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换身为苦主
十五把李育带到太子那里的时候，裘修贤也在。
都说红气养人，裘修贤现在也去了军中任职，成了大将军卫和同的副将，年轻有为，是朝廷、军中大热的红人。
本来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然他还在负责轻羽卫的工作，但已经不用天天守着太子了，这次来也是来也是有事禀告，没再穿甲胄，而是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发间束了同色的锦缎发带，在风中轻轻飘扬。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身材健硕挺拔，这下看起来更是气宇轩昂，翩翩少年郎。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十五拖着被绑的李育，李育嘴上被封了布条，说不出话来，但许是知道自己是来见李自明的，一路上倒是十分的配合。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裘修贤问道。
“他要来杀了我。”十五回答。
裘修贤愣了愣，还是帮忙把李育给带到了李自明的书房。
李自明似乎正准备午休，只穿了一件寻常的锦缎内袍，头上的玉冠也已经松下，黑发垂顺而下，散落在肩上。
听到十五和李育来了，他在外面披了一件外袍，整个人斜坐在那里，看起来慵懒无比，丝毫不见平日里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样子，眉眼几许轻柔，人看起来也柔和了几分。
被拖进来的李育却怒目横眉恶狠狠地盯着他，坚持不愿行礼，是一旁的裘修贤踹了一脚，这才跪倒在地。
李自明仍是不动声色，漠视掉他的愤恨，而是神色自然地看着十五说道：“怎么找到你那里来了？”
十五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李自明叹了口气，这才转去看李育：“我给了你活路的，是你非要死的。”
他坐在书桌前，右手的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斜靠，手掌撑着太阳穴， 修长的手指曲起微微的弧度，指甲干净整洁，日光轻扫，反出淡淡的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育，身子向前倾了一些，语气似乎比刚刚更轻了一些，却十分笃绝：“这次，可不怪我。”
他轻轻扬了扬下巴，裘修贤上前将李育口中的布条扯出。
“我呸！”被松口的李育立即反击：“李自明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背弃本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自明从鼻息中发出一丝不屑的闷哼：“背弃？我看是你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
李育至死不忘“本王”，而李自明却极少自称“本宫”或“孤”，在朝廷内外得到不少谦卑和蔼的赞许。
“哼！”李育眼里是无法遏制的愤怒，脸上的神情让他整个人都扭曲变了形，益石州初见时的那副美貌面孔已经荡然无存。
“说好的银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王给你钱给你地，连最宝贵的涂灵草都给你了，结果你还是要赶尽杀绝！”说道痛处，李育的神情愈发狰狞，让人看到都不寒而栗。
一切同十五和姜尚猜测的一样，涂灵草真正的主人是太子殿下。
“赶尽杀绝？”李自明对于这个评价似乎是有些不满：“我救了你的命，你自己找个地方好好待着就好，到处在京城惹是生非的可不是我。”
李育翻了个白眼：“我报我的仇与你何干？说白了一切不都是你给我设好的陷阱吗？就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李自明闭了闭眼：“我看啊，你是连这条命也不想要了。”
他不再理会发疯抓狂的李育，而是看着十五：“这次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十五不知道他这话语里的意思，只是不解地看着他，裘修贤却心领神会地唤来了几个下人，说是要把李育送到官府。
官府？
十五还没反应过来，裘修贤先上来对她说道：“十五姑娘请吧，您是苦主，需要报官呢！”
十五瞪大了双眼，丝毫不理解他们的意思，她看向李自明，李自明只是神情自若地看着她，浅浅笑了笑：“放心，只是走个过场。”
就算他是太子，可李自明的承诺并不能打消十五心中的疑惑，但他却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反而是裘修贤，轻轻推了她，将她“请”出了太子书房。
在去官府的路上裘修贤为十五解释了李自明的安排，应该就是让十五去报官，说李育要杀了她。
“平白无故，我去说他要杀了我，不就是在自行暴露身份吗？”十五十分担忧。
裘修贤笑了笑：“并不会的，他现在已经疯了，到了官府，只会更疯。”
他说得胸有成竹，可十五却感受到一阵寒意，倒不是觉得裘修贤毒辣，他做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小巫见大巫了，只是有些讶异，裘修贤一向以低调沉稳示人，看起来也无比忠实可靠，但其实本质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吧。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说得一般，真到了官府，看到真的已经发了疯说不出完整话来的李育，官府真的只是草草问了她几个问题 ，加上有着他陪着，让她签字画押就可以了结了。
对于她的身份，裘修贤也是想好了对策的，说她只是会点拳脚功夫，帮人押押镖送送信什么的，全凭武功本事吃饭。
十五被带到偏厅，衙役送来誊写好的证词与笔墨，她拿起笔正准备书写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一直坐在府衙边上的裘修贤正好在此时悠悠晃了进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张与她手中的笔。
偏厅里唯一一位来送证词的衙役看见裘修贤赶忙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裘副将！”
他轻轻摆了摆手，说自己的茶没了，外面的衙役都忙着收押犯人，让他帮忙去找人续杯茶。
衙役看到外面的人都在忙着对抗发疯的李育，又难得见到这样的大官开口拜托他，兴高采烈地就跑出去喊人了。
十五正想问自己要怎么下笔，若写十五，名字太过古怪，一旦深究起来就暴露了。
裘修贤却没看十五踌躇的眼神，而是径直飞快地走上来，绕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得罪了。”
然后就将自己的右手覆在了十五拿着笔的手上，舔了舔墨，在那张证词上写下“史妩”二字。
他身形比十五高出了许多，房间里又并无他人，只听得他的气息似乎比寻常急切了一些，一声声落在十五的头边，微微拂在她的耳侧。
十五读书少，“妩”字是想了想才忆起这个字也是音“五”。
而等她想起时，裘修贤早已松开了手，恰在此时，那位衙役又去而复返，笑嘻嘻地对裘修贤说道：“将军，茶已经换好了。”
他点点头，又似作平常地出去了。
十五将证词交给衙役就离开了，却在出了官府没几步就被裘修贤追了上来：“十五姑娘。”
十五茫然回头，只见裘修贤谨慎看了看四周，低声嘱咐道：“想来事情姑娘也猜到许多了，您是太子的人，太子的规矩一定要守。”
十五迎着太阳，轻轻笑了笑，如金光万道，晃得裘修贤有半刻失神，就听她说道：“裘将军放心，我只是为太子效忠而已，别的一概不知，也希望太子不要忘了草民的所求才好。”
裘修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十五就已经转身离开，日光灿然下，她将背脊挺得笔直。
作者有话说：
都说红气养人，裘修贤现在也去了军中任职，成了大将军卫和同的副将，年轻有为，是朝廷、军中大热的红人。
本来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然他还在负责轻羽卫的工作，但已经不用天天守着太子了，这次来也是来也是有事禀告，没再穿甲胄，而是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发间束了同色的锦缎发带，在风中轻轻飘扬。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身材健硕挺拔，这下看起来更是气宇轩昂，翩翩少年郎。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十五拖着被绑的李育，李育嘴上被封了布条，说不出话来，但许是知道自己是来见李自明的，一路上倒是十分的配合。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裘修贤问道。
“他要来杀了我。”十五回答。
裘修贤愣了愣，还是帮忙把李育给带到了李自明的书房。
李自明似乎正准备午休，只穿了一件寻常的锦缎内袍，头上的玉冠也已经松下，黑发垂顺而下，散落在肩上。
听到十五和李育来了，他在外面披了一件外袍，整个人斜坐在那里，看起来慵懒无比，丝毫不见平日里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样子，眉眼几许轻柔，人看起来也柔和了几分。
被拖进来的李育却怒目横眉恶狠狠地盯着他，坚持不愿行礼，是一旁的裘修贤踹了一脚，这才跪倒在地。
李自明仍是不动声色，漠视掉他的愤恨，而是神色自然地看着十五说道：“怎么找到你那里来了？”
十五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李自明叹了口气，这才转去看李育：“我给了你活路的，是你非要死的。”
他坐在书桌前，右手的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斜靠，手掌撑着太阳穴， 修长的手指曲起微微的弧度，指甲干净整洁，日光轻扫，反出淡淡的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育，身子向前倾了一些，语气似乎比刚刚更轻了一些，却十分笃绝：“这次，可不怪我。”
他轻轻扬了扬下巴，裘修贤上前将李育口中的布条扯出。
“我呸！”被松口的李育立即反击：“李自明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背弃本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自明从鼻息中发出一丝不屑的闷哼：“背弃？我看是你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
李育至死不忘“本王”，而李自明却极少自称“本宫”或“孤”，在朝廷内外得到不少谦卑和蔼的赞许。
“哼！”李育眼里是无法遏制的愤怒，脸上的神情让他整个人都扭曲变了形，益石州初见时的那副美貌面孔已经荡然无存。
“说好的银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王给你钱给你地，连最宝贵的涂灵草都给你了，结果你还是要赶尽杀绝！”说道痛处，李育的神情愈发狰狞，让人看到都不寒而栗。
一切同十五和姜尚猜测的一样，涂灵草真正的主人是太子殿下。
“赶尽杀绝？”李自明对于这个评价似乎是有些不满：“我救了你的命，你自己找个地方好好待着就好，到处在京城惹是生非的可不是我。”
李育翻了个白眼：“我报我的仇与你何干？说白了一切不都是你给我设好的陷阱吗？就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李自明闭了闭眼：“我看啊，你是连这条命也不想要了。”
他不再理会发疯抓狂的李育，而是看着十五：“这次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十五不知道他这话语里的意思，只是不解地看着他，裘修贤却心领神会地唤来了几个下人，说是要把李育送到官府。
官府？
十五还没反应过来，裘修贤先上来对她说道：“十五姑娘请吧，您是苦主，需要报官呢！”
十五瞪大了双眼，丝毫不理解他们的意思，她看向李自明，李自明只是神情自若地看着她，浅浅笑了笑：“放心，只是走个过场。”
就算他是太子，可李自明的承诺并不能打消十五心中的疑惑，但他却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反而是裘修贤，轻轻推了她，将她“请”出了太子书房。
在去官府的路上裘修贤为十五解释了李自明的安排，应该就是让十五去报官，说李育要杀了她。
“平白无故，我去说他要杀了我，不就是在自行暴露身份吗？”十五十分担忧。
裘修贤笑了笑：“并不会的，他现在已经疯了，到了官府，只会更疯。”
他说得胸有成竹，可十五却感受到一阵寒意，倒不是觉得裘修贤毒辣，他做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小巫见大巫了，只是有些讶异，裘修贤一向以低调沉稳示人，看起来也无比忠实可靠，但其实本质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吧。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说得一般，真到了官府，看到真的已经发了疯说不出完整话来的李育，官府真的只是草草问了她几个问题 ，加上有着他陪着，让她签字画押就可以了结了。
对于她的身份，裘修贤也是想好了对策的，说她只是会点拳脚功夫，帮人押押镖送送信什么的，全凭武功本事吃饭。
十五被带到偏厅，衙役送来誊写好的证词与笔墨，她拿起笔正准备书写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一直坐在府衙边上的裘修贤正好在此时悠悠晃了进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张与她手中的笔。
偏厅里唯一一位来送证词的衙役看见裘修贤赶忙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裘副将！”
他轻轻摆了摆手，说自己的茶没了，外面的衙役都忙着收押犯人，让他帮忙去找人续杯茶。
衙役看到外面的人都在忙着对抗发疯的李育，又难得见到这样的大官开口拜托他，兴高采烈地就跑出去喊人了。
十五正想问自己要怎么下笔，若写十五，名字太过古怪，一旦深究起来就暴露了。
裘修贤却没看十五踌躇的眼神，而是径直飞快地走上来，绕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得罪了。”
然后就将自己的右手覆在了十五拿着笔的手上，舔了舔墨，在那张证词上写下“史妩”二字。
他身形比十五高出了许多，房间里又并无他人，只听得他的气息似乎比寻常急切了一些，一声声落在十五的头边，微微拂在她的耳侧。
十五读书少，“妩”字是想了想才忆起这个字也是音“五”。
而等她想起时，裘修贤早已松开了手，恰在此时，那位衙役又去而复返，笑嘻嘻地对裘修贤说道：“将军，茶已经换好了。”
他点点头，又似作平常地出去了。
十五将证词交给衙役就离开了，却在出了官府没几步就被裘修贤追了上来：“十五姑娘。”
十五茫然回头，只见裘修贤谨慎看了看四周，低声嘱咐道：“想来事情姑娘也猜到许多了，您是太子的人，太子的规矩一定要守。”
十五迎着太阳，轻轻笑了笑，如金光万道，晃得裘修贤有半刻失神，就听她说道：“裘将军放心，我只是为太子效忠而已，别的一概不知，也希望太子不要忘了草民的所求才好。”
裘修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十五就已经转身离开，日光灿然下，她将背脊挺得笔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