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被爱围绕
病症恶化的速度似乎在搬离雾都之后得到了延缓，但这种小小的乐观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哪怕表面上这个坚强的女人还是会在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跟村庄里每一位老人打招呼，但生命力的冻结和衰弱却是肉眼可见地持续加速。
并不是每一个来到村庄守墓的秘约者都能被年迈的巨龙们青睐，倘若新到来的这位送葬者并不是它们心仪的对象，就会选择一直以琥珀状态被封存在墓穴地窖里，静静等待那个能够将自己的遗骸送入崭新轮回的人到来。
但艾妮获得了全村上下所有人的喜爱，这对于一个住满了战后遗民的村庄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峡谷里个性阴晴不定的老头老太可不在少数。
女人乐观开朗的天性从来都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展现，这是艾妮待人接物习惯的一部分，无论是村落里即将启程的幼年龙族，还是眼球已经开始结晶即将衰老死去的老人，大家都从她那渐渐残损的身躯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气，如同清晨山涧树叶上悬挂的露珠，又像是从来只会朝着太阳展露笑颜的向日葵。
赫伯特似乎也没有一开始得知病情那样悲伤了，但艾妮很清楚，在自己无法察觉到的时候，丈夫还是在锲而不舍地和外界沟通，不择手段地打听能够治疗这种绝症的办法。
初次见面乃至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把他照顾得很妥帖，而赫伯特也用了千百倍的努力来回报昔日艾妮的细心。
腿脚行动不便，他每晚都会给她做好拉伸和运动的准备，毫不介意地抚摸照料她不愿意在外人展露的羸弱身体，伴随着身体知觉丧失的不断蔓延，她需要人陪同的时间从一开始的晚上变成现在近乎完全无法离开赫伯特，期间的绝望和辛苦换谁都不能像他这样欣然接受。
艾妮去过帝国的皇家医院，即便在那样周全妥善的地方，随身照顾一个长期缠绵病榻的人也是对护理者本身的极大考验。
无论那是出于职责还是出于情感，最终这些东西都会在日积月累的繁琐和疲累之中被消磨殆尽，后半生被累赘诅咒的愤恨，以及道德良心的谴责，会从每天睁眼开始直到入睡失去意识，乃至夜半惊醒的噩梦时分，折磨撕裂一个人的理智和善良。
可赫伯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他不想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任由艾妮撒手人寰离自己而去。
他知道艾妮不喜欢看自己哭，而且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应该远比他这个负责照料的人难受。
为人夫，他在这段关系里甚至连失职的时间都没有，就好像刚刚在爱情的蜜糖罐子里泡得飘然欲仙，下一秒生活的变故就把整个玻璃罐连同内里的美好一起打碎。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妻子用最好的年华给了他生命里最无可替代的时光，那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去用同样的努力回报她的深情？
哪怕最后会迎来分别的时刻，但赫伯特也希望她能是被幸福包围，带着全部的爱意离开，而不是在对自己的歉疚和自责里郁郁而终。
所以他会笑着的，就算…肉眼可见的悲剧已经把内心扎得鲜血淋漓。
深秋的峡谷四处都有小动物在追逐，艾妮正被桑德斯太太推着轮椅一同在枫叶树林里欣赏美景，旁边的小溪里还有尚且年幼的小龙在嬉戏。
藉由埋骨之地的龙族尸骨为力量，孵化出的龙蛋就是这些新生力量的来源，艾妮在这个村落的确是如同春神一般的存在。
光是她来了之后的这几年，村庄里送走的老年人和新生龙族的数量都达到了数百年来最为理想的阶段。
“它们在抓鱼吗？”
瞥见一只小龙用牙齿咬住一条刚刚抓住的鲑鱼，三两下就吞咽入喉，艾妮不由得起了兴趣，轻声询问还在思索着什么的桑德斯太太。
“……啊！对！这些小娃娃都是你来后这些年在树洞里孵化出来的，一个两个都健康得不得了，精力多到没处花！”
年轻的小龙在河水里打滚的模样其实和初生的懵懂小兽没有多大区别，即便外形依旧和常规的动物大相径庭，但并不妨碍艾妮和它们保持亲近的关系。
谁叫她也是猎户的女儿呢？
年轻的龙宝宝们也察觉到了艾妮似乎在附近，它们甩了甩被河水浸润的大脑袋，正大眼睛四处张望，最终在河道另一边看到了它们最喜欢的人类。
“艾妮——！！！”
两只小龙宝宝一边从河道里冲出来一边连滚带爬地变回人类模样，虽说变形还不算完全，犄角和翅膀还露在外头，但这并不妨碍艾妮笑眯眯地把只有三四岁小孩模样的它们抱在怀里。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今天抓了三条鱼！除了鲑鱼还有还有……”
“啊！好狡猾！我也要艾妮抱！艾妮你也抱抱我嘛！”
“两个小子别那么猴急，艾妮拢共就一个人！别让她太累了！”
“桑德斯阿姨，我没事的…别吓着孩子们……”
龙族的孩子本不需要刻意去修习变成人形的办法，即便是新生儿，那也是托生了死去老人的遗骸才能诞生，人格和外表不会继承，但根治在血脉的记忆和技能却会伴随着成长一点点无师自通。
之所以它们会提前掌握了老一辈没有在这个阶段学会的人形变化，是因为赫伯特在艾妮在一次和龙宝宝的玩耍里被打翻轮椅差点受伤的遭遇后狠狠地和村里的老人们训斥了它们一顿，从那之后想要跟艾妮一起玩耍就只能努力地变成她也能抱在怀里的尺寸了。
艾妮的身体很不好，这些就算是年幼的孩子们也知道，所以就算这是需要耗费巨大努力才能勉强达成的事情，它们也会遵循规定来做。
因为艾妮是很好很好的人，从来没有送葬人能这样平和亲昵地看待龙族，哪怕骨血里的先祖曾今和它们的先祖有着约定，但此前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秘约者都始终保持着忌惮恐惧，和公事公办的合规距离。
艾妮会毫不避讳地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会把平时看起来没那么好接近的赫伯特叔叔拉过来一起玩游戏，会拜托村子里的木匠爷爷给大家制作各种人类世界才有的大玩具。
艾妮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喜欢她——
可艾妮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大家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并不是每一个来到村庄守墓的秘约者都能被年迈的巨龙们青睐，倘若新到来的这位送葬者并不是它们心仪的对象，就会选择一直以琥珀状态被封存在墓穴地窖里，静静等待那个能够将自己的遗骸送入崭新轮回的人到来。
但艾妮获得了全村上下所有人的喜爱，这对于一个住满了战后遗民的村庄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峡谷里个性阴晴不定的老头老太可不在少数。
女人乐观开朗的天性从来都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展现，这是艾妮待人接物习惯的一部分，无论是村落里即将启程的幼年龙族，还是眼球已经开始结晶即将衰老死去的老人，大家都从她那渐渐残损的身躯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气，如同清晨山涧树叶上悬挂的露珠，又像是从来只会朝着太阳展露笑颜的向日葵。
赫伯特似乎也没有一开始得知病情那样悲伤了，但艾妮很清楚，在自己无法察觉到的时候，丈夫还是在锲而不舍地和外界沟通，不择手段地打听能够治疗这种绝症的办法。
初次见面乃至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把他照顾得很妥帖，而赫伯特也用了千百倍的努力来回报昔日艾妮的细心。
腿脚行动不便，他每晚都会给她做好拉伸和运动的准备，毫不介意地抚摸照料她不愿意在外人展露的羸弱身体，伴随着身体知觉丧失的不断蔓延，她需要人陪同的时间从一开始的晚上变成现在近乎完全无法离开赫伯特，期间的绝望和辛苦换谁都不能像他这样欣然接受。
艾妮去过帝国的皇家医院，即便在那样周全妥善的地方，随身照顾一个长期缠绵病榻的人也是对护理者本身的极大考验。
无论那是出于职责还是出于情感，最终这些东西都会在日积月累的繁琐和疲累之中被消磨殆尽，后半生被累赘诅咒的愤恨，以及道德良心的谴责，会从每天睁眼开始直到入睡失去意识，乃至夜半惊醒的噩梦时分，折磨撕裂一个人的理智和善良。
可赫伯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他不想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任由艾妮撒手人寰离自己而去。
他知道艾妮不喜欢看自己哭，而且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应该远比他这个负责照料的人难受。
为人夫，他在这段关系里甚至连失职的时间都没有，就好像刚刚在爱情的蜜糖罐子里泡得飘然欲仙，下一秒生活的变故就把整个玻璃罐连同内里的美好一起打碎。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妻子用最好的年华给了他生命里最无可替代的时光，那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去用同样的努力回报她的深情？
哪怕最后会迎来分别的时刻，但赫伯特也希望她能是被幸福包围，带着全部的爱意离开，而不是在对自己的歉疚和自责里郁郁而终。
所以他会笑着的，就算…肉眼可见的悲剧已经把内心扎得鲜血淋漓。
深秋的峡谷四处都有小动物在追逐，艾妮正被桑德斯太太推着轮椅一同在枫叶树林里欣赏美景，旁边的小溪里还有尚且年幼的小龙在嬉戏。
藉由埋骨之地的龙族尸骨为力量，孵化出的龙蛋就是这些新生力量的来源，艾妮在这个村落的确是如同春神一般的存在。
光是她来了之后的这几年，村庄里送走的老年人和新生龙族的数量都达到了数百年来最为理想的阶段。
“它们在抓鱼吗？”
瞥见一只小龙用牙齿咬住一条刚刚抓住的鲑鱼，三两下就吞咽入喉，艾妮不由得起了兴趣，轻声询问还在思索着什么的桑德斯太太。
“……啊！对！这些小娃娃都是你来后这些年在树洞里孵化出来的，一个两个都健康得不得了，精力多到没处花！”
年轻的小龙在河水里打滚的模样其实和初生的懵懂小兽没有多大区别，即便外形依旧和常规的动物大相径庭，但并不妨碍艾妮和它们保持亲近的关系。
谁叫她也是猎户的女儿呢？
年轻的龙宝宝们也察觉到了艾妮似乎在附近，它们甩了甩被河水浸润的大脑袋，正大眼睛四处张望，最终在河道另一边看到了它们最喜欢的人类。
“艾妮——！！！”
两只小龙宝宝一边从河道里冲出来一边连滚带爬地变回人类模样，虽说变形还不算完全，犄角和翅膀还露在外头，但这并不妨碍艾妮笑眯眯地把只有三四岁小孩模样的它们抱在怀里。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今天抓了三条鱼！除了鲑鱼还有还有……”
“啊！好狡猾！我也要艾妮抱！艾妮你也抱抱我嘛！”
“两个小子别那么猴急，艾妮拢共就一个人！别让她太累了！”
“桑德斯阿姨，我没事的…别吓着孩子们……”
龙族的孩子本不需要刻意去修习变成人形的办法，即便是新生儿，那也是托生了死去老人的遗骸才能诞生，人格和外表不会继承，但根治在血脉的记忆和技能却会伴随着成长一点点无师自通。
之所以它们会提前掌握了老一辈没有在这个阶段学会的人形变化，是因为赫伯特在艾妮在一次和龙宝宝的玩耍里被打翻轮椅差点受伤的遭遇后狠狠地和村里的老人们训斥了它们一顿，从那之后想要跟艾妮一起玩耍就只能努力地变成她也能抱在怀里的尺寸了。
艾妮的身体很不好，这些就算是年幼的孩子们也知道，所以就算这是需要耗费巨大努力才能勉强达成的事情，它们也会遵循规定来做。
因为艾妮是很好很好的人，从来没有送葬人能这样平和亲昵地看待龙族，哪怕骨血里的先祖曾今和它们的先祖有着约定，但此前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秘约者都始终保持着忌惮恐惧，和公事公办的合规距离。
艾妮会毫不避讳地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会把平时看起来没那么好接近的赫伯特叔叔拉过来一起玩游戏，会拜托村子里的木匠爷爷给大家制作各种人类世界才有的大玩具。
艾妮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喜欢她——
可艾妮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大家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