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暮色沉
暮色方退，远远天边在暗色的云层下显出一痕鱼肚般的白。
山里的人家素来起得早，村中炊烟开始升起，呼儿唤女的声音也渐次弥漫。于是萧家村这头兽就活了过来，缓缓呼吸，轻轻舒展。
转眼已是冬天。寒风呼啸，叫人不禁瑟瑟发抖。
船停靠在一处偏远峡谷，此处犹如桃花源般，独立隐蔽，百姓躲避战争，安和祥实。
那间位于村头的房舍颇为简陋，屋顶上压的茅草在厚厚的雪下也显出一份敝旧来。
堂前有方小小的场院，院边上没有墙，杂木扎的篱笆倒是整齐的很。
吱呀轻响，木板钉成的屋门被人推开，屋里开门的人伴着一股腾腾的热气走出来。身后还有和拢的门里传来女子的轻声叮嘱，竟是这样一个北方小小村落里难得一见的江南口音，语声流丽温软：“柔儿，记着早点回来，担心着凉。”
“我知道了，娘。”门边的人回头笑着答了一句，随手关上门向外走去。
很快的，那篷水气寒冷的空气里散去，化为点点霜华。站在门边的人显出身形，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少女。
雪后天寒，她却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袄子，长发披肩，眼中流转着灵动的光芒。看上去就好似那精心雕琢而成的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捧起来亲一口。
可是当这样的人站在门前时，那张脸却是冷漠得没有丝毫表情。
一张脸肌肤白皙，更衬得她眉清目秀。
街道是由青麻石砌成的，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中间一溜已经被人铲出一条小道来，残雪点点，把路弄得越发的滑。
墨尘柔脚步稳便，走得颇为轻灵。村里的铁匠看着从自家门口走过去的少年，又回头看了看在院子里劈柴的女儿，不由自主的就将两人比较起来。
“这墨家的小娘子，倒是生了个好俏丽的女儿。”走过来抱柴烧饭的婆娘也看到了墨尘柔，感叹了一句。
铁匠晃了晃头，低声自言自语，“到底是南边的人，好生细致的女儿。”
嗯，就是太瘦了！铁匠把眼光从墨尘柔的身上移到自家的女儿身上，满意点点头。
山里人家，要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不如长一个好身板。
萧家村的村尾有一片硕大的空场，平平展展，以前那里是处酒楼。那还是当年繁华年景，只存在于一些老人们心里的记忆。现在酒楼早已经在战乱中被烧成了一堆瓦砾，后来慢慢被一点点清理出来，碾平，成了整个村子晒麦子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村子的边缘，再往外就是高高矮矮的野山，住户不多，或是说，仅有一户。
墨尘柔在那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还没等敲门，屋子里已经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是墨家的后生？快进来吧。”
屋子里正中是个火塘，里面炭火微微泛着微微的红光，映出坐在火塘边上的老人。
那真是个老人，老得身子都佝偻了，稀疏的白发在顶心挽成小小一个髻，松松散散的，好像随时会垮脱下来。炭火的红光照在老人的脸上，那些蛛网般的皱纹也被映得明暗相间，更加显得苍老。
如果有人能有耐心，或是有勇气，盯着老人的脸细细的端祥的话，她就会惊讶的发现，老人脸上的那些皱纹里，夹杂着更多的分明是狰狞的刀疤伤痕。因为伤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才与皱纹混杂在一起。
这个老人是很有意思的。
他的身材魁梧高大，但脸上没有胡子，就算是在睡梦中，嘴角都是微翘着的。他很爱笑。所以焦老总是那么的吸引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萧家村还一个也没有。
墨尘柔也不例外。
她虽然喜欢来焦老这里，是因为焦老总是有很多惊险动听的故事，还有什么能比那些边关沙场，大漠冷月，长河孤烟，那些为国羽翼如墨之胜的羽骑儿郎的故事更能吸引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的呢？让她觉得很过瘾。
那些令人心碎的爱恨情仇，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惨状。她就会在焦老这儿听到，然后想象着自己曾经也身陷其中，或者亲临其境。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够悲凉了，如果可以的话，焦老在她的眼中就像神话传说中的那些英雄一样，每次见到焦老，都能让她感受到一股热血沸腾的冲劲儿，仿佛整个人都被激活了似的。而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焦老是个怪人，多年来独居萧家村，但村里的谁也说不清她的来历。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衰配残年的老人是以何为生，直到村人发现每月里总有来自城里的马车拉着粮油布帛之类的送到焦老家里。焦老很少与村里的人打交道，偶尔碰面，点头而已。
但是萧家村的人都很敬她。或是说，即敬，且畏。
好景不长，朝廷形势变化无常，战火四处侵虐。席卷汉中、豫南，直达峡谷两岸。
桃花源也不是永恒的。
一声悲哀的嘶鸣，为这个时代画下了落幕的句号。
一带缰绳，胯下黄膘马嘶呖一声，扬起碗口大的前蹄，直向墨尘柔踩去。与此同时她手上的弯刀也凌空下臂，刀风如割，已经欺近崔老额角。
黑鬃骏马的体型极为庞大，足足比崔老高出一个头来，浑身黝黑发亮，四肢粗壮结实，一看就是力量极为强横之辈。"吁!"
黑鬃骏马嘶鸣一声，马头高高抬起，鼻腔呼吸急促
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骑兵便随即纵马而出，向前疾驰奔跑而去......
看得出来，他也是刚刚赶到此地，身上也穿戴着盔甲，但是却已是满头白发。
崔老一脸的疲惫，看着那些从远处奔跑过来的战马，他脸色一凛，随即大喝道:"不许停!继续往前冲!"
话音落下。
这一队骑兵的人数不多，只有六七百人，不过都是精悍之士，手中长戈、盾牌、长枪应有尽有，身上披挂着厚实的铠甲。"吁！" 满身俱是衰朽之意的崔老竟不知何时将一杆枪斜拦在了身前。
紧接着，崔老身后又是连续两道马蹄声响起，"吁！"一辆宽大无比的黑色战车也是随之缓缓驶到了近前，车厢内一匹健硕如牛犊子的黑鬃骏马更是昂扬着头颅，鼻孔里喷出了热气......
斗争一触即发，可怜无辜百姓，路有冻死骨，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山里的人家素来起得早，村中炊烟开始升起，呼儿唤女的声音也渐次弥漫。于是萧家村这头兽就活了过来，缓缓呼吸，轻轻舒展。
转眼已是冬天。寒风呼啸，叫人不禁瑟瑟发抖。
船停靠在一处偏远峡谷，此处犹如桃花源般，独立隐蔽，百姓躲避战争，安和祥实。
那间位于村头的房舍颇为简陋，屋顶上压的茅草在厚厚的雪下也显出一份敝旧来。
堂前有方小小的场院，院边上没有墙，杂木扎的篱笆倒是整齐的很。
吱呀轻响，木板钉成的屋门被人推开，屋里开门的人伴着一股腾腾的热气走出来。身后还有和拢的门里传来女子的轻声叮嘱，竟是这样一个北方小小村落里难得一见的江南口音，语声流丽温软：“柔儿，记着早点回来，担心着凉。”
“我知道了，娘。”门边的人回头笑着答了一句，随手关上门向外走去。
很快的，那篷水气寒冷的空气里散去，化为点点霜华。站在门边的人显出身形，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少女。
雪后天寒，她却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袄子，长发披肩，眼中流转着灵动的光芒。看上去就好似那精心雕琢而成的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捧起来亲一口。
可是当这样的人站在门前时，那张脸却是冷漠得没有丝毫表情。
一张脸肌肤白皙，更衬得她眉清目秀。
街道是由青麻石砌成的，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中间一溜已经被人铲出一条小道来，残雪点点，把路弄得越发的滑。
墨尘柔脚步稳便，走得颇为轻灵。村里的铁匠看着从自家门口走过去的少年，又回头看了看在院子里劈柴的女儿，不由自主的就将两人比较起来。
“这墨家的小娘子，倒是生了个好俏丽的女儿。”走过来抱柴烧饭的婆娘也看到了墨尘柔，感叹了一句。
铁匠晃了晃头，低声自言自语，“到底是南边的人，好生细致的女儿。”
嗯，就是太瘦了！铁匠把眼光从墨尘柔的身上移到自家的女儿身上，满意点点头。
山里人家，要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不如长一个好身板。
萧家村的村尾有一片硕大的空场，平平展展，以前那里是处酒楼。那还是当年繁华年景，只存在于一些老人们心里的记忆。现在酒楼早已经在战乱中被烧成了一堆瓦砾，后来慢慢被一点点清理出来，碾平，成了整个村子晒麦子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村子的边缘，再往外就是高高矮矮的野山，住户不多，或是说，仅有一户。
墨尘柔在那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还没等敲门，屋子里已经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是墨家的后生？快进来吧。”
屋子里正中是个火塘，里面炭火微微泛着微微的红光，映出坐在火塘边上的老人。
那真是个老人，老得身子都佝偻了，稀疏的白发在顶心挽成小小一个髻，松松散散的，好像随时会垮脱下来。炭火的红光照在老人的脸上，那些蛛网般的皱纹也被映得明暗相间，更加显得苍老。
如果有人能有耐心，或是有勇气，盯着老人的脸细细的端祥的话，她就会惊讶的发现，老人脸上的那些皱纹里，夹杂着更多的分明是狰狞的刀疤伤痕。因为伤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才与皱纹混杂在一起。
这个老人是很有意思的。
他的身材魁梧高大，但脸上没有胡子，就算是在睡梦中，嘴角都是微翘着的。他很爱笑。所以焦老总是那么的吸引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萧家村还一个也没有。
墨尘柔也不例外。
她虽然喜欢来焦老这里，是因为焦老总是有很多惊险动听的故事，还有什么能比那些边关沙场，大漠冷月，长河孤烟，那些为国羽翼如墨之胜的羽骑儿郎的故事更能吸引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的呢？让她觉得很过瘾。
那些令人心碎的爱恨情仇，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惨状。她就会在焦老这儿听到，然后想象着自己曾经也身陷其中，或者亲临其境。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够悲凉了，如果可以的话，焦老在她的眼中就像神话传说中的那些英雄一样，每次见到焦老，都能让她感受到一股热血沸腾的冲劲儿，仿佛整个人都被激活了似的。而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焦老是个怪人，多年来独居萧家村，但村里的谁也说不清她的来历。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衰配残年的老人是以何为生，直到村人发现每月里总有来自城里的马车拉着粮油布帛之类的送到焦老家里。焦老很少与村里的人打交道，偶尔碰面，点头而已。
但是萧家村的人都很敬她。或是说，即敬，且畏。
好景不长，朝廷形势变化无常，战火四处侵虐。席卷汉中、豫南，直达峡谷两岸。
桃花源也不是永恒的。
一声悲哀的嘶鸣，为这个时代画下了落幕的句号。
一带缰绳，胯下黄膘马嘶呖一声，扬起碗口大的前蹄，直向墨尘柔踩去。与此同时她手上的弯刀也凌空下臂，刀风如割，已经欺近崔老额角。
黑鬃骏马的体型极为庞大，足足比崔老高出一个头来，浑身黝黑发亮，四肢粗壮结实，一看就是力量极为强横之辈。"吁!"
黑鬃骏马嘶鸣一声，马头高高抬起，鼻腔呼吸急促
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骑兵便随即纵马而出，向前疾驰奔跑而去......
看得出来，他也是刚刚赶到此地，身上也穿戴着盔甲，但是却已是满头白发。
崔老一脸的疲惫，看着那些从远处奔跑过来的战马，他脸色一凛，随即大喝道:"不许停!继续往前冲!"
话音落下。
这一队骑兵的人数不多，只有六七百人，不过都是精悍之士，手中长戈、盾牌、长枪应有尽有，身上披挂着厚实的铠甲。"吁！" 满身俱是衰朽之意的崔老竟不知何时将一杆枪斜拦在了身前。
紧接着，崔老身后又是连续两道马蹄声响起，"吁！"一辆宽大无比的黑色战车也是随之缓缓驶到了近前，车厢内一匹健硕如牛犊子的黑鬃骏马更是昂扬着头颅，鼻孔里喷出了热气......
斗争一触即发，可怜无辜百姓，路有冻死骨，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