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余音彻
贺铩羽听着同僚交谈，随意瞥见了那少年的身影，与永安郡王府的小公子一起。
本想再看几眼，却被那人察觉，无奈他只好撇下同僚，退回殿内，事后回想还觉得窘迫。
定是魔怔了，若非如此，怎会对着个少年公子产生这般奇怪的情愫。
当然，”他的嘴角带笑，眼中却渐渐冷了下来，“你这几年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我当然清楚我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边塞的所有胜利，所有战功，都是建立在活生生的鲜血之上的，我们的每一个士兵，对方的每一个士兵，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子女。
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
凡是跟生命相关，都必须有意义的。
凡想与生命交换，必须拿出等价品。
徐玉阙是这样坚信的。
而很不幸，一场进行七年的战争，是没有意义的。
那些抛尸荒野的牺牲也好，那些将生命置之度外的热血也好，那些年轻人眼闪过的绝望也好，都是没有的意义的。
这场战争早就可以结束，但是我的私心，我们的私心，让这场该死的战争整整延续了七年。
泰元第五十五年，在那场大胜之后，战争其实有了止息的样子，而就在刚刚展露出这样的端倪之后，老皇帝当即对主子下了手。
当主子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的时候。
主子的其它幕僚与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边塞不能安宁，也不能有其它皇子能够代替主子镇守边塞，因此，我们暗中阻挠了两国的议和。
主子清醒之后，他仍旧是兵马大元帅，镇守西边，继续这场已经没了意义的战争。
主子勃然大怒。
可惜，一切尘埃落定。
而后，就算主子没有切实证据，仍然能够猜到，九王爷为什么突然从冉冉升起的新星变成了兵痞，而惊才绝艳的将才——五王爷，又是为什么就此陨落。
延续边塞战争，借主上位。
这是我最大的罪孽。
至于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打劫商队，结党营私之类的。
没错，我都做过。
我被下天牢的那些罪行，我都实实在在地犯过。
没有半分冤枉。
主子的军帐在营地的西北角，距离密集的军队营帐有一段距离，由于担心遇见暴躁的小崽子，我特地从军营外面绕路走的，这的确花了一些时间，但绝对不算久，起码到主子营帐的时候天还是大亮的。
可我进到主子的营帐的时候，仿佛一瞬间步入黑夜。
外界的光，外界的声音，外界的温度，都被阻隔在这片领地之外。这里阴暗而又冰冷，死寂而又空旷，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黑暗，而黑暗中仿佛蠢蠢欲动着刺骨的恶意。
在这片慑人的黑暗之中，禹国的地图前面幽幽地燃烧着这件帐篷里唯二的蜡烛，但这蜡烛的光也是冷的，那火光跳跃着，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甚至比暗影更加让人畏惧。
顶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我缓步往前走着。
主子正站在地图前，烛火隐约勾勒出他的身影，那逆光的剪影美丽得不可方物，修短合度，仪态翩翩，明明是绝代的风华，却让我心中凛然，仿佛在他那谪仙般的表象下，实则是狰狞着、咆哮着、随时准备撕破他皮囊的恶鬼。
只见他拍了拍陆怀的肩，十分高兴道：“念安贤弟，我祖父他果然十分喜欢，对我一顿夸。这多亏了你的帮忙，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忙，我一定在所不辞。”
陆怀正心里感激他的出现解了围呢，于是道：“文思兄何出此言，你本身就通晓音律，我也不过是就此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谈不上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陈其序只当陆怀是客套，于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着又拍了拍陆怀的肩。
他二人这说话的空当，黎含在一旁就干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唇角微起的笑着。
陈其序微一转视线看到黎含，他之前又并不认得黎含。于是一副吃惊模样，好像这刚才没人，现下里突然又冒出来了个人似得。
黎含见自己被无视了如此之久，居然还被人这样看着，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陆怀也意识到不妥，连忙帮陈其序开脱道：“方才陆某只顾了与陈兄言语，竟怠慢了沈相国，实在失礼。”
陈其序当然听出了陆怀话语里的玄机，立时换了一副惶恐的模样向黎含道：“原来是沈相国，陈某多有失礼之处，还望相国海涵。”
黎含自诩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于是很大度的摆摆手：“不知者不罪。”
陈其序道：“多谢相国。”然后很后知后觉的才发现，陆怀似乎早认识黎含，于是委婉的发问：“沈相国与念安贤弟是旧识？”
黎含看他一眼，不语。陆怀在一旁解释：“是家师与沈相国是旧识，陆某乃是沾了家师的光，才能认识沈相国这般的人物。”
陈其序听了，恍然大悟‘噢’了一声。
黎含看着陆怀又微笑道：“贤侄也知我与你师父乃是旧识，况我也爱听人弹曲，你就不错。你日后随时可来我府上坐上一坐，或可让我饱一饱耳福。”
陈其序听那一声‘贤侄’便瞪大了眼，又见黎含这样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更为的惊讶，一时心里有无数的疑惑需要解答。
而陆怀只能僵硬的回一声：“是。”
眼见着时辰不早，该回去了，黎含便向二人作别，往回走了。
黎含当然不想再回温这九曲回廊了，于是想穿过前头的拱门，那边似有一方水亭，想去坐坐。
待黎含走近，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拱门竟起了个极有韵味的名字，流霜园。
当真有些意思。
于是黎含悠然的过去，刚过了拱门，转角就碰到个熟人。
抱琴的陆怀在三尺处，见突然出现的黎含，显然的惊讶到了，愣愣的看着他。黎含当然也惊讶，但官场的久经沉浮早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本想再看几眼，却被那人察觉，无奈他只好撇下同僚，退回殿内，事后回想还觉得窘迫。
定是魔怔了，若非如此，怎会对着个少年公子产生这般奇怪的情愫。
当然，”他的嘴角带笑，眼中却渐渐冷了下来，“你这几年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我当然清楚我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边塞的所有胜利，所有战功，都是建立在活生生的鲜血之上的，我们的每一个士兵，对方的每一个士兵，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子女。
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
凡是跟生命相关，都必须有意义的。
凡想与生命交换，必须拿出等价品。
徐玉阙是这样坚信的。
而很不幸，一场进行七年的战争，是没有意义的。
那些抛尸荒野的牺牲也好，那些将生命置之度外的热血也好，那些年轻人眼闪过的绝望也好，都是没有的意义的。
这场战争早就可以结束，但是我的私心，我们的私心，让这场该死的战争整整延续了七年。
泰元第五十五年，在那场大胜之后，战争其实有了止息的样子，而就在刚刚展露出这样的端倪之后，老皇帝当即对主子下了手。
当主子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的时候。
主子的其它幕僚与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边塞不能安宁，也不能有其它皇子能够代替主子镇守边塞，因此，我们暗中阻挠了两国的议和。
主子清醒之后，他仍旧是兵马大元帅，镇守西边，继续这场已经没了意义的战争。
主子勃然大怒。
可惜，一切尘埃落定。
而后，就算主子没有切实证据，仍然能够猜到，九王爷为什么突然从冉冉升起的新星变成了兵痞，而惊才绝艳的将才——五王爷，又是为什么就此陨落。
延续边塞战争，借主上位。
这是我最大的罪孽。
至于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打劫商队，结党营私之类的。
没错，我都做过。
我被下天牢的那些罪行，我都实实在在地犯过。
没有半分冤枉。
主子的军帐在营地的西北角，距离密集的军队营帐有一段距离，由于担心遇见暴躁的小崽子，我特地从军营外面绕路走的，这的确花了一些时间，但绝对不算久，起码到主子营帐的时候天还是大亮的。
可我进到主子的营帐的时候，仿佛一瞬间步入黑夜。
外界的光，外界的声音，外界的温度，都被阻隔在这片领地之外。这里阴暗而又冰冷，死寂而又空旷，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黑暗，而黑暗中仿佛蠢蠢欲动着刺骨的恶意。
在这片慑人的黑暗之中，禹国的地图前面幽幽地燃烧着这件帐篷里唯二的蜡烛，但这蜡烛的光也是冷的，那火光跳跃着，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甚至比暗影更加让人畏惧。
顶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我缓步往前走着。
主子正站在地图前，烛火隐约勾勒出他的身影，那逆光的剪影美丽得不可方物，修短合度，仪态翩翩，明明是绝代的风华，却让我心中凛然，仿佛在他那谪仙般的表象下，实则是狰狞着、咆哮着、随时准备撕破他皮囊的恶鬼。
只见他拍了拍陆怀的肩，十分高兴道：“念安贤弟，我祖父他果然十分喜欢，对我一顿夸。这多亏了你的帮忙，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忙，我一定在所不辞。”
陆怀正心里感激他的出现解了围呢，于是道：“文思兄何出此言，你本身就通晓音律，我也不过是就此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谈不上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陈其序只当陆怀是客套，于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着又拍了拍陆怀的肩。
他二人这说话的空当，黎含在一旁就干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唇角微起的笑着。
陈其序微一转视线看到黎含，他之前又并不认得黎含。于是一副吃惊模样，好像这刚才没人，现下里突然又冒出来了个人似得。
黎含见自己被无视了如此之久，居然还被人这样看着，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陆怀也意识到不妥，连忙帮陈其序开脱道：“方才陆某只顾了与陈兄言语，竟怠慢了沈相国，实在失礼。”
陈其序当然听出了陆怀话语里的玄机，立时换了一副惶恐的模样向黎含道：“原来是沈相国，陈某多有失礼之处，还望相国海涵。”
黎含自诩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于是很大度的摆摆手：“不知者不罪。”
陈其序道：“多谢相国。”然后很后知后觉的才发现，陆怀似乎早认识黎含，于是委婉的发问：“沈相国与念安贤弟是旧识？”
黎含看他一眼，不语。陆怀在一旁解释：“是家师与沈相国是旧识，陆某乃是沾了家师的光，才能认识沈相国这般的人物。”
陈其序听了，恍然大悟‘噢’了一声。
黎含看着陆怀又微笑道：“贤侄也知我与你师父乃是旧识，况我也爱听人弹曲，你就不错。你日后随时可来我府上坐上一坐，或可让我饱一饱耳福。”
陈其序听那一声‘贤侄’便瞪大了眼，又见黎含这样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更为的惊讶，一时心里有无数的疑惑需要解答。
而陆怀只能僵硬的回一声：“是。”
眼见着时辰不早，该回去了，黎含便向二人作别，往回走了。
黎含当然不想再回温这九曲回廊了，于是想穿过前头的拱门，那边似有一方水亭，想去坐坐。
待黎含走近，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拱门竟起了个极有韵味的名字，流霜园。
当真有些意思。
于是黎含悠然的过去，刚过了拱门，转角就碰到个熟人。
抱琴的陆怀在三尺处，见突然出现的黎含，显然的惊讶到了，愣愣的看着他。黎含当然也惊讶，但官场的久经沉浮早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