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八章:宣布规则

   赫伯特的邀请就像是一把沉重的铁锤,将柴郡猫的猜想定音,将此前的假设击碎,剩下一地的玻璃碎渣,隐约能看到肮脏、看到不堪、看到他孑然一身却又桎梏在肩的痛苦。

  南希听到他的话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近乎是不约而同地,少女和柴郡猫的视线在回眸的刹那于空气中交汇。

  从刚才的交谈中,南希对赫伯特近况的了解近乎就已经和平时不怎么与他交涉的柴郡猫一样多。

  双方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赫伯特忘了艾格尼丝,或者说,他的记忆又倒回到了妻子还活着的时候。

  不知怎的,素来不懂解读人类情绪的柴郡猫,在看到她眼中闪耀的烁烁火光,就近乎是下意识地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

  “等等,别说——!!!”

  立刻丢下身边的罐头,柴郡猫用最快的速度冲向牢笼,想要阻止南希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已经被剥夺记忆的赫伯特。

  目前雅克德罗还没发布新的命令,谁也不知道赫伯特如今的异状到底是不是节外生枝的异常,这种时候如果贸然打破现状,那未知的前方究竟是回归原轨还是暴走失控,就是根本无法预测的事情。

  “别告诉他!万一害了他怎么办!?”

  但南希向来不是会听人劝告的类型,她深吸一口气,抓住赫伯特的手腕,眼神格外认真。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您也可能会觉得我是在骗人,但是……”

  水蓝色的瞳孔看着茫然无措的赫伯特,身侧的走廊上,柴郡猫飞扑过来也为时已晚。

  她不需要也不想知道后果,因为赫伯特是为了艾格尼丝的死才会来到这艘船上度过了漫长又阴暗的岁月。

  如果这一切的代价是让他彻底忘记,沉浸在尚未失去爱人的虚假梦境里,这才是真正的残忍。

  “艾格尼丝已经去世很久了,您会忘记她都是不可抗力,之前我说的话也许会有修辞和夸张的成分……”

  南希看着赫伯特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感到痛心的同时还是坚持把美梦戳破。

  “唯独令夫人已死的事实,是无可动摇的真相!”

  震声说出了让赫伯特无法接受的沉痛事实, 南希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北境邂逅的那一家三口,因为一个人的死而被扭曲了原本的人生…

  何其可悲,又何其相似?

  宴会厅内,被托洛茨基看穿意图的人偶师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反倒对柳德米拉创造生命产生了格外浓厚的兴趣。

  用这样的语气和他沟通,眼前这人肯定不是被袭击之前的那个少年,而近期收到的情报里,又只有一个人对那位炼金术师的态度能和他当下的表现吻合。

  “真是太令人惊叹了!没想到早年为了爱情放弃共生会的名誉地位,柳德米拉出走之后居然视线我等一直梦寐以求的宏大目标!”

  即便声量异常汹涌,但恐怕本人没有在这具替身上耗费多大的心力,抛开设定好的开场白表演起来特别具备感染力,这种意外情况下,替身人偶的叙述总归还是看起来缺乏情感,就像是一个装了发声元件的铁皮机器。

  替身跳下为他准备的主舞台,一边承认了托洛茨基的指控,一边毫无保留地表达对他的赞美。

  “今日即将开始的剧本游戏,的确是我们为了借助夜隐之物的诞生方式,在这艘幽灵船上举办的最后晚宴。诸位都有自己的身份和角色,登船之前都有在原本社会框架里就具备的复杂人际关系,这都是参与登台的必要条件之一!”

  原本就对剧本内容充满未知恐惧的宾客们听到替身人偶接下来的发言更是心生绝望肝胆俱裂,哪怕是彪形大汉此刻也是面露难色背脊发凉。

  “在幽灵船上设下无法逃离的结界,而在你们之间存在着一名必须要接受审判的【魔女】!也就是所谓侦探小说里出现的凶手,那人在来到船上之前就已经犯下了杀人罪行!”

  雅克德罗的声音仿若生命倒计时的鼓点,如同抵在囚徒胸口的利刃,伴随着字节的延展一寸寸深入肌肤,夺取灵魂。

  “期限为一周时间,每天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诸位必须选出最有可能是【魔女】的乘客进行审判!而参与审判的人若是最后投票结果失败,新的【魔女】就一定会在他们之间诞生!”

  本该是一样顿挫才能达到戏剧冲突的高潮桥段,被替身那毫无生气的语气演绎出来反倒是带着别样的渗人气息,就好像是定时炸弹的读秒一般。

  “也就是说,倘若审判官们无法抓到犯下罪行的魔女,其本身也即将会成为被魔女猎杀,亦或是成为被审判的对象!”

  周边的棋子人偶也像是在相应雅克德罗的号召,一阵齿轮咬合发条转动的诡异声响过后,位于脑袋后方的表情顿时通过转轴被抬升到了正前方,在这一刹那,脸上的面孔顿时变得木讷狰狞,呆板却又透着离奇的恐怖,身体里蹦跶出

  “为了、人偶师、大人……”

  所有乘客都被身边的棋子人偶给死死看住,他们不敢出声也不敢质疑表态,生怕接下来会被它们用什么离奇残忍的方式肢解处决。于是大家只能静静地看着雅克德罗继续表演。

  “试图逃走的人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审判当然不是强行执行的,但七天之后还是无法消灭船上的所有【魔女】,你们全员的灵魂都会变成最后一轮仪式的祭品,变成复活剧作家亡妻的绝佳燃料!”

  原本对人类抵触厌恶的人偶师不知怎的,似乎是在确定了对方的本质和起源之后,心底里对往日同僚的印象大为改观,那是后知后觉的敬佩,以及欣喜和痴迷。

  “说到底,让贝奇莫号一直作为共生会的实验基地十几年如一日地做这种工作我也烦了,你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为接下来的实验方向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只见替身人偶举着手臂,转身开始绕着托洛茨基挑起了夸张的舞蹈,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道贺。

  “要是通过抽取一个人生前记忆和留存在世人脑海中的印象,无法成功将其复活的话,那完全可以像如今的你一样!仿制出完全相似的肉身,再把灵魂嫁接到原本的躯体上,拥有两个人的人生重量,何等伟大的发明!”

  他把这场以柳德米拉彻底消失和托洛茨基身体消亡的惨剧形容得多么荣耀,这油然而生的敬意并不针对那个可怜的女人,而是在夸耀纯粹悲剧之后被扭曲形状的托洛茨基。

  人偶师低着头,突然朝着托洛茨基露出笑容,齐齐整整地露出八颗牙齿,像是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少年的雷区疯狂践踏。

  替身人偶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倒是极为感情充沛,就好像雅克德罗的灵魂透过傀儡把男人内心的肺腑之言给传达出来了似的。

  “现在看来那女人死得也不是全无意义嘛,死后能为共生会贡献这样喜人的研究成果,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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