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示弱

  鸡飞狗跳了一晚上,直到睡前,两人都默契地没在孩子面前提医院里发生的事。

  就连贺知书都以为今天这件事算暂时翻篇了,但他还是低估了艾子瑜对他的执着程度。

  入夜,半梦半醒间,贺知书觉得自己仿佛被束着手脚扔进火堆里烤,烤他的人还时不时撒一点水在他脖子上,水分很快洇开,而后蒸发在空气中。

  贺知书挣扎了一下,反而被束地更紧,他迷迷糊糊睁眼,借着床头的微光,只看到一个乌黑折光的发顶。

  “怎么不睡觉?”

  身旁的人没出声,贺知书耐着性子等,温热的眼泪顺着脖颈滑在枕头上,聚了一片湿意,艾子瑜带着水汽闷声示弱:“知书,我怕。”

  艾子瑜动了动手臂,把怀里的人压得更紧,又说:“知书,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想过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可是,知书……”

  艾子瑜突然松了力道,身子贴近贺知书,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知书,为什么……”

  其实他们都清楚,艾子瑜这句问话本身就不会有合适的回答。

  贺知书抽手,绕过艾子瑜的肩颈把他拢在怀里,轻轻摸他的发尾:“我知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贺知书一直都觉得,艾子瑜的睫毛长得很好,不然怎么湿着还能反复扫过自己的喉结。

  门外的狗子似乎做了噩梦,发出一串慌乱的呜咽声,随后就是几声轻柔的猫叫,没多久,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贺知书摸着艾子瑜的发尾顺着脊骨往下轻抚,中途时不时轻拍几下,喉咙发紧地放轻声音哄人。

  “会一直陪着你……”

  “不怕了,乖……”

  “睡吧……”

  第二天清早,是孩子敲门叫的人。

  小乖做完早餐还不见两个哥哥出门,眼看就要到他们上班的点了,打电话也没人接,她没办法了,才拖着某只金色的大狗去敲门。

  门敲过两遍才有人应,艾子瑜半拉开门压着声音说:“知书哥哥还在睡,今天晚点儿回医院,我们先去给小家伙们准备饭。”

  贺知书在电话响之前就醒了,他睁眼时,清晨的阳光透光窗帘打在艾子瑜脸上,那一瞬间,贺知书动摇了。

  人总会在最茫然的时候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比如说昨晚,他不该答应艾子瑜的。

  装作熟睡,也仅仅是在逃避。

  时间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停留。

  再回神时,贺知书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了,艾子瑜正捏着自己左手手心喊自己名字。

  贺知书应了一声,艾子瑜解释道:“周医生准备给你打麻醉,疼的话,就用力捏我的手。”

  一旁的医生“啧”了声:“艾医生,我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产房里。”

  艾子瑜敷衍地“嗯”了一句,嘱咐道:“轻点儿。”

  确定麻药起效,艾子瑜按着贺知书第三、四节腰椎棘突下针。

  抽吸、涂布、拔针、固定,几个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的步骤, 艾子瑜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完美操作。

  但这次,就连一边的助手都能看得出来,艾子瑜在紧张,就算选了幼儿才会用到的穿刺位置,艾子瑜还是再三斟酌才会进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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