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李云枫的黑色千里马一直是他的宝贝儿。

  那马乌黑发亮,浑身的肌肉线条十分突出,胸窄腿长,奔跑起来十分迅速。

  据说皇帝还是亲王时,在前线领兵打仗,正是靠着李云枫骑着这匹快马,在皇帝所率领的银虎军和其他军队中间进行联络,最终取得胜利,而李云枫则在战争中为保护皇帝落得重伤,一身武功被废,只好去了神锐司。

  廷昭骑着李云枫的快马,用了一日的时间便到了前南。

  抵达前南驿站时,正是傍晚,廷昭冲进驿站,但却没有见到张贺尧的踪影。 

  向驿站小二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张大人近几日都在寻找怀若,春山此刻也不见人。

  廷昭找到怀若曾住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傍晚的微光从开着的窗户渗进来,看起来冷冷的。

  屋子里没什么温度,也没有怀若留下的什么痕迹,只有桌上的半盏茶,颜色深褐,廷昭伸手,摸了摸,早就已经冷透了。

  廷昭不想在这个屋子了待着,他要出去寻找怀若,他不能停下来。

  于是他转身离开,刚把怀若房间的门关上,便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廷昭后退半步,伸手摸向了后腰——

  那里放着一把短剑,是他来时专门带在身上的。

  来人的脚步沉重,动作缓慢,似乎很疲惫。廷昭也试探着向楼梯走去,直到看清楚人,才放松自己的警惕。

  是春山。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鞋上粘着厚厚的黄泥,衣裤全是湿的,袖口刮开不少口子,扯出的丝线也挂着泥水。

  廷昭如见救命稻草,焦急地问道:“殿下人呢?”

  春山显然没有想到廷昭会来,先是一惊,然后垂下了头,没有回答廷昭。

  “你说话啊,殿下在哪?”

  廷昭追问,但是春山只是往隔壁房间走去,头也不抬地推开门,然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也不看廷昭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怀若人呢?”

  廷昭急的不行,嗓门逐渐大了起来,春山听完,缓缓抬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不知道,殿下三日前离开,再没有了踪迹,听那些百姓们说……”

  春山说着说着,嘴巴里像是塞了棉花含糊不清,豆大般的热泪从眼里滚落,最后几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说什么?”

  廷昭不死心追问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殿下被河水卷走了……”

  廷昭耳边如炸雷响过,一时之间听不到春山的哭声。

  被河水卷走了……

  怀若好好待在驿站,为何会被洪水卷走?

  廷昭深吸一口气,顾不得正抹泪的春山,上前抓住他的衣领:

  “你说清楚,他三日前是要去往何处?怎么好端端的会被河水卷走,我来时看过了,堤坝好好的!他们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殿下没了!”

  春山垂着头,不敢看廷昭,平息了片刻,才将事情讲给廷昭。

  “三日前突然闯进来一个面生的小厮,进来就喊道堤坝塌了,张大人不见踪影,让殿下快去主持大局,殿下听了来不及多想,就跟着他走了……”

  “为什么不跟着他?!”

  “门口只有两匹马,那个小厮说情况紧急,就他们两个先去了,我随后找了匹马也去了,但是堤坝没有坍塌,只是涨水,路上也再没找见殿下,张大人派了手下所有人去寻找,都没找到。直到今天,下游百姓找到了这半截袖子,是殿下那日穿的……”

  春山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块被染上河泥的白布,那布原是茶白色的,现在已经破烂的看不出原本的布样,廷昭伸手去接袖布,触到半湿着的布料时,指尖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下意识想要缩回来,但是还是拿起了它。

  “这袖口不像是殿下的衣服,这不是殿下的衣服!”

  廷昭眼睛盯着布料,惊喜地说道。

  “这是殿下的衣服,离府前袖口被阿四的花刮破了,张嬷嬷就用线粗浅缝了几针,正是这个样式……”

  廷昭眼前一黑,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被春山的话浇灭了。

  如今距离怀若失踪已经过去了三日,河水湍急,且看今晚样子,定是要下雨的。

  廷昭将布料塞进春山手里,春山还在小声地哭着。

  “别哭了,我去找殿下。”

  “张大人和我找了三日,殿下他……”

  “不是没找到吗?没找到就应当接着找。”

  说完廷昭便离开了,窗外已入暮色,廷昭出了驿站,解开千里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向着张大人搜救的方向奔去。

  夜里下起了大雨,张大人的手下在搜寻无果后撤了回去,只剩廷昭一人。一夜的寻找并没有结果,黄河水流滔滔,水位随着暴雨不断上涨,上游的巨石断木也被不断冲刷下来,但没有廷昭想找的人。

  这是好事,此时来讲,找不到才是好事。

  直至第二日清晨,雨变小了,廷昭回到驿站见春山伏在桌案上睡着,自己进了门,他才循声醒过来。

  “天亮了?什么时辰了?”

  春山没有问廷昭找到了没有,这个问题从廷昭的脸上就能看出答案。

  “辰时了。”

  春山倒了杯隔夜茶,递到廷昭手里,廷昭接过茶一饮而尽。

  许久未喝水,喉咙像是被晒干一般火辣辣的,冷茶正好灭火。

  “你带我往殿下离开的方向再找找吧。”

  春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到楼下吃碗面吧,没了力气,怎么找人。”

  二人要了两碗素面,但是都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便都放下了筷子。

  廷昭正要起身,春山突然拉住了他。

  “别动,看窗外。”

  春山压低了声音说道:“包子铺前黑色衣服的那个人,就是那天的小厮……”

  廷昭闻言便起身要追,但动作太大,拖动了桌子,那人往廷昭这里看了一眼,二人四目对视,廷昭知道这下不追不行了,于是立刻便往门外跑。

  到了门外发现那人有马,廷昭一看,若是此时到驿馆马厩里牵马怕是来不及。

  刚巧门前来了一位客商,那人从自己的马上将货物解下来,廷昭便立刻翻身上去了,那客商还未来得及惊讶,廷昭大喊一声:“春山付钱!”便扬鞭而去,追赶前面的黑衣人。

  那人马术精湛,不像是普通人,一看就是练过的。

  一想到那天怀若便是被此人带走,廷昭扬鞭的力气又加大几分,势必要追上前边的人,但那人也不示弱,一路猛跑,也是客商的马跑了一路,再怎么使劲也无法追上前人,两人两马,就这样僵持着越跑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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