两人确实在这个偏僻山镇一起生活过的事实。
“所以…我要向你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所以你不要走，可以吗？”
少女恳切心焦地向她最重要的朋友请求，却看不到她眼中有任何犹豫亦或是松动的情绪。
多洛莉丝扣住爱丽丝的手腕，然后一点点从她的禁锢里抽身而出。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啊，她能察觉到人偶少女这些日子进步斐然，她又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内心早就萌生了退意呢？
将头上的花冠取下，小心珍重地交还给爱丽丝，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这个你花了不少功夫才做好的吧？戴起来很合适，你收好。”
是啊，在工坊生活了这么久，其实她早就知道爱丽丝永远都不会掌握技能，永远都只有一个。
对旁人诉诸谎言来求生存这种事情，明明只要我一个人来做就好了。
如是想着，多洛莉丝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不会变成任何人，也不会取代任何人。
是人偶师的心血集大成者，也是多洛莉丝唯一的……朋友。
而她，一个迟早要离开的人，终归是不该在这份羁绊上耗费太久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