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冥山一
冥山修了一条土路，夜里踩踏的人多了，便尘土飞扬。往远处看烟烟蔼蔼，里面撞着鬼火重重。
道两边堆着几个骷髅和几块残骨，树上还挂着红色白色的纱幔，随着夜里阴风缭绕，好似飘然的鬼影。
冷风一吹，湿漉漉的钻进了赭山的衣领，激的他打了个抖。
“都是骗人的伎俩。”赭山眼神绕开这些冒牌的魑魅魍魉，继续向前去。
行至林子的尽头，便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停放着的有琉璃华盖的马车，也有也有露天放着一张瘸腿板凳的驴车，挨挤在一块，往前看便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片火光，想来就是鬼市的入口。
关擎与苏钰并排走在前面，赭山之前来过鬼市几次，怕人认出来便带了个斗笠，跟在他们两人后面。
距离门口还有百米，关擎便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尸腐的味道，他微微皱了皱眉，握住了苏钰的手。
三人到了鬼市门口，抬头是一个白色的横幅上赫然用朱笔写的横斜的四个大字“平城鬼市”，再往下面看灯火昏黄照着两个被割下来的人头，一个已经有些发黑腐坏，散着臭气，另一个还在往下滴着血，死不瞑目，双眼只剩下眼白。
人头被一颗长钉从上往下穿过，尖锐的尾部将血汇成了小流，底下还有野狗寻着腥气舔舐。
苏钰皱了皱眉头，被这一幕恶心到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往左右瞧去。两侧的木柱上左边写着“诚信为本”，右边写着“捉贼见赃”
想来这两个人便是手脚不干净，在这里犯了规矩，才引来杀身之祸。
关擎倒是对这震慑来往商客的破门楼子不感兴趣，他只侧着脸瞧着苏钰的脸色。
苏钰回过神来，吸了口气，侧身对关擎笑了笑，好让他放心
“千渡，咱们进去吧。”
“好。”
鬼市之所以能够长久的兴盛，不仅是因为这里不禁止倒卖什么东西，而且还允许任何人入市。若是皇城的官兵来这里走一遭，拎回去几个正在被缉拿的要犯不是难事。
进门时也没有人查看文牒，一眼瞧过去整条街市里有穿着麻衣草鞋的农夫小贩，有穿着夜行衣的亡命之徒，也有衣着锦绣的达官贵人，豪绅富商。
两边也是卖什么的都有，有卖儿卖女的，有人伢子倒卖西洋或藩国女人的，还有的挖坟掘墓的，拎着手里还带着陈年土的古器吆喝。
旁边的人吆喝的比他还起劲儿，左手里掂着一只不足半臂长的小猴子，右手拎着一只铁斧，脚底下踩着一个圆凳。
圆凳不是用来坐的，上面挖了一个圆孔，大小刚好能够卡住小猴子的脖颈。
“新鲜的猴脑嘞~一两银子喽！”
一会便围上几个人上前挑选，那汉子将手中的幼猴卡在圆凳上，一声凄惨的叫声随着斧子一同落下，猴子的头被劈开成两半，周围有兴奋的叫声，将勺子伸进热乎的颅内将猴脑舀出来。血与腥透在热气中，蒸发成冷风中的一缕白烟。
苏钰自然是没有看到后半段的，只瞧见有个人抓着一只猴子。关擎对他道那是变戏法的，不怎么有意思，便牵着他的手快步离开了那边围着着的人群。
一群人的声自然能掩盖一个人的声音，更别提一只任人宰杀的幼猴。故而苏钰除了听见一阵兴奋的喊叫声，余下的都被周围淹没。
冥山有三个山岭，第一座山岭最大，集市也最长。
三人拐了个弯，又往里进了一段路。
路边上摆了几个帐篷，因为这边摆摊的都是露天，故而那几个帐篷格外的显眼。
“千渡，怎么还有几个帐篷？做什么用的？”
关擎往那边一瞥，而后了然。拽着苏钰往前走，边走边说：“许是贩夫走卒累了在此休息的吧，别管了子净，先往前去吧。”
苏钰点点头，却被后边一双手拉住衣袖。
这双手细腻无暇，倒比苏钰的受还白净，只是白净的看不到皮肤纹理，让人觉得有些发瘆。
这双手的主人是年方二八的女子，柳叶眉，狐狸眼通身穿着薄纱，一笑妩媚勾魂，开口却是六旬老妇的声音：“小郎君，若是感兴趣进来玩一玩啊，春宵短，莫轻负。”
苏钰赶忙挣脱了她的手，而后躬了躬身子：“姑娘，我已有家室，不得寻花傍柳。”
“嘿哟，我若是年轻上四十岁啊，定然要找你个这样的...”那女子话没说完，就觉得周身一股子冷气。
刚才光顾着看眼前这位俊秀的郎君，却没有注意旁边这个高大的哥哥，那女子抬起头来便瞧见关擎一脸的煞气，一双眼睛似虎豹，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撕了她。赶忙吓得缩回了伸过去的手：“郎君的哥哥...好生吓人。”
不过她在这鬼市中做生意，自然也不是吓大的，虽是悻悻然收回了手，嘴上却还迂回着：“小郎君今日没空便改日，我这里有国色天香也有不少野趣，想怎么乐呵都有的是办法。”
“大婶在这里同我弟弟说这些，不如带我去高兴高兴，若是我快活了，金山银山不在话下，若是给我见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关擎冷笑了一声，迈步向前，居高临下的瞧着面前这女人“你且看我扒不扒了你这身‘皮’，再和那几颗人头挂在外面好好凉快上几晚。”
那女人被关擎的压迫感震慑的不敢抬头，在鬼市里混久了，能分辨出话里的真假，她不知道自己今日惹了这杀神罗刹一样的人物，但她知道这眼前的杀神真能把她皮扒了。
关擎眼底冷的像是千年的冰期，嘴唇一开一合话里就见了血腥：“瞧见那野狗了？畜生也知道活人比死人好吃。”
苏钰见过关擎杀人，却远不及现在千分之一吓人。
那女子脸色刷就白了，磕了个头便落荒而逃。
关擎收敛了眉目间的煞气，而后转过头抬手揉了揉苏钰额顶的软发：“走吧，子净，靠我近一些。”
苏钰被他触到的时候，打了个抖。
“冷吗？”关擎停下来将人揽进怀里，抚了抚他的背。
“没有”苏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刚才挺吓人的。”
关擎笑了笑，用自己胡茬蹭了蹭苏钰的额角，然后低头吮了吮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驱散冥山的阴风。
“现在呢？现在还怕吗？”关擎温柔又无奈的叹了一句。
苏钰在他怀里回暖，舒服的眯了眯眼，而后摇了摇头。
“千渡，刚才你为何叫那女子大婶啊？看起来分明是个小姑娘。”
关擎揽着他的肩膀，缓缓道：“江湖中有种人专会制人皮，刚才那是个六旬的老妇，我唤她大婶还是叫年轻了。”
苏钰点点头，又想起来刚才见的几个帐篷：“千渡，那刚才那几顶帐篷里是人...吗？你为何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关擎抚了抚眉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告诉苏钰，想着骗过去了事，苏钰却又不是个好骗的。
沉吟了片刻，只得将真相告之：“沸水烫去幼雌兽的兽毛，附上人皮，割断舌头，供以人淫乐，便称野趣。”
短短几句话，听的苏钰腹内翻江倒海，弯腰干呕。
关擎一边给苏钰拍着背，一边从赭山手中拿过来水壶：“子净，喝口水。”
苏钰接过，喝了一口水，半晌喘着粗气靠在关擎身上道：“鬼市之中虽然都是人，但其残忍却不亚于魑魅魍魉。花开两生面，白日为人，夜里便撕掉人皮成了弱肉强食的野兽。”
关擎有些心疼的擦去苏钰额头上的虚汗，轻声道：“中原兵变，可以杀戮止于杀戮。可是这世间杀戮却不会停止。今日见杀兽，心生怜悯，道人之残忍。明日见农家杀鸡宰牛，却又说丰年富庶。”
“故而人世本无善可言，囫囵活此生，别把一切都看的太透，便好了。”关擎言罢，缓了一会，等着苏钰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
“走吧千渡。”苏钰顺了一口气“还有东海的百姓尚在战火之中，莫叫遗民泪尽胡尘里。你说的对，不该参透的便应该囫囵个的活着，不然便会觉得生来了无趣，这世间有世间的法则，你我也不过其中一环。”
夜风吹过，散去血腥。
月光照来，三人走到了冥山第一座山岭的尽头。
道两边堆着几个骷髅和几块残骨，树上还挂着红色白色的纱幔，随着夜里阴风缭绕，好似飘然的鬼影。
冷风一吹，湿漉漉的钻进了赭山的衣领，激的他打了个抖。
“都是骗人的伎俩。”赭山眼神绕开这些冒牌的魑魅魍魉，继续向前去。
行至林子的尽头，便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停放着的有琉璃华盖的马车，也有也有露天放着一张瘸腿板凳的驴车，挨挤在一块，往前看便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片火光，想来就是鬼市的入口。
关擎与苏钰并排走在前面，赭山之前来过鬼市几次，怕人认出来便带了个斗笠，跟在他们两人后面。
距离门口还有百米，关擎便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尸腐的味道，他微微皱了皱眉，握住了苏钰的手。
三人到了鬼市门口，抬头是一个白色的横幅上赫然用朱笔写的横斜的四个大字“平城鬼市”，再往下面看灯火昏黄照着两个被割下来的人头，一个已经有些发黑腐坏，散着臭气，另一个还在往下滴着血，死不瞑目，双眼只剩下眼白。
人头被一颗长钉从上往下穿过，尖锐的尾部将血汇成了小流，底下还有野狗寻着腥气舔舐。
苏钰皱了皱眉头，被这一幕恶心到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往左右瞧去。两侧的木柱上左边写着“诚信为本”，右边写着“捉贼见赃”
想来这两个人便是手脚不干净，在这里犯了规矩，才引来杀身之祸。
关擎倒是对这震慑来往商客的破门楼子不感兴趣，他只侧着脸瞧着苏钰的脸色。
苏钰回过神来，吸了口气，侧身对关擎笑了笑，好让他放心
“千渡，咱们进去吧。”
“好。”
鬼市之所以能够长久的兴盛，不仅是因为这里不禁止倒卖什么东西，而且还允许任何人入市。若是皇城的官兵来这里走一遭，拎回去几个正在被缉拿的要犯不是难事。
进门时也没有人查看文牒，一眼瞧过去整条街市里有穿着麻衣草鞋的农夫小贩，有穿着夜行衣的亡命之徒，也有衣着锦绣的达官贵人，豪绅富商。
两边也是卖什么的都有，有卖儿卖女的，有人伢子倒卖西洋或藩国女人的，还有的挖坟掘墓的，拎着手里还带着陈年土的古器吆喝。
旁边的人吆喝的比他还起劲儿，左手里掂着一只不足半臂长的小猴子，右手拎着一只铁斧，脚底下踩着一个圆凳。
圆凳不是用来坐的，上面挖了一个圆孔，大小刚好能够卡住小猴子的脖颈。
“新鲜的猴脑嘞~一两银子喽！”
一会便围上几个人上前挑选，那汉子将手中的幼猴卡在圆凳上，一声凄惨的叫声随着斧子一同落下，猴子的头被劈开成两半，周围有兴奋的叫声，将勺子伸进热乎的颅内将猴脑舀出来。血与腥透在热气中，蒸发成冷风中的一缕白烟。
苏钰自然是没有看到后半段的，只瞧见有个人抓着一只猴子。关擎对他道那是变戏法的，不怎么有意思，便牵着他的手快步离开了那边围着着的人群。
一群人的声自然能掩盖一个人的声音，更别提一只任人宰杀的幼猴。故而苏钰除了听见一阵兴奋的喊叫声，余下的都被周围淹没。
冥山有三个山岭，第一座山岭最大，集市也最长。
三人拐了个弯，又往里进了一段路。
路边上摆了几个帐篷，因为这边摆摊的都是露天，故而那几个帐篷格外的显眼。
“千渡，怎么还有几个帐篷？做什么用的？”
关擎往那边一瞥，而后了然。拽着苏钰往前走，边走边说：“许是贩夫走卒累了在此休息的吧，别管了子净，先往前去吧。”
苏钰点点头，却被后边一双手拉住衣袖。
这双手细腻无暇，倒比苏钰的受还白净，只是白净的看不到皮肤纹理，让人觉得有些发瘆。
这双手的主人是年方二八的女子，柳叶眉，狐狸眼通身穿着薄纱，一笑妩媚勾魂，开口却是六旬老妇的声音：“小郎君，若是感兴趣进来玩一玩啊，春宵短，莫轻负。”
苏钰赶忙挣脱了她的手，而后躬了躬身子：“姑娘，我已有家室，不得寻花傍柳。”
“嘿哟，我若是年轻上四十岁啊，定然要找你个这样的...”那女子话没说完，就觉得周身一股子冷气。
刚才光顾着看眼前这位俊秀的郎君，却没有注意旁边这个高大的哥哥，那女子抬起头来便瞧见关擎一脸的煞气，一双眼睛似虎豹，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撕了她。赶忙吓得缩回了伸过去的手：“郎君的哥哥...好生吓人。”
不过她在这鬼市中做生意，自然也不是吓大的，虽是悻悻然收回了手，嘴上却还迂回着：“小郎君今日没空便改日，我这里有国色天香也有不少野趣，想怎么乐呵都有的是办法。”
“大婶在这里同我弟弟说这些，不如带我去高兴高兴，若是我快活了，金山银山不在话下，若是给我见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关擎冷笑了一声，迈步向前，居高临下的瞧着面前这女人“你且看我扒不扒了你这身‘皮’，再和那几颗人头挂在外面好好凉快上几晚。”
那女人被关擎的压迫感震慑的不敢抬头，在鬼市里混久了，能分辨出话里的真假，她不知道自己今日惹了这杀神罗刹一样的人物，但她知道这眼前的杀神真能把她皮扒了。
关擎眼底冷的像是千年的冰期，嘴唇一开一合话里就见了血腥：“瞧见那野狗了？畜生也知道活人比死人好吃。”
苏钰见过关擎杀人，却远不及现在千分之一吓人。
那女子脸色刷就白了，磕了个头便落荒而逃。
关擎收敛了眉目间的煞气，而后转过头抬手揉了揉苏钰额顶的软发：“走吧，子净，靠我近一些。”
苏钰被他触到的时候，打了个抖。
“冷吗？”关擎停下来将人揽进怀里，抚了抚他的背。
“没有”苏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刚才挺吓人的。”
关擎笑了笑，用自己胡茬蹭了蹭苏钰的额角，然后低头吮了吮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驱散冥山的阴风。
“现在呢？现在还怕吗？”关擎温柔又无奈的叹了一句。
苏钰在他怀里回暖，舒服的眯了眯眼，而后摇了摇头。
“千渡，刚才你为何叫那女子大婶啊？看起来分明是个小姑娘。”
关擎揽着他的肩膀，缓缓道：“江湖中有种人专会制人皮，刚才那是个六旬的老妇，我唤她大婶还是叫年轻了。”
苏钰点点头，又想起来刚才见的几个帐篷：“千渡，那刚才那几顶帐篷里是人...吗？你为何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关擎抚了抚眉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告诉苏钰，想着骗过去了事，苏钰却又不是个好骗的。
沉吟了片刻，只得将真相告之：“沸水烫去幼雌兽的兽毛，附上人皮，割断舌头，供以人淫乐，便称野趣。”
短短几句话，听的苏钰腹内翻江倒海，弯腰干呕。
关擎一边给苏钰拍着背，一边从赭山手中拿过来水壶：“子净，喝口水。”
苏钰接过，喝了一口水，半晌喘着粗气靠在关擎身上道：“鬼市之中虽然都是人，但其残忍却不亚于魑魅魍魉。花开两生面，白日为人，夜里便撕掉人皮成了弱肉强食的野兽。”
关擎有些心疼的擦去苏钰额头上的虚汗，轻声道：“中原兵变，可以杀戮止于杀戮。可是这世间杀戮却不会停止。今日见杀兽，心生怜悯，道人之残忍。明日见农家杀鸡宰牛，却又说丰年富庶。”
“故而人世本无善可言，囫囵活此生，别把一切都看的太透，便好了。”关擎言罢，缓了一会，等着苏钰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
“走吧千渡。”苏钰顺了一口气“还有东海的百姓尚在战火之中，莫叫遗民泪尽胡尘里。你说的对，不该参透的便应该囫囵个的活着，不然便会觉得生来了无趣，这世间有世间的法则，你我也不过其中一环。”
夜风吹过，散去血腥。
月光照来，三人走到了冥山第一座山岭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