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荒谬的天怒
颜弃尘微微仰头，细微的情绪藏在眉心里，微微蹙眉，“没什么——”
“请邵大小姐自祭，以此平息天怒——！”
门外忽的闹起来了，众人齐声高喊的这一句犹如惊雷，炸得邵棠梨如同在梦中，呆呆的看着颜弃尘，两相各是寂静无声。
窒息感像是黑潮一半淹没过来，邵棠梨不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在为百姓做事，但矛头还是转到了她的身上？
窗外猝然风起，颜弃尘将她扶正，眼看此事瞒不过去，便如实相告，“在你昏睡的时候，你曾去过青楼的事情被人有心翻了出来，而那日你我砸塌弃婴塔，也有人证说亲眼目睹是你所为，事后还一把火焚了。”
“两件事情把我和皇长子的参与隐而不发，想必是冲你而来，现下百姓皆传是你引起天怒，天神才将疫病降临凡间。”
天色阴霾，明明是四月春日里，却不见几次好天气，像是风雨欲来。邵棠梨闻言身子一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冷静道：
“青楼一事，被我父亲瞒得极好，断不会有纰漏，想来便是家里人了。”
颜弃尘把人往屋里推，说：“是谁等日后再论。裴寂这会儿在府外顶着，我和裴寂商议过，你绝不能在此风头浪尖上出面，待到子时，就有马车送你出城——”
府外嘈杂的人声在瞬息间达到了顶峰，犹如阴霾一般席卷整个裴府，冷风愈发猛烈，哭喊声铺天盖地，齐声高喊的震人心肺：“请邵大小姐自祭！”
邵棠梨立在风中，没有后退半步，她微微蹙眉，问道：“自祭？他们要我做些什么——”
人潮声淹没了她的尾音。
府门猝然被生生破开，裴寂一双血红的眸子格外明显，他与人流逆行，已然大怒，骤然令下道：“谁敢动吾妹，立地斩杀！”
饶是在外征战多年连漠北胡军都闻风丧胆的裴将军，如今连强行拨开人群都费力，声音更是一点也没传开。
百姓们面露愤然，见到邵棠梨的那一刻起便如冷水注入了热油锅，人群一股脑地冲了上来，个个的目光中都闪烁着渴望，如同把邵棠梨当作救命稻草。
“邵大小姐，救救我们吧......”
“邵大小姐，即因你起就由你平，求您自请上了祭台，好平息这场疫病吧！”
无数的手向她涌了过来，邵棠梨顿时头皮发麻，眸子里尽是他们杀心的倒影，她本想的想跑，双腿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百姓步步逼近。
邵棠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他娘的，做个植物人到底有什么不好。
廊下陡然穿过些许凌厉的过堂风，匕首出鞘，自颜弃尘的袖口中飞出，准确无误的穿透了离邵棠梨最近的一名男子的太阳穴中。
他大张着嘴，血腥味当即弥散开来，周遭的哄乱声顿时戛然而止，府中照明的烛灯尽数被过堂风扑灭，沉默攀爬起来。
男子的脑袋磕在了颜弃尘的脚面上，颜弃尘蹙眉，挪动些许，那鲜血便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形如血泊。
邵棠梨往后跌坐下去，裴寂眼见事态有所控制，立马向邵棠梨跑去，却有一个小小身影伸臂挡在她的面前，小女孩眸中流露敌意，以为裴寂也要迫害于她。
邵棠梨心中一动，抓住那抹粉蓝裙摆就往自己怀里抱，在裴寂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把小女孩塞到他的手里，快速道：“快把她藏起来！要是这帮人知道她是从弃婴塔中出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裴寂的亲兵将小女孩带了下去，邵棠梨这才稍定了定心，只听颜弃尘正色道：“裴将军守国土护国民，连你们私闯民宅之时都不曾动手，难道就是护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吗？”
“二殿下此言差矣！”百姓皆停留在惊恐中，一人却在人群中言之凿凿，“裴将军虽征战有功，但祸皆由邵家小姐一人引起，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凭什么逃脱其责！”
“天子爱民如子，今日二殿下手刃无辜百姓，当为滥杀！”
眼见暴乱之势欲再起，裴寂忍不住的咬紧牙关，喉间咽着的满是气恨，他站在众人面前，提高声音道：“二殿下不曾动过手。”
“什么？”那人凛然发问，“你难道当我们都是睁眼瞎不成！”
“是我。”裴寂握紧双拳，咬牙道：“是我当即甩出匕首，将那人置于死地。”
“我裴家满门忠义，数代死守漠北，不过就是为了这一方国土，这一方黎明百姓。但如今我誓死守护的百姓要动裴氏遗孤，动我唯一所剩的血脉至亲，恕我不能冷眼相看。所以——”
他一开始没有动手，就是怕被人按上一个滥杀的帽子，罪名扣下来了，必定会对裴氏数代以来的声誉有毁，可能裴寂还会被皇帝更加忌惮。
史册上功高震主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而现在，那帮人多说一句话，裴寂的理智就减一分，他不敢想象他再不动手的后果是什么，想要杜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裴家军关紧门户，听我号令，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既然他已经决定痛下杀心，那就自己独揽罪名，日后若是有什么意外，希望颜弃尘能够看在今日之事帮衬邵棠梨一二。
周围亲兵霎时拔刀，刀光瞬间闪烁府院，被团团围住只待死亡的百姓们顿时慌神，挤撞在一起凄惨的哭喊起来，“杀人了！裴将军疯了！”
“等等。”
一道温声传了过来，让那些举刀的亲兵在空中停下了手，邵棠梨身上的病倦气还没退下去，问道：“你们真的认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我而起吗？”
百姓被恐吓至此，生怕自己再度指责就会立马丢了性命，只低声喃喃道：“这是天怒......”
邵棠梨即刻打断，“起疫病是因为这里临阴沟，坍塌时砸死了不少楼里妓女，尸身聚集在阴沟里泡了才起的疫病，何故会都推到我的头上？”
“如果这是天怒，为什么不会是那些无辜就被抛弃的女婴冤魂向上苍祈求给你们的惩罚。”
邵棠梨立在庭阶前，冷眼看着脚下刚才想要将她拆食入腹的百姓，平静的声音里流露出坚决。
“弃婴塔的那把火是我放的又怎么了？她们生下来就被抛弃在弃婴塔里，甚至连一方坟土都没有，青白的尸体慢慢堆积腐烂，这是你们亲手埋下的恶果，而现在最起码她们的魂魄得以安息。”
“凭我一人之力，驱不尽冲天的怨念。与其把一切都怨我，不如去忏悔自己手上的孽。不妨告诉你们，之前的那场大火将草药尽数烧毁，是我和二殿下不分昼夜研制药方，即今日起立即下放。”
“若有人信，便日日去道观上香赎罪，将求来的超度符纸混于汤药中服下，我保你三日之内定好。”
以往的重症病患喝过几副她当时研制的药方也都见轻，她此次发病也没昏迷多长时日，简简单单的一些收尾工作而已，邵棠梨笃定三日之内此疫必平。
于是邵棠梨干脆放了话，“若有人不信，也不要紧，三日之后此汤药便停止供应，你们是生是死，自己掂量着办。”
刀都快要架在了脖子上，百姓依旧义愤填膺，像是还没从生死中清醒过来，“圣上派遣你来平疫病，你怎可这般——”
“我不过就是一个疯子，你难道忘了吗？”
邵棠梨一声冷笑，她只觉得这群人腐烂至极，重男轻女早就形成在贯彻一声的三观里，这种烂到流脓的思想流传至今，是时候该终结了。
“我肩上并没有为了百姓而活的担子，黎明负我，我便也敢还手回去，但为了不负圣上和二殿下所托，今日我给了你们生路，只有三日。”
她横扫过这帮人的样子，冷冷道：“过时不候。”
作者有话说：
“请邵大小姐自祭，以此平息天怒——！”
门外忽的闹起来了，众人齐声高喊的这一句犹如惊雷，炸得邵棠梨如同在梦中，呆呆的看着颜弃尘，两相各是寂静无声。
窒息感像是黑潮一半淹没过来，邵棠梨不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在为百姓做事，但矛头还是转到了她的身上？
窗外猝然风起，颜弃尘将她扶正，眼看此事瞒不过去，便如实相告，“在你昏睡的时候，你曾去过青楼的事情被人有心翻了出来，而那日你我砸塌弃婴塔，也有人证说亲眼目睹是你所为，事后还一把火焚了。”
“两件事情把我和皇长子的参与隐而不发，想必是冲你而来，现下百姓皆传是你引起天怒，天神才将疫病降临凡间。”
天色阴霾，明明是四月春日里，却不见几次好天气，像是风雨欲来。邵棠梨闻言身子一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冷静道：
“青楼一事，被我父亲瞒得极好，断不会有纰漏，想来便是家里人了。”
颜弃尘把人往屋里推，说：“是谁等日后再论。裴寂这会儿在府外顶着，我和裴寂商议过，你绝不能在此风头浪尖上出面，待到子时，就有马车送你出城——”
府外嘈杂的人声在瞬息间达到了顶峰，犹如阴霾一般席卷整个裴府，冷风愈发猛烈，哭喊声铺天盖地，齐声高喊的震人心肺：“请邵大小姐自祭！”
邵棠梨立在风中，没有后退半步，她微微蹙眉，问道：“自祭？他们要我做些什么——”
人潮声淹没了她的尾音。
府门猝然被生生破开，裴寂一双血红的眸子格外明显，他与人流逆行，已然大怒，骤然令下道：“谁敢动吾妹，立地斩杀！”
饶是在外征战多年连漠北胡军都闻风丧胆的裴将军，如今连强行拨开人群都费力，声音更是一点也没传开。
百姓们面露愤然，见到邵棠梨的那一刻起便如冷水注入了热油锅，人群一股脑地冲了上来，个个的目光中都闪烁着渴望，如同把邵棠梨当作救命稻草。
“邵大小姐，救救我们吧......”
“邵大小姐，即因你起就由你平，求您自请上了祭台，好平息这场疫病吧！”
无数的手向她涌了过来，邵棠梨顿时头皮发麻，眸子里尽是他们杀心的倒影，她本想的想跑，双腿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百姓步步逼近。
邵棠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他娘的，做个植物人到底有什么不好。
廊下陡然穿过些许凌厉的过堂风，匕首出鞘，自颜弃尘的袖口中飞出，准确无误的穿透了离邵棠梨最近的一名男子的太阳穴中。
他大张着嘴，血腥味当即弥散开来，周遭的哄乱声顿时戛然而止，府中照明的烛灯尽数被过堂风扑灭，沉默攀爬起来。
男子的脑袋磕在了颜弃尘的脚面上，颜弃尘蹙眉，挪动些许，那鲜血便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形如血泊。
邵棠梨往后跌坐下去，裴寂眼见事态有所控制，立马向邵棠梨跑去，却有一个小小身影伸臂挡在她的面前，小女孩眸中流露敌意，以为裴寂也要迫害于她。
邵棠梨心中一动，抓住那抹粉蓝裙摆就往自己怀里抱，在裴寂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把小女孩塞到他的手里，快速道：“快把她藏起来！要是这帮人知道她是从弃婴塔中出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裴寂的亲兵将小女孩带了下去，邵棠梨这才稍定了定心，只听颜弃尘正色道：“裴将军守国土护国民，连你们私闯民宅之时都不曾动手，难道就是护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吗？”
“二殿下此言差矣！”百姓皆停留在惊恐中，一人却在人群中言之凿凿，“裴将军虽征战有功，但祸皆由邵家小姐一人引起，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凭什么逃脱其责！”
“天子爱民如子，今日二殿下手刃无辜百姓，当为滥杀！”
眼见暴乱之势欲再起，裴寂忍不住的咬紧牙关，喉间咽着的满是气恨，他站在众人面前，提高声音道：“二殿下不曾动过手。”
“什么？”那人凛然发问，“你难道当我们都是睁眼瞎不成！”
“是我。”裴寂握紧双拳，咬牙道：“是我当即甩出匕首，将那人置于死地。”
“我裴家满门忠义，数代死守漠北，不过就是为了这一方国土，这一方黎明百姓。但如今我誓死守护的百姓要动裴氏遗孤，动我唯一所剩的血脉至亲，恕我不能冷眼相看。所以——”
他一开始没有动手，就是怕被人按上一个滥杀的帽子，罪名扣下来了，必定会对裴氏数代以来的声誉有毁，可能裴寂还会被皇帝更加忌惮。
史册上功高震主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而现在，那帮人多说一句话，裴寂的理智就减一分，他不敢想象他再不动手的后果是什么，想要杜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裴家军关紧门户，听我号令，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既然他已经决定痛下杀心，那就自己独揽罪名，日后若是有什么意外，希望颜弃尘能够看在今日之事帮衬邵棠梨一二。
周围亲兵霎时拔刀，刀光瞬间闪烁府院，被团团围住只待死亡的百姓们顿时慌神，挤撞在一起凄惨的哭喊起来，“杀人了！裴将军疯了！”
“等等。”
一道温声传了过来，让那些举刀的亲兵在空中停下了手，邵棠梨身上的病倦气还没退下去，问道：“你们真的认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我而起吗？”
百姓被恐吓至此，生怕自己再度指责就会立马丢了性命，只低声喃喃道：“这是天怒......”
邵棠梨即刻打断，“起疫病是因为这里临阴沟，坍塌时砸死了不少楼里妓女，尸身聚集在阴沟里泡了才起的疫病，何故会都推到我的头上？”
“如果这是天怒，为什么不会是那些无辜就被抛弃的女婴冤魂向上苍祈求给你们的惩罚。”
邵棠梨立在庭阶前，冷眼看着脚下刚才想要将她拆食入腹的百姓，平静的声音里流露出坚决。
“弃婴塔的那把火是我放的又怎么了？她们生下来就被抛弃在弃婴塔里，甚至连一方坟土都没有，青白的尸体慢慢堆积腐烂，这是你们亲手埋下的恶果，而现在最起码她们的魂魄得以安息。”
“凭我一人之力，驱不尽冲天的怨念。与其把一切都怨我，不如去忏悔自己手上的孽。不妨告诉你们，之前的那场大火将草药尽数烧毁，是我和二殿下不分昼夜研制药方，即今日起立即下放。”
“若有人信，便日日去道观上香赎罪，将求来的超度符纸混于汤药中服下，我保你三日之内定好。”
以往的重症病患喝过几副她当时研制的药方也都见轻，她此次发病也没昏迷多长时日，简简单单的一些收尾工作而已，邵棠梨笃定三日之内此疫必平。
于是邵棠梨干脆放了话，“若有人不信，也不要紧，三日之后此汤药便停止供应，你们是生是死，自己掂量着办。”
刀都快要架在了脖子上，百姓依旧义愤填膺，像是还没从生死中清醒过来，“圣上派遣你来平疫病，你怎可这般——”
“我不过就是一个疯子，你难道忘了吗？”
邵棠梨一声冷笑，她只觉得这群人腐烂至极，重男轻女早就形成在贯彻一声的三观里，这种烂到流脓的思想流传至今，是时候该终结了。
“我肩上并没有为了百姓而活的担子，黎明负我，我便也敢还手回去，但为了不负圣上和二殿下所托，今日我给了你们生路，只有三日。”
她横扫过这帮人的样子，冷冷道：“过时不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