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荒谬虚言
“吓死我了！混蛋！还好你没事！”
这是托洛茨基第一次见到南希展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但他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会如此为之的理由。
“当时我看被挂在吊灯架子上就快不活…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不管不顾地抱着“康纳德”，眼前熟悉身影还保有鲜活体温的事实就让她欣喜不已，以至于让原本能够一眼看出两人区别的少女彻底枉顾当下占据少年身躯的并非他原本的灵魂。
她声泪俱下恐惧万分地抱着一个鸠占鹊巢的卑劣者，满身狼狈却心怀感激。
只是张开怀抱的人尚且能获得些许安慰，被温暖和关怀环绕的人此刻却内心煎熬。
能得到她真情相待的唯一方法是披着他平生最恨之人的皮囊，荒诞得他连痛苦的余裕都不剩多少！
托洛茨基反复平稳自己的呼吸，他竭力去调动身体，模仿康纳德的习惯，学习他的习惯，假装生疏又笨拙地抱着南希，然后用生涩而不通人情的纠结语调去安慰她。
“我这不是没事嘛！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他甚至不敢用手指触碰她的衣料，手掌只是虚虚地在外颤抖着，就像依旧抵抗着不肯接受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博得她欢心的事实。
“嗯！你还活着就好……康纳德？”
南希没留给彼此多少温存的时间，寒暄结束就准备起身继续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却发现少年没有松手的意思。
托洛茨基低着头，被少女接连催促了好几下才有了反应。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卜杜拉从另一边的水仓里爬上来，而他那十成十的自然反应也理所当然地骗过了少年。
没察觉到眼前的康纳德已经换了一个人，南希简单交代了一下阿卜杜拉和料理长的情况，也反复向他重审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制止剧本游戏继续进行。
无论最后能否如愿活到最后，其间导致的伤亡也都会悉数变成赫伯特巨大阴谋的催化剂。
“阿卜杜拉的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地下遭受那种对待，但是格伦先生和料理长过去的时候地下室已经人去楼空，除了那些证明暴行存在的痕迹，一点资料也没留下，那之后料理长他们就和画师有了遭遇战！”
南希在思考推导时的语速总是很快，只是这也并不妨碍托洛茨基从中获取关键信息。
料理长和格伦在老霍华德城堡地下室看到的光景足以证明，任何试图把人类和夜隐之物杂糅在一起的行为，都是会引发灾难的绝对禁忌。
除了直接让人类和夜隐之物的混血直接媾和诞下怪物，发生在贝奇莫号上的一系列悲剧显然也是共生会实验的一部分。
画师秋山千里之所以会和负责幽灵船相关事宜的人偶师雅克德罗在殖民地附近合流，恐怕也是在时间安排上恰巧两人都需要互相照应以回收杂交实验和复生仪式的成果。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尽量不让自己的说法看起来太过淡然，他被两人的目光锁定后又赶紧局促地抓了抓后脑勺，双手在空气中比划。
“按照目前的情况，母……柳德米拉是想在北境制造真理之门，回到家庭尚且完好如初的时候，而那个秋山千里也有着类似不死的能力，雅克德罗…我之前在宴会厅和他对峙，基本可以断定他已经把身上的器官大部分都换成了可动的机械零件。”
连续举出三个例子，也让眼神疑惑的南希和阿卜杜拉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些人掌握的技术和能力早就可以让他们无视世上绝大多数名利和财富，就算北境那件事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共生会千百年来究竟是用怎样的口号才能把这群人集结在一起的？”
其实这个问题托洛茨基思考了很久，他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像母亲大人那样优秀卓绝的人会在脱离帝国中心之后依旧为共生会效力。
即便后续将皇室委任的北境提督取而代之，她也从未产生和共生会彻底脱轨然后自立门户的想法。
实际上，哪怕是在秦时一行人在北境阻止了真理之门的彻底开启，一直持续到最后的那段时间，托洛茨基都在负责将炼金教团从北境当地攫取的财富和资源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共生会前来接洽的商会。
柳德米拉曾经是共生会的司库，无比接近权力中心的女人，倘若不是有了爱人能让她偏居一隅，其本人的欲望和野心也绝对会取得不小的成就。
同样，雅克德罗这样掌握精密机关人偶制造技术的人，不在共生会就职，也肯定能在其他地方大放异彩。
越是有才华的人，就越发没有可能会屈居于一个自己不认同理念的组织，这是聪明人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当时幕后操控共生会的人究竟是开出了怎样的价码，能驱使这样一群人为这个组织服务？
总不可能真的和他们千百年来所述说的口号一样——
创造一个不分种族、不分国度和政体、万民众生都能平等享受权力和资源的国家吧？
“总不可能真的向他们允诺了日后会创造一个众生平等的国度吧…又不是哄人入睡的童话故事…”
深谙人性的少年光是想到这句口号就觉得是纯粹的天方夜谭，连动物之间都会自相残杀，而人类互相征战倾轧数千年都无法达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真的用这种白痴听了都觉得荒谬的理念来驱使一群集中了先古遗民智慧的人？
但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阿卜杜拉，他皱着眉低声念叨——
“说不定…真的是那样。”
南希和托洛茨基都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探寻的眼神鼓励阿卜杜拉继续说下去。
少年努力地回想本该还不算太久远的曾经，黑水加速成长之后带来的副作用也很明显，几天前对他还算清晰的记忆现如今就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模糊过往。
“对！她跟我说过…我和妈妈一起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那天她身体很虚弱，一回到房间里就坐在草垛上起不来身…我当时吓坏了。”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阿卜杜拉还只能记得母亲苍白的脸庞和还在试图轻抚他脸颊的冰凉手臂，可现在他知道她曾经遭受了什么，光是回想细节对少年而言都不亚于剜肉挖心的酷刑。
“她只说自己是去给那个死…给老霍华德帮忙，但是每次事情结束回来就会昏睡上好几天，疲惫刚结束就又要出去…我好几次试图抵抗都失败了，再后来就尝试劝说她…”
阿卜杜拉强迫自己回想起那时候的一幕幕，他现在终于知道母亲所谓的帮忙究竟是什么含义，也知道自己是何其幸运。
地下室里那些媾和之后变成蠕动肉块的东西其实本质和他相同，母亲一遍遍重复着不情愿的分娩，看着身体分离出继承骨血的畸形怪物，持续这样的生活，还得分出精神来照顾和安慰年幼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这是托洛茨基第一次见到南希展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但他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会如此为之的理由。
“当时我看被挂在吊灯架子上就快不活…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不管不顾地抱着“康纳德”，眼前熟悉身影还保有鲜活体温的事实就让她欣喜不已，以至于让原本能够一眼看出两人区别的少女彻底枉顾当下占据少年身躯的并非他原本的灵魂。
她声泪俱下恐惧万分地抱着一个鸠占鹊巢的卑劣者，满身狼狈却心怀感激。
只是张开怀抱的人尚且能获得些许安慰，被温暖和关怀环绕的人此刻却内心煎熬。
能得到她真情相待的唯一方法是披着他平生最恨之人的皮囊，荒诞得他连痛苦的余裕都不剩多少！
托洛茨基反复平稳自己的呼吸，他竭力去调动身体，模仿康纳德的习惯，学习他的习惯，假装生疏又笨拙地抱着南希，然后用生涩而不通人情的纠结语调去安慰她。
“我这不是没事嘛！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他甚至不敢用手指触碰她的衣料，手掌只是虚虚地在外颤抖着，就像依旧抵抗着不肯接受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博得她欢心的事实。
“嗯！你还活着就好……康纳德？”
南希没留给彼此多少温存的时间，寒暄结束就准备起身继续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却发现少年没有松手的意思。
托洛茨基低着头，被少女接连催促了好几下才有了反应。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卜杜拉从另一边的水仓里爬上来，而他那十成十的自然反应也理所当然地骗过了少年。
没察觉到眼前的康纳德已经换了一个人，南希简单交代了一下阿卜杜拉和料理长的情况，也反复向他重审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制止剧本游戏继续进行。
无论最后能否如愿活到最后，其间导致的伤亡也都会悉数变成赫伯特巨大阴谋的催化剂。
“阿卜杜拉的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地下遭受那种对待，但是格伦先生和料理长过去的时候地下室已经人去楼空，除了那些证明暴行存在的痕迹，一点资料也没留下，那之后料理长他们就和画师有了遭遇战！”
南希在思考推导时的语速总是很快，只是这也并不妨碍托洛茨基从中获取关键信息。
料理长和格伦在老霍华德城堡地下室看到的光景足以证明，任何试图把人类和夜隐之物杂糅在一起的行为，都是会引发灾难的绝对禁忌。
除了直接让人类和夜隐之物的混血直接媾和诞下怪物，发生在贝奇莫号上的一系列悲剧显然也是共生会实验的一部分。
画师秋山千里之所以会和负责幽灵船相关事宜的人偶师雅克德罗在殖民地附近合流，恐怕也是在时间安排上恰巧两人都需要互相照应以回收杂交实验和复生仪式的成果。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尽量不让自己的说法看起来太过淡然，他被两人的目光锁定后又赶紧局促地抓了抓后脑勺，双手在空气中比划。
“按照目前的情况，母……柳德米拉是想在北境制造真理之门，回到家庭尚且完好如初的时候，而那个秋山千里也有着类似不死的能力，雅克德罗…我之前在宴会厅和他对峙，基本可以断定他已经把身上的器官大部分都换成了可动的机械零件。”
连续举出三个例子，也让眼神疑惑的南希和阿卜杜拉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些人掌握的技术和能力早就可以让他们无视世上绝大多数名利和财富，就算北境那件事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共生会千百年来究竟是用怎样的口号才能把这群人集结在一起的？”
其实这个问题托洛茨基思考了很久，他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像母亲大人那样优秀卓绝的人会在脱离帝国中心之后依旧为共生会效力。
即便后续将皇室委任的北境提督取而代之，她也从未产生和共生会彻底脱轨然后自立门户的想法。
实际上，哪怕是在秦时一行人在北境阻止了真理之门的彻底开启，一直持续到最后的那段时间，托洛茨基都在负责将炼金教团从北境当地攫取的财富和资源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共生会前来接洽的商会。
柳德米拉曾经是共生会的司库，无比接近权力中心的女人，倘若不是有了爱人能让她偏居一隅，其本人的欲望和野心也绝对会取得不小的成就。
同样，雅克德罗这样掌握精密机关人偶制造技术的人，不在共生会就职，也肯定能在其他地方大放异彩。
越是有才华的人，就越发没有可能会屈居于一个自己不认同理念的组织，这是聪明人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当时幕后操控共生会的人究竟是开出了怎样的价码，能驱使这样一群人为这个组织服务？
总不可能真的和他们千百年来所述说的口号一样——
创造一个不分种族、不分国度和政体、万民众生都能平等享受权力和资源的国家吧？
“总不可能真的向他们允诺了日后会创造一个众生平等的国度吧…又不是哄人入睡的童话故事…”
深谙人性的少年光是想到这句口号就觉得是纯粹的天方夜谭，连动物之间都会自相残杀，而人类互相征战倾轧数千年都无法达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真的用这种白痴听了都觉得荒谬的理念来驱使一群集中了先古遗民智慧的人？
但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阿卜杜拉，他皱着眉低声念叨——
“说不定…真的是那样。”
南希和托洛茨基都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探寻的眼神鼓励阿卜杜拉继续说下去。
少年努力地回想本该还不算太久远的曾经，黑水加速成长之后带来的副作用也很明显，几天前对他还算清晰的记忆现如今就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模糊过往。
“对！她跟我说过…我和妈妈一起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那天她身体很虚弱，一回到房间里就坐在草垛上起不来身…我当时吓坏了。”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阿卜杜拉还只能记得母亲苍白的脸庞和还在试图轻抚他脸颊的冰凉手臂，可现在他知道她曾经遭受了什么，光是回想细节对少年而言都不亚于剜肉挖心的酷刑。
“她只说自己是去给那个死…给老霍华德帮忙，但是每次事情结束回来就会昏睡上好几天，疲惫刚结束就又要出去…我好几次试图抵抗都失败了，再后来就尝试劝说她…”
阿卜杜拉强迫自己回想起那时候的一幕幕，他现在终于知道母亲所谓的帮忙究竟是什么含义，也知道自己是何其幸运。
地下室里那些媾和之后变成蠕动肉块的东西其实本质和他相同，母亲一遍遍重复着不情愿的分娩，看着身体分离出继承骨血的畸形怪物，持续这样的生活，还得分出精神来照顾和安慰年幼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