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难捱

  

  肚子的孩儿似乎明白母亲的不安,也在肚子不安分地乱窜着,硬生生地踹着自己肚皮。

  “青竹,你先退下吧。”我害怕她察觉到我肚皮的异样,便寻了个理由,让她退下。

  直到屋内空无一人,我的心才渐渐宁静,未关窗户的空隙间传来屡屡清风,吹得案上书本刷啦作响,自己鬓间的发丝随风飘动。

  此时,自己才注意到夹在书中的单薄纸张,拾起打开,上面写着:

  明日宴,鸿门宴。 

  我识不出这笔迹,只觉这笔迹与林逸的有七分相似,可又多了几分女子的眷雅。

  我垂下双眸,一边在心中暗想着明日之事,一边将这陌生的纸条放在烛火上,让其毁尸灭迹。

  若这糟心事,也能如这烛火下的纸张般,烟飞灰灭,该多好……

  ——

  好在这温珏定的赏枫宴是在晚上,便免了大清早被拉起来梳妆打扮的痛苦。

  睡到自然醒时,日已天中,我无精打采地起床梳洗后,还未出门,便被屋外瑟瑟的寒风冻得发颤。

  青竹贴心地送来了挡风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看着镜子里重重衣裳下的小脸,我皱着眉向青竹发问道:“我如今可像个粽子?”

  青竹投摇得如拨浪鼓般,“姑娘生得这么美,即使披着麻袋也好看。”

  我被她这形容逗得一笑,“这人靠衣装,马靠鞍的。哪像你所说般那么夸张。” 

  青竹依旧执着地夸赞我,生怕我不知自己的美貌般。

  我摆摆手,“今日的主场便不是我,莫要急着抢了他人的风头。”这宴请权贵,不就是世家大族贡献女儿的好时刻。而温珏恰好正值婚配年龄,又生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自是许多世家的金龟婿。这争奇斗艳的场所哪还容得我这个已嫁为人妇的,去掺合一脚?

  青竹乖巧地点点头,双手托着折叠整齐的水蓝色衣裳,不绝地叹着气道:“今日天气骤降,这设宴又在室外,可惜了这件好衣裳,得在斗篷之下了。”

  “竟忘了将此件衣裳换上,还是待会宴席前再换上吧。”我浅笑着起身,未将这宴会放在心上,忙着将昨日看过的书卷温习一遍。

  ——

  不知这宴会究竟何时开始,我午后小憩一会儿,便被青竹蹑手蹑脚的动静吵醒。

  “霂姑娘,王爷那边派人来催了。”年少不经事的小姑娘,被这宴会的架势吓到,红着眼眶,着急地向我求助道。

  我揉了揉困意重重的双目,懒洋洋地从被窝中爬出,“那便随便梳个简单的发髻,那边催得紧,我们便动作放快点。”

  虽嘴上说着快点,可自己昏昏欲睡的身子不由得放缓了动作,折腾好一番才缓缓下床,换上准备好的衣物。 

  自己便如青竹手中的提线木偶般,还未看得清铜镜里自己的模样,便被她急匆匆地推到门外,一头雾水地与她一同上了府内的软轿。

  “等等,这轿子应该是…”突然而来的思绪霎时间将自己的困意卷走,这府中的软轿应该是王府正妻的标配。

  我惊愕地睁大了双目,一声严厉呵斥而下:“停下!”

  此命令惊得轿内轿外人一愣,即使不解,却也乖乖听话地将轿子放于平地。

  我掀开珠帘,不顾青竹的劝阻,只身下了轿子,“这府内乘轿,多是于理不合,今日劳烦各位了,此后的路小女可自行前往。”

  这下轿子时太过匆忙,将披风遗落在轿子上。深秋的寒风冷冷地拍打着这略显单薄的水蓝色衣裳,轻纱质的外衣被轻易吹起,自己决然的身影配上这衣袂翩翩,在风中还真如一副画般。

  那走在最前头的府内管事,见我如此决绝,只好苦笑着妥协,一路尾随着我前进的步伐。

  正当自己被凛冽寒风吹的发凉时,青竹小跑着抱着斗篷朝我而来,“姑娘,姑娘!”

  我惊喜地回头,耳边的发髻随着身子的转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耳垂,而一个同样身着蓝色衣裳的高大身影大步向前,完全挡住了青竹娇小玲珑的身影。他手上拿着青竹准备的斗篷,迈着温润的步伐,轻轻将斗篷放在我的肩头。

  “霂儿,怎么这么不听话?天这么冷,还自己从轿子里跑出来?”温珏如玉的嗓音又说出这让人难以启齿的话语。

  余光着瞟见他的蓝色衣裳,好生刺眼,不知是巧合撞上,还是起其故意安排,这在宴会上的撞衫,都足以让误会悄然而生。

  对上他认真又含情脉脉的双眼,我心间不由得发毛。他借着我生在医家,不懂这内院规矩,故意给我安排这正妻才有的主轿,出席宴会,让我在众人面前骑虎难下。若是被有心人认了出来,传到楚王或者林逸耳朵里去了,不仅是奇耻大辱,恐我这世子妃的身子也不保了,这苏家的名誉与风评也毁在自己手中。

  其一箭三雕之计,可谓歹毒狠辣。

  心底油然而生的害怕激得我全身发毛,我客套笑着回应道:“王爷有心了,是霂儿不领情了。”而身子却本能地向后退着几步。

  他仍保持着脸上伪善温和的笑容,装做不知情般,低下头扣紧我肩头斗篷的细绳,“这王府建得太大,一个人走容易迷路,也不知会碰到什么坏人”

  这莫名的话语从他口中蹦出,惊得我一怔,只觉得话中有话,我连忙收起自己眼底的慌乱与惊恐,莞尔一笑,“此话甚是,好在有青竹领着。”

  青竹这个聪明孩子,看出了我眼底的慌乱,上前为我解围,“王爷莫担心,奴婢带着霂姑娘,定不会让她乱走的。”

  温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走到我前头道:“既然有缘碰上,便一同前往吧。”

  眼前人已不是往昔人,已不是自己可随口推搡拒绝的童年竹马了。

  “是。”我低着头,轻声应下他的命令,一言不发地跟在其身后,刻意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

  前人似也注意到了这份刻意,但未故意放缓步伐,只是默契地继续走着。

  此段路,格外沉默地难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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