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江职安
周遭的雨簌簌落下,在地上溅起水花。
温清归却没来由地想到了方才在书院中,那把倾在自己头顶上的伞。
于是,温清归回过头看了贺铩羽一眼。
贺铩羽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正由下人打着车帘,微微一躬身,从车上跳了下来。
就在这时,温清归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狐狸叫。
他回过头去,就在细密的雨中,看见巡抚府的大门外,一抹深色的小影子,蜷缩在大门的角落里,在微微地动。
恰是个雨打不到的的地方。
给温清归打着伞的下人恍然未觉,正要领着温清归往府中走。温清归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吩咐道:“等等。”
接着,温清归接过伞,往那个角落走了两步。
白色的墙角下,卧着一只毛茸茸小野狐狸。是虎斑的花色。看见有人来,那小狐狸抬起头来,吓得往角落里缩了缩,却不忘龇起小乳牙,冲着他呼噜呼噜地恐吓着,倒是像只凶巴巴的小虎。
那一双眼睛,竟然是琥珀色的。
怎么了?
温清归从身后听到了贺铩羽的声音。温清归抬头, 就见贺铩羽走上前来,正低头看着温清归。
单从颜色上看,这两双眼睛倒是有异曲同工的模样。
“有只狐狸。”温清归的眼睛里染上的笑意,抬头对贺铩羽说道。
贺铩羽对上了温清归眼中柔软的笑意, 心下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一软。
接着, 他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只小狐狸。
一身软绵绵的毛被淋湿了一半, 其余的都戒备地乍了起来, 似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些。
但是适得其反, 那呜呜叫的声音软得发嗲。
贺铩羽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转开了目光。
温清归却向着那只小狐狸伸出了手。
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这般小的一只小物, 留在雨中怕是要冻死。温清归说着, 试探着摸了摸它。
那小狐狸作势要咬他,但小乳牙落在手背上,却没什么劲儿,轻得像撒娇。
温清归却是犹豫着缩回了手。
养狐狸事小,可小九日日跟在自己身边, 免不得就要接触。
但温清归看着这小狐狸的这双眼,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却让温清归莫名地有些舍不得。
“不然, 你去同门房讲一声,让他们将狐狸带回去。”
温清归说着话,却没起身,一双眼定定地看着那只狐狸。总归先将它救活,其余的再说吧。
温清归没有注意到,距离温清归数十尺开外的林间,有一只簸箕大的蛇头慢慢游了出来。
蛇朝温清归的方向无声地吐出鲜红的信子,又活动了一下下颚。
贺铩羽掏出防身的小刀,对准七寸,狠狠一辞。
小狐狸应该是奶狐狸,它抓紧了温清归替他裹上的衣服:“……呜呜。”
贺铩羽和温清归蹲下身,试图洗去手上的血污,洗着洗着,血腥气却越发浓厚,叫人难以忍受。
温清归抹抹嘴,往河边一躺,仰望着野绿色的天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际。
随后,抱着小狐狸踏上回家路。
回到家,一股香气扑鼻。
因为养了好多头牛在庄子上,温清归准备在江南城里开了一家一家甜品点,全是奶制品,其中有温清归爱吃的蛋挞之类的中式甜点。
江南城的人都尝尝,每次铺子开门,就会有许多的人来排队,好吃还不贵,都是大家可以消费的起的。
“做好了?”小九见温清归出来,立刻笑着问道。
“嗯,这是给我准备的?”温清归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吃食,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知道你爱吃,就让他们烤了一些。”佩兰别提多体贴了。
“太棒了,小白也喜欢的样子。”温清归的目光落在了狐崽的身上说道。
温清归给小狐狸取了一个简单的名字。
那是,这小狐崽吃的脸都埋进甜点里面了,还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吃。
温清归简直没眼看了,这澡算是白洗了……
“说吧。”
实则,温清归早在赏月宴几日之前,将一份投诚的信件寄给王爷,想要借助他的力量脱离将门对自己的控制。
温清归将现代学到的弩弓技术绘制出图纸,以表诚意。
正说着,小九已经到了,亭亭玉立,屈身拱手道:“王上,我家公子绘制的改进的弓箭已制成,请过目。”
说着奉上约有两尺长的檀木锦盒。
盒中盛放的是一把精铁打制的弩弓。这时已有弓箭了,但因技术落后,威力反不及刀剑等近战武器,加之成本太高,藩王割据都会面临财政危机,便未在战争中普及。
见到它,王爷眼睛都亮了,轻柔地拂过那森寒锃亮的枪身,如抚摸宝贝般爱不释手,笑道:“这才是我想要的东西啊!”
王爷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把玩半天才想起问这弩弓射程有多远?
答曰:“有六十丈远。”
温清归填充弓箭,举弩瞄六十丈外设下的大树。
众人纷纷叫好。
温清归余光看见父亲欣慰的表情,以及大夫人和姐姐气急败坏却又强忍的神色,一阵报仇的爽感袭来。
温清归又抛出一记重弹:“恳请王上允小女携母离开将门,大夫人咄咄逼人,将门早无温清归们娘俩的容身之地。”
温清归那便宜爹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他一拍桌子,情绪激动,眼珠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竖子安敢!”
大夫人精致的脸此刻无比扭曲:“温清归啊,休要血口喷人,母亲这么多年待你不好吗?”
温清归全然不惧,倒是小九即使害怕到瑟瑟发抖,依然站在温清归身边,无声地支持温清归。
“父亲母亲,你们的养育之恩温清归定会偿还,但是教导培养全无,今后温清归自愿脱离将门,不与弟弟争夺。”
戚颂曦好似一朵出水芙蓉,楚楚可怜:“妹妹不要离开温清归们,妹妹如此之好,定是有人暗中挑拨温清归们的关系。”
温清归父亲最是易受别人干扰,这时脑子一热,不分青红皂白,竟然骂起温清归的亲生母亲。
温清归听着他们一口一个贱籍,一口一个娼妓,忽得拍桌大笑,对小九说道:“小九,我娘出嫁那日,受她照顾的父老乡亲们纷纷来送,连慕名而来的乡绅都驾着马车了,惟有一人是个绣花枕头,连务农的人都比不上,你可知那人是谁?”
小九配合地应道:“奴婢不知。”
温清归笑道:“那个废物,二十岁靠他爹入仕,上阵不敢打仗,空报军饷,为官多年,上朝仍不能进正殿,朝廷式微,他便树倒猕猴散,赶紧抱着别人的大腿。”
温清归父亲闻言,句句戳着他的痛处,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温清归,却无法说出解释的话。
他两眼一翻,竟然气昏过去。
良人在侧,你不珍惜。温清归为娘亲的半生青春而感到悲痛。
王爷赏一番好戏,自然也没有亏待温清归们。依照约定给了温清归一箱铜钱。
此时已是酉时,天边残阳如血,现今民生凋敝,路上行人来去匆匆,有贩卖吃食的吆喝声在长街回荡,朱楼玉砌在夕阳斜晖下格外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