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临别乐章
篝火之下，天光渐灭，早早做好准备的龙族孩子们远远望着来到湖心的艾妮，送别仪式过后它们都要被专门的接洽人送往人类社会生活，这是村庄近百年来开始盛行的仪式。
现如今留给它们这些曾经活跃于传说中生物的生存空间近乎已十不存一，即便是曾经在神话里象征灾厄和毁灭的强大巨兽，也不得承认，它们必须学会适应人类制定的生存法则，才能在未来的世界里保证种族的延续。
年轻的龙族必须早早学会模拟成人类的姿态，学习人类的语言和习惯，以便未来能够在离乡的日子也能安全无虞地生活。
送别仪式就是故乡的亲人能在它们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能见到的最后一面，留守故土的老人们会给年轻的孩子们送上祝福，这是顺应时代，也是约定俗成。
其实有不少孩子都提前亦或是延迟了送别仪式的时间，这件事是桑德斯太太主导，也获得了村庄里其他居民的一致认同。
艾妮的生命能否撑到下一年秋收祭典尚未可知，至少让这些由她守护才得以降生的孩子被她目送离开，是他们能为艾妮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人类和夜隐之物，世代传颂的信仰和约定，和艾格尼丝的个人命运叠加在一起，种种因果才会酿就今日的局面。
“嘘！小声点！”
懵懂的眼眸中写满了跃跃欲试，年幼的龙族孩童们站在河畔，他们都在今天之前彻底习得了化成人形的方法，桑德斯太太划着小船，载着一群好奇宝宝们向艾妮驶去。
赫伯特提前给孩子们预告了，艾妮为他们准备的礼物是一首歌。
还是剧作家亲自撰写歌词和编曲，作为小小旅者启程的饯别礼。
月华初生，湖泊中央，身着白裙的女人迎着月光张开了双臂，也敞开清透嘹亮的歌喉："Lune oqui cr pos tatumn.
Homu aude cr dis Soenan.
Cure Tint le vid siesta.
Mimo scap ler nox grad.
Astr scrib cr pos arcan."
美景当下，赫伯特拿起船上放着的手风琴为她伴奏，旋律响起的刹那，原本还在喧闹的周遭霎时间都安静下来。"Homu scire cr dis Abesn.
Infor Sintac le tabu vern.
Gigan Leinau le nascour.
Cae lie imam plati nor main.
Tempo le imam celer or mint.
Nihil dis scio leo rina nis."
起初带着绝症到访，村落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晓艾妮以前也是在雾都名动一时的歌剧演员，甚至也只是知道赫伯特是一个擅长讲述精彩故事的笔者。
他们对两人赘余的身份一无所知，却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喜爱和善意。
临别将近，这是他们向善良山民们赠予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回礼，也是对这段时光做出的回答。
艾妮的歌声格外空灵，歌词中的古文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落在了听众的心上，天上的月亮落在水面，映射在夫妻二人所在的湖泊中央。
那身穿白裙的天使，朝着天空伸出手，眸光就向湖水和她本人一样清澈温柔。
桑德斯太太的眼睛也舍不得从艾妮身上离开，她完全可以想象，艾妮尚且没有因为绝症来到这个地方休养生息的时候，在应该属于她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多么光彩夺目的人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桑德斯太太压抑内心汹涌的情感，划动船桨催促孩子们向她所在的方向飞去。
“去吧！艾妮正等着你们呢！”
“哦——！！”
一个个稚嫩的身影跳下船板，张开双翼朝着湖畔的歌姬飞去，她一面歌唱一面从甲板上随意拾起花环，举起双手，郑重地为这些满眼装满对自己亲近的孩子们戴上。"Colle Sintac mi
Sina cader plutien.
Igo clama re nihil minus.
Dis sciren ex Soenan.
Conti affir mia Celest.
Nova Sol ie rad four."
明明出发点都是好的，明明这个故事的起点和过程都是那样被爱意包围，可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秋收祭典结束，艾妮和赫伯特来到村庄外面通往人类世界的小路，看着夜幕下的马车渐渐远去，那些孩子坐在马车上，在长辈的护航下去往一个全新的陌生世界。
“到了冬天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等着我们！艾妮——！还有赫伯特！”
小小的马车送走了新生的族人，是巨龙一族在天地变换的世界上选择的全新道路，却也是迫于无奈的艰难选择。
年迈的老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这群早早离开故土的孩子们最终能回到这里的数量不会超过半数，它们会在别的地方找到栖息地，亦或是死于外界那些贪婪的夜隐猎人之手。
龙族的鳞片骨血，对于那些人来说，都会是有价无市的稀缺宝物，更别说年轻的幼崽，除了获取素材之外，甚至会有许多知晓内情的富豪们花大价钱买来当做宠物。
在一个个单纯的灵魂堕入污浊的尘网之前，他们能送到的路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全看孩子们的造化和运气。
但无论是艾妮还是赫伯特，都坚信它们的未来一定会非常幸福。
本应如此的，心怀善意的生灵本应得到全世界的温柔以待，不是吗？
“赫伯特，我很困了…”
送走那些孩子之后，艾妮轻轻撩起斗篷的侧边，在人群中悄悄拉住了丈夫的手。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虚弱，而赫伯特也及时察觉到了异样。
艾妮的手指正在变得透明，散发着浅金色的黯淡光点，她也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艾格尼丝靠在赫伯特肩头，勉力不让自己被困意打倒，真诚又恳切地请求。
“我想去树林里，躺在枯叶下面，好好地睡一觉，就像以前在家里那样。”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每每当两人躺在雾都家中那张格外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艾妮总会怀念在边境故乡的深林里睡在树下的日子——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她觉得好困好困，就像身体最后一点维系生命存续的东西也随着时间流逝消失而去。
“我只想你陪着我，你要一直看着我…只有你……”
断片的恳求最终化为一句句梦呓，她再难维持意识清醒，亚伯的回天之术也终归是到了失去作用的时候。
赫伯特将艾妮抱在怀里，轻吻妻子的额头，权当做对她这残酷要求的回应。
他抱着艾妮离开了送别孩子们的人群，没有人注意，或者说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
抱着她那沉沉睡去，越发透明的身躯，赫伯特来到了小屋边艾妮最常停驻的枫林之下。
小心慎重地让她躺在干燥的枫叶上，她的金发散落在叶面的脉络上，可生命力却是要比这些枯叶更加虚幻脆弱。
许是害怕又或是眷恋，她不想在一片黑暗中离开，艾妮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映入视野的赫伯特这次没有哭泣。
他像是下了决心，又像是坦然接受了艾妮即将离开的事实，笑着抓起她的手腕，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我在，你睡吧。”
从她身上飘飞的光点越发密集，被山涧的清风送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却独独不会停驻在他身边。
艾妮勾了勾手指，她让赫伯特低头侧耳听她说话，这是两人在她缠绵病榻时养成的默契。
于是他听话地躺在她身侧，聚精会神地听着艾妮最后的话语——
女人勉力撑起身体，她抱住赫伯特，声音染着哭腔，像是在恳求他的原谅。
“我爱你，我们都会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这一点我明明再清楚不过…所以对不起。”
艾妮哭了，他用心用全力维护的爱人，在分别的最后选择坦诚一切，同时也在征求他的原谅。
“刻意隐瞒…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看到那时候的你那么快乐…我不想……是我不好…”
艾妮慢慢垂下了手，身体崩溃消散而去，空气中回荡着留给赫伯特的最后一句话。
“一定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但请你不要放弃这个世界…”
“去找一个…你能继续爱着的事物，好不好？”
没人知道那天之后赫伯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那片埋骨之地。
但赫伯特知道，也只知道一件事——
他甘之如饴的痛苦，他视若蜜糖的砒霜，他最深爱之人，如今，也彻底跟他告别了。
作者有话说：
现如今留给它们这些曾经活跃于传说中生物的生存空间近乎已十不存一，即便是曾经在神话里象征灾厄和毁灭的强大巨兽，也不得承认，它们必须学会适应人类制定的生存法则，才能在未来的世界里保证种族的延续。
年轻的龙族必须早早学会模拟成人类的姿态，学习人类的语言和习惯，以便未来能够在离乡的日子也能安全无虞地生活。
送别仪式就是故乡的亲人能在它们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能见到的最后一面，留守故土的老人们会给年轻的孩子们送上祝福，这是顺应时代，也是约定俗成。
其实有不少孩子都提前亦或是延迟了送别仪式的时间，这件事是桑德斯太太主导，也获得了村庄里其他居民的一致认同。
艾妮的生命能否撑到下一年秋收祭典尚未可知，至少让这些由她守护才得以降生的孩子被她目送离开，是他们能为艾妮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人类和夜隐之物，世代传颂的信仰和约定，和艾格尼丝的个人命运叠加在一起，种种因果才会酿就今日的局面。
“嘘！小声点！”
懵懂的眼眸中写满了跃跃欲试，年幼的龙族孩童们站在河畔，他们都在今天之前彻底习得了化成人形的方法，桑德斯太太划着小船，载着一群好奇宝宝们向艾妮驶去。
赫伯特提前给孩子们预告了，艾妮为他们准备的礼物是一首歌。
还是剧作家亲自撰写歌词和编曲，作为小小旅者启程的饯别礼。
月华初生，湖泊中央，身着白裙的女人迎着月光张开了双臂，也敞开清透嘹亮的歌喉："Lune oqui cr pos tatumn.
Homu aude cr dis Soenan.
Cure Tint le vid siesta.
Mimo scap ler nox grad.
Astr scrib cr pos arcan."
美景当下，赫伯特拿起船上放着的手风琴为她伴奏，旋律响起的刹那，原本还在喧闹的周遭霎时间都安静下来。"Homu scire cr dis Abesn.
Infor Sintac le tabu vern.
Gigan Leinau le nascour.
Cae lie imam plati nor main.
Tempo le imam celer or mint.
Nihil dis scio leo rina nis."
起初带着绝症到访，村落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晓艾妮以前也是在雾都名动一时的歌剧演员，甚至也只是知道赫伯特是一个擅长讲述精彩故事的笔者。
他们对两人赘余的身份一无所知，却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喜爱和善意。
临别将近，这是他们向善良山民们赠予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回礼，也是对这段时光做出的回答。
艾妮的歌声格外空灵，歌词中的古文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落在了听众的心上，天上的月亮落在水面，映射在夫妻二人所在的湖泊中央。
那身穿白裙的天使，朝着天空伸出手，眸光就向湖水和她本人一样清澈温柔。
桑德斯太太的眼睛也舍不得从艾妮身上离开，她完全可以想象，艾妮尚且没有因为绝症来到这个地方休养生息的时候，在应该属于她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多么光彩夺目的人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桑德斯太太压抑内心汹涌的情感，划动船桨催促孩子们向她所在的方向飞去。
“去吧！艾妮正等着你们呢！”
“哦——！！”
一个个稚嫩的身影跳下船板，张开双翼朝着湖畔的歌姬飞去，她一面歌唱一面从甲板上随意拾起花环，举起双手，郑重地为这些满眼装满对自己亲近的孩子们戴上。"Colle Sintac mi
Sina cader plutien.
Igo clama re nihil minus.
Dis sciren ex Soenan.
Conti affir mia Celest.
Nova Sol ie rad four."
明明出发点都是好的，明明这个故事的起点和过程都是那样被爱意包围，可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秋收祭典结束，艾妮和赫伯特来到村庄外面通往人类世界的小路，看着夜幕下的马车渐渐远去，那些孩子坐在马车上，在长辈的护航下去往一个全新的陌生世界。
“到了冬天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等着我们！艾妮——！还有赫伯特！”
小小的马车送走了新生的族人，是巨龙一族在天地变换的世界上选择的全新道路，却也是迫于无奈的艰难选择。
年迈的老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这群早早离开故土的孩子们最终能回到这里的数量不会超过半数，它们会在别的地方找到栖息地，亦或是死于外界那些贪婪的夜隐猎人之手。
龙族的鳞片骨血，对于那些人来说，都会是有价无市的稀缺宝物，更别说年轻的幼崽，除了获取素材之外，甚至会有许多知晓内情的富豪们花大价钱买来当做宠物。
在一个个单纯的灵魂堕入污浊的尘网之前，他们能送到的路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全看孩子们的造化和运气。
但无论是艾妮还是赫伯特，都坚信它们的未来一定会非常幸福。
本应如此的，心怀善意的生灵本应得到全世界的温柔以待，不是吗？
“赫伯特，我很困了…”
送走那些孩子之后，艾妮轻轻撩起斗篷的侧边，在人群中悄悄拉住了丈夫的手。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虚弱，而赫伯特也及时察觉到了异样。
艾妮的手指正在变得透明，散发着浅金色的黯淡光点，她也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艾格尼丝靠在赫伯特肩头，勉力不让自己被困意打倒，真诚又恳切地请求。
“我想去树林里，躺在枯叶下面，好好地睡一觉，就像以前在家里那样。”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每每当两人躺在雾都家中那张格外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艾妮总会怀念在边境故乡的深林里睡在树下的日子——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她觉得好困好困，就像身体最后一点维系生命存续的东西也随着时间流逝消失而去。
“我只想你陪着我，你要一直看着我…只有你……”
断片的恳求最终化为一句句梦呓，她再难维持意识清醒，亚伯的回天之术也终归是到了失去作用的时候。
赫伯特将艾妮抱在怀里，轻吻妻子的额头，权当做对她这残酷要求的回应。
他抱着艾妮离开了送别孩子们的人群，没有人注意，或者说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
抱着她那沉沉睡去，越发透明的身躯，赫伯特来到了小屋边艾妮最常停驻的枫林之下。
小心慎重地让她躺在干燥的枫叶上，她的金发散落在叶面的脉络上，可生命力却是要比这些枯叶更加虚幻脆弱。
许是害怕又或是眷恋，她不想在一片黑暗中离开，艾妮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映入视野的赫伯特这次没有哭泣。
他像是下了决心，又像是坦然接受了艾妮即将离开的事实，笑着抓起她的手腕，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我在，你睡吧。”
从她身上飘飞的光点越发密集，被山涧的清风送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却独独不会停驻在他身边。
艾妮勾了勾手指，她让赫伯特低头侧耳听她说话，这是两人在她缠绵病榻时养成的默契。
于是他听话地躺在她身侧，聚精会神地听着艾妮最后的话语——
女人勉力撑起身体，她抱住赫伯特，声音染着哭腔，像是在恳求他的原谅。
“我爱你，我们都会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这一点我明明再清楚不过…所以对不起。”
艾妮哭了，他用心用全力维护的爱人，在分别的最后选择坦诚一切，同时也在征求他的原谅。
“刻意隐瞒…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看到那时候的你那么快乐…我不想……是我不好…”
艾妮慢慢垂下了手，身体崩溃消散而去，空气中回荡着留给赫伯特的最后一句话。
“一定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但请你不要放弃这个世界…”
“去找一个…你能继续爱着的事物，好不好？”
没人知道那天之后赫伯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那片埋骨之地。
但赫伯特知道，也只知道一件事——
他甘之如饴的痛苦，他视若蜜糖的砒霜，他最深爱之人，如今，也彻底跟他告别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