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弱小是原罪
只觉得拥抱着自己的手臂陡然一松，温暖和安全的怀抱立时不见。
董夏清慌乱地回头，就看见花小七软软地倒在一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她的双手、指头有被简单地包扎处理，殷红的血色露出。不管董夏清如何哭喊，摇晃她都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就像一具被剪断线绳的傀儡娃娃。
董夏清哽咽着，抬头看向距离越来越远的教室，那里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光点，周遭的黑暗则愈发浓郁。
此时，她已经陷入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她近乎本能地四处摸索，指尖传来柔韧而光滑的触觉。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切实存在着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看不见的软球包裹着她们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她依稀记得自己看过的故事、漫画里，这种东西好像叫做结界。
可那是故事不是吗？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结界的存在？
所以，我是在做梦吗？
如果是梦境？她恍惚地轻触着脖子上的伤口，那里正传来的热辣疼痛，她诉说着相反的答案。荒谬感和真实性交替冲击着她十几年以来建立的认知。
现在的她，没法想象自己正身处另一个世界。现实世界的常识在此无用，这里运转的，另有秩序。
失重感袭来，狭小的世界上下颠倒。她紧紧依偎在花小七身边，睁大眼，看着黑暗柔软地舔舐着光滑的外壁。不远处，有什么更加庞大的东西，搅动着如有实质的黑暗，带动着她们不断旋转，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结界像沙漏里的沙粒，从一个缝隙，漏向另一个缝隙。
董夏清恍恍惚惚间，想起了姨妈讲给自己的古老传说。
那是沉睡在混沌之中的古老神灵，因为创世之火而清醒，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壮丽故事。
就因为创世神用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所以，异族们想要继续修炼，继续生活，才要模仿人类的形象，进入人类社会生活。
然而，这个世界，除了作为侵入者的人类灵魂以外，还有着自己的原住民。
生活在虚空之海的原住民，感知到了外来的客人，在深渊中张开好客的金黄色独眼，巡视自己的领地。它想知道，这次的祭品究竟是什么模样。
属于三叶的结界，激活了防御，规避了被发现的危险。但是，被虚海的造物注视，这件事本身，对于人类建立在十几年填鸭式学习所造就的【知识】之上的脆弱的理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当那庞大而无法描述的金黄球体缓慢出现在不远处的黑暗天空时，少女燃起希望，站起身，隔着淡蓝的屏障，满心欢喜地凝视着视线里逐渐放大的【月亮】，试图在它周围，寻找自己认识的星星以确定方向。
只不过，【月亮】逼近的速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庞大的金色球体，带出了之后的流线型阴影，那山一样庞大而奇诡的身躯，是只有虚无才能容纳的怪物。
散发着淡蓝色的结界，在这山峦一样巨大、扭曲而无序的怪物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这庞大而扭曲的原住民，依照法则，在被尘埃注视的时候，还以了注视。
当恐惧以不可抵抗之姿压下，当压倒理性的画面展现，当一切可以仰仗的秩序崩塌…那不可名状之物，挤出渺小之人灵魂里的理智，清醒就成了一种惩罚，正如同弱小也是原罪。
董夏清未完全发育的大脑神经网路亮起的火星，以理智为燃料，照亮了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了的脸孔。她浑身抽搐着，拧出了笑脸，先是些许笑声泄露，然后理智爆燃，尖叫声伴随歇斯底里的狂笑，像子弹一样在结界里四处弹射。
淡蓝色的结界如同迷途的潜水艇，在身后留下了细密如同星辰的碎屑，向着更深处坠去。
当狂气燃尽，断了线的神经像水里的浮萍一样摇摆时，颠簸已经停止了很久。结界坠下的路径上，布满了细碎而闪亮的星辰，如同韩赛尔兄妹丢下面包屑一般，指明了她们来时的路。
董夏清麻木地瘫坐在花小七身边，被本能驱使着，木然环顾四周。
含混不清如同老旧底片的空间里，一切都带着泛黄的毛边。
她们身处一处荒废的庭院，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灌木，光秃秃的枝干上落满了黑色的烟尘，更外侧的红砖建筑物低矮而破败。前方和身侧，是灰色的回廊，更远处的景物消失在灰蒙蒙的迷雾中。
人类灵魂的味道，在这里，可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存在。让这鲜活而闪亮的存在，沾染上自己的味道，对于一些原住民来说，是无上的享乐。
以灰色的混凝土回廊为背景，漂浮着颗粒物的半空中，几道深色的气流旋转着凝结在一起，扭出一个不规则的，只能分辨出头和躯干的瘦长人影。
黑色人影与背景的边界模糊，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向外散逸。董夏清木然的视线中，它披着粘稠如同石油的衣袍，走向她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蜗牛爬过般的痕迹。
形状缥缈的人影走到结界前，一点点地弯下腰身，烟雾形成的身体，在董夏清的眼中无限扩大。浓稠的身体表面，冒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气泡，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张张表情或狰狞，或惊恐的人脸。
这些年龄各异，表情不一的脸孔，不规则地凸起，又破灭。
把我的脸…还给我！一声尖利的女声从其中一张人脸上发出，黑影蓦然伸出双手向着二人扑去，迅猛的攻势又被坚固的结界挡在其外。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董夏清回以空白的表情。
下一秒，无法凝聚的烟雾化为细碎的砂砾，形状缥缈的人影拥有了固定的形态。
那是一个和董夏清年龄相仿，身高相似的女孩儿。她穿着黑红相间的蛋糕裙，带着婴儿肥的白皙面孔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浅色雀斑。
黑发的女孩抽动着鼻子，沿着结界边缘，围着二人转了两圈。找不到破绽的她，认出了这个结界出自谁手。
既然认出结界的出处，那么该如何破解也变得简单。她伸手在空气里拽了一把，摊开手掌，一些亮晶晶的，钻石一般的碎屑，铺在她的掌心。
女孩扬起嘴角，活泼地笑着。“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一定会满地的灵魂碎屑。小姑娘，这可不中留啊，黑暗里的怪物，会追寻着你们灵魂的味道一路追踪过来的哦。”
“就像我这样。”她狞笑着，嘴角咧到耳根，分叉的猩红色舌头舔了舔惨白的獠牙。
失去神志的董夏清，空茫的视线越过她，投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
切…没意思。吓唬不到人，小女孩收起了无用的笑容，她把手掌凑近，嘟起嫣红的嘴唇，把手掌上的东西向着董夏清吹了过去。
如她所料，结界没有拦下原主的东西。
闪闪发亮，如同钻石碎屑的星云裹满董夏清全身。
碎片填补裂痕，女孩的双眼里，情绪渐渐翻涌。
她颤抖着，战栗着，恢复了意识。
“在你哭之前，先听我的声音…我可以帮你找到妈妈哦。”
妈妈…回过神的孩子睁大眼看向眼前的同龄人。
“我叫千颜，我说到做到，不信，我们拉钩，说谎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针哦。给你10秒钟考虑，要不要和我拉钩。”
“你，可以帮我找到妈妈？”泪水逐渐蓄满她的双眼，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性。
“对啊，你要不要呢？马上要到10秒了哦，哭？哭也算时间哦！”
“我要！你别走，我要！”眼见最大的希望转身要走，董夏清不顾一切地站起身，踉跄着向她追去。
心急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丝毫没有觉察到某一刻蛛丝一样拂过她全身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董夏清慌乱地回头，就看见花小七软软地倒在一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她的双手、指头有被简单地包扎处理，殷红的血色露出。不管董夏清如何哭喊，摇晃她都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就像一具被剪断线绳的傀儡娃娃。
董夏清哽咽着，抬头看向距离越来越远的教室，那里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光点，周遭的黑暗则愈发浓郁。
此时，她已经陷入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她近乎本能地四处摸索，指尖传来柔韧而光滑的触觉。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切实存在着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看不见的软球包裹着她们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她依稀记得自己看过的故事、漫画里，这种东西好像叫做结界。
可那是故事不是吗？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结界的存在？
所以，我是在做梦吗？
如果是梦境？她恍惚地轻触着脖子上的伤口，那里正传来的热辣疼痛，她诉说着相反的答案。荒谬感和真实性交替冲击着她十几年以来建立的认知。
现在的她，没法想象自己正身处另一个世界。现实世界的常识在此无用，这里运转的，另有秩序。
失重感袭来，狭小的世界上下颠倒。她紧紧依偎在花小七身边，睁大眼，看着黑暗柔软地舔舐着光滑的外壁。不远处，有什么更加庞大的东西，搅动着如有实质的黑暗，带动着她们不断旋转，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结界像沙漏里的沙粒，从一个缝隙，漏向另一个缝隙。
董夏清恍恍惚惚间，想起了姨妈讲给自己的古老传说。
那是沉睡在混沌之中的古老神灵，因为创世之火而清醒，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壮丽故事。
就因为创世神用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所以，异族们想要继续修炼，继续生活，才要模仿人类的形象，进入人类社会生活。
然而，这个世界，除了作为侵入者的人类灵魂以外，还有着自己的原住民。
生活在虚空之海的原住民，感知到了外来的客人，在深渊中张开好客的金黄色独眼，巡视自己的领地。它想知道，这次的祭品究竟是什么模样。
属于三叶的结界，激活了防御，规避了被发现的危险。但是，被虚海的造物注视，这件事本身，对于人类建立在十几年填鸭式学习所造就的【知识】之上的脆弱的理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当那庞大而无法描述的金黄球体缓慢出现在不远处的黑暗天空时，少女燃起希望，站起身，隔着淡蓝的屏障，满心欢喜地凝视着视线里逐渐放大的【月亮】，试图在它周围，寻找自己认识的星星以确定方向。
只不过，【月亮】逼近的速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庞大的金色球体，带出了之后的流线型阴影，那山一样庞大而奇诡的身躯，是只有虚无才能容纳的怪物。
散发着淡蓝色的结界，在这山峦一样巨大、扭曲而无序的怪物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这庞大而扭曲的原住民，依照法则，在被尘埃注视的时候，还以了注视。
当恐惧以不可抵抗之姿压下，当压倒理性的画面展现，当一切可以仰仗的秩序崩塌…那不可名状之物，挤出渺小之人灵魂里的理智，清醒就成了一种惩罚，正如同弱小也是原罪。
董夏清未完全发育的大脑神经网路亮起的火星，以理智为燃料，照亮了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了的脸孔。她浑身抽搐着，拧出了笑脸，先是些许笑声泄露，然后理智爆燃，尖叫声伴随歇斯底里的狂笑，像子弹一样在结界里四处弹射。
淡蓝色的结界如同迷途的潜水艇，在身后留下了细密如同星辰的碎屑，向着更深处坠去。
当狂气燃尽，断了线的神经像水里的浮萍一样摇摆时，颠簸已经停止了很久。结界坠下的路径上，布满了细碎而闪亮的星辰，如同韩赛尔兄妹丢下面包屑一般，指明了她们来时的路。
董夏清麻木地瘫坐在花小七身边，被本能驱使着，木然环顾四周。
含混不清如同老旧底片的空间里，一切都带着泛黄的毛边。
她们身处一处荒废的庭院，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灌木，光秃秃的枝干上落满了黑色的烟尘，更外侧的红砖建筑物低矮而破败。前方和身侧，是灰色的回廊，更远处的景物消失在灰蒙蒙的迷雾中。
人类灵魂的味道，在这里，可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存在。让这鲜活而闪亮的存在，沾染上自己的味道，对于一些原住民来说，是无上的享乐。
以灰色的混凝土回廊为背景，漂浮着颗粒物的半空中，几道深色的气流旋转着凝结在一起，扭出一个不规则的，只能分辨出头和躯干的瘦长人影。
黑色人影与背景的边界模糊，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向外散逸。董夏清木然的视线中，它披着粘稠如同石油的衣袍，走向她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蜗牛爬过般的痕迹。
形状缥缈的人影走到结界前，一点点地弯下腰身，烟雾形成的身体，在董夏清的眼中无限扩大。浓稠的身体表面，冒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气泡，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张张表情或狰狞，或惊恐的人脸。
这些年龄各异，表情不一的脸孔，不规则地凸起，又破灭。
把我的脸…还给我！一声尖利的女声从其中一张人脸上发出，黑影蓦然伸出双手向着二人扑去，迅猛的攻势又被坚固的结界挡在其外。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董夏清回以空白的表情。
下一秒，无法凝聚的烟雾化为细碎的砂砾，形状缥缈的人影拥有了固定的形态。
那是一个和董夏清年龄相仿，身高相似的女孩儿。她穿着黑红相间的蛋糕裙，带着婴儿肥的白皙面孔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浅色雀斑。
黑发的女孩抽动着鼻子，沿着结界边缘，围着二人转了两圈。找不到破绽的她，认出了这个结界出自谁手。
既然认出结界的出处，那么该如何破解也变得简单。她伸手在空气里拽了一把，摊开手掌，一些亮晶晶的，钻石一般的碎屑，铺在她的掌心。
女孩扬起嘴角，活泼地笑着。“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一定会满地的灵魂碎屑。小姑娘，这可不中留啊，黑暗里的怪物，会追寻着你们灵魂的味道一路追踪过来的哦。”
“就像我这样。”她狞笑着，嘴角咧到耳根，分叉的猩红色舌头舔了舔惨白的獠牙。
失去神志的董夏清，空茫的视线越过她，投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
切…没意思。吓唬不到人，小女孩收起了无用的笑容，她把手掌凑近，嘟起嫣红的嘴唇，把手掌上的东西向着董夏清吹了过去。
如她所料，结界没有拦下原主的东西。
闪闪发亮，如同钻石碎屑的星云裹满董夏清全身。
碎片填补裂痕，女孩的双眼里，情绪渐渐翻涌。
她颤抖着，战栗着，恢复了意识。
“在你哭之前，先听我的声音…我可以帮你找到妈妈哦。”
妈妈…回过神的孩子睁大眼看向眼前的同龄人。
“我叫千颜，我说到做到，不信，我们拉钩，说谎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针哦。给你10秒钟考虑，要不要和我拉钩。”
“你，可以帮我找到妈妈？”泪水逐渐蓄满她的双眼，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性。
“对啊，你要不要呢？马上要到10秒了哦，哭？哭也算时间哦！”
“我要！你别走，我要！”眼见最大的希望转身要走，董夏清不顾一切地站起身，踉跄着向她追去。
心急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丝毫没有觉察到某一刻蛛丝一样拂过她全身的感觉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