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怀若一愣，心知自己最近同父皇有了些许交流，但是还没到如此开诚布公的时候。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从未。”
“你若是怪朕，朕也认，毕竟这么多年，朕对这几个孩子都好，唯独你，朕……少了些挂怀。”
怀若听着，耳朵不知怎么就嗡鸣了起来，一阵酸涩的感觉直接从耳朵到眼睛，而后眼前便像是起了一层雾气挥散不去，萦绕在皇帝与他之间。
虽说自己多年来与皇帝确是没有半分的父子情分，但是身上的血脉力量还是让怀若在此刻被皇帝所说的话动容。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没有父亲，怀若也是，但自己自小所受到的伤害也都是因为父亲，若不是当年为了顶替纪怀琛，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他想起来。
在被苏贵妃带走的一个月里，在去往漠北的路上，在漠北的五年，在得知自己母亲的死讯之后，怀若都怨恨过他，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但你回来之后朕确是觉得你与从前不同，长大了，胆子也不想从前那么小。”
“父皇当真记得儿臣从前什么样子？”
皇帝没想到怀若有此一问，愣了片刻，答道：
“那是自然，朕自然是记得的，你出生时，朕也曾抱过你。”
怀若不再说话，皇帝或许真的在自己出生时抱过自己，但若对自己真有半分在意，定不会将自己和母亲丢在甘泉殿不闻不问十多年。
“朕若是现在说想要抱抱怀若，也是有心无力，怀若你，可愿与朕重修父子情分啊。”
怀若不知不觉中已经哭湿了脸，虽然不信面前人所说的话，但皇帝今日所言，就像是将今日多年的委屈撕开了一个口子，情绪泛滥成灾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父皇哪里的话，儿臣自知自己各处都比不上四哥，父皇国事繁忙，儿臣并无怨怼。”
怀若说完，皇帝便起身走到怀若身边，用握着手串的右手，覆到怀若脸上擦泪：“傻孩子，若无委屈，怎么哭成这样。”
“父皇是惦念你的，你去漠北五年，朕也曾写过书信。”
怀若止不住地低声抽泣，皇帝的话他只能听进一半，另一半都在抽泣声中被粉碎了。
“既然如此，父皇能否答应儿臣一个请求，儿臣即将前往前南，父皇若完成儿臣心愿，儿臣也好安心上路，心无旁骛治水、赈灾。”
说着怀若跪到了地上，声音听起来还是一颤一颤的。
“怀若但说无妨，何须如此，快起来。”
皇帝伸手将怀若扶起，怀若稳了稳气息，才说道：
“听闻甘泉殿要拆毁重建，儿臣知道宫中留着一间荒废的宫室不合礼制，儿臣但求父皇，给儿臣一个……给儿臣一个祭拜之所，以后年年中元，也好给母亲烧些纸钱。”
怀若说完还在不停地抽泣，皇帝盯着他，眼里不知是些什么复杂情绪，怀若只觉得皇帝眼珠颤动，似乎也有了些自己读不懂的情感涌上心头。
“父皇，母亲的身份不能入皇陵，儿臣知道，但儿臣也不想自己的生身母亲魂魄飘零，无处可依。”
怀若虽不确定皇帝是否能答应，但其实怀若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今日父子二人已经把话说道这个地步，若是此时怀若提出的请求皇帝没有准允，那岂不是先前的父子深情云云，都是假的，没有比今晚更合适的时机了。
何况自己只想给母亲立个牌位，并不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但此事若皇帝不知，怀若自己为母亲设立牌位供奉，从身份上来说是不合礼制的。
“怀若孝心，朕亦为之动容，既然如此，就让宝光阁的千灯大师，在宝光阁选一处，将你母亲额牌位放上去吧，那里香火气足，也好叫你母亲早日超脱。”
怀若受宠若惊，宝光阁是宫中专设的佛寺，专为各宫娘娘主子们祈福所用，将自己母亲的牌位放进宝光阁，听来确实僭越了，但怀若不得不承认，他很心动。
“父皇其实不必……”怀若刚想假意推脱一番，皇帝便说道：
“朕对你母亲也有些亏欠，就这么办，将她的牌位送进宝光阁，有朕在，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有朕在。
这三个字怀若是第一次听到，这一瞬间怀若感觉到一丝安全感，好像皇帝是可以倚靠和信任的。
深宫之中，自己尚且受人摆布，父皇会不会也有因为勾心斗角的欺骗而伤心的时候呢？若是他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不能信任，这二十多年的皇帝位置，他坐起来会不会也觉得无所依靠呢？
也许父皇老了，真的向往天伦之乐，或者血脉亲情终归是无法消弭，皇帝此刻真的是想从自己身上寻找些安慰。
“儿臣深谢父皇。”
说完，皇帝也想起身回体元殿休息，怀若拜别父亲，站在原地目送。
已经走出二三步，皇帝又停下来，回头对怀若说道：
“前南水患严重，我儿此去，要万分小心，平安归来。”
“儿臣……定不负父皇信任。”、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怀若便已经一身轻装，坐进了马车，即将上路，前往前南。
路程并不算远，怀若乘马车三日便道了该处，张贺尧张大人路上并不多话，怀若几次想要了解陆伯庸的事情，但都没有机会开口。
终于到了前南的驿馆，怀若出了马车，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了，忙伸伸腰腿活动一番。
但张大人却走到路边，抓起一把土，在手掌中碾碎，而后又放在自己鼻子下边仔细闻了闻。
怀若走上前去，询问这是做什么？
张大人表情凝重地回答道：
“雨季快要到了，这雨一来，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驿站，怀若也学着张大人的样子从地上抓起一撮土，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但是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端倪，倒是吹拂过面颊的风，让人感觉温润极了，似乎是雨季的前兆。
众人在驿站之中修整，等待明日前往县镇疏散百姓，赈灾所用的粮食和银两还未从京城出发，怀若等人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转移百姓，将伤害降到最低，而后再商讨修筑堤坝的事宜。
粮草和赈灾的银钱怀若不必担心，那一直以来都是宰相亲点，派人送到灾区，转移百姓也是手下的人去做便好，但这修筑堤坝等事，自己才是一窍不通。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从未。”
“你若是怪朕，朕也认，毕竟这么多年，朕对这几个孩子都好，唯独你，朕……少了些挂怀。”
怀若听着，耳朵不知怎么就嗡鸣了起来，一阵酸涩的感觉直接从耳朵到眼睛，而后眼前便像是起了一层雾气挥散不去，萦绕在皇帝与他之间。
虽说自己多年来与皇帝确是没有半分的父子情分，但是身上的血脉力量还是让怀若在此刻被皇帝所说的话动容。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没有父亲，怀若也是，但自己自小所受到的伤害也都是因为父亲，若不是当年为了顶替纪怀琛，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他想起来。
在被苏贵妃带走的一个月里，在去往漠北的路上，在漠北的五年，在得知自己母亲的死讯之后，怀若都怨恨过他，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但你回来之后朕确是觉得你与从前不同，长大了，胆子也不想从前那么小。”
“父皇当真记得儿臣从前什么样子？”
皇帝没想到怀若有此一问，愣了片刻，答道：
“那是自然，朕自然是记得的，你出生时，朕也曾抱过你。”
怀若不再说话，皇帝或许真的在自己出生时抱过自己，但若对自己真有半分在意，定不会将自己和母亲丢在甘泉殿不闻不问十多年。
“朕若是现在说想要抱抱怀若，也是有心无力，怀若你，可愿与朕重修父子情分啊。”
怀若不知不觉中已经哭湿了脸，虽然不信面前人所说的话，但皇帝今日所言，就像是将今日多年的委屈撕开了一个口子，情绪泛滥成灾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父皇哪里的话，儿臣自知自己各处都比不上四哥，父皇国事繁忙，儿臣并无怨怼。”
怀若说完，皇帝便起身走到怀若身边，用握着手串的右手，覆到怀若脸上擦泪：“傻孩子，若无委屈，怎么哭成这样。”
“父皇是惦念你的，你去漠北五年，朕也曾写过书信。”
怀若止不住地低声抽泣，皇帝的话他只能听进一半，另一半都在抽泣声中被粉碎了。
“既然如此，父皇能否答应儿臣一个请求，儿臣即将前往前南，父皇若完成儿臣心愿，儿臣也好安心上路，心无旁骛治水、赈灾。”
说着怀若跪到了地上，声音听起来还是一颤一颤的。
“怀若但说无妨，何须如此，快起来。”
皇帝伸手将怀若扶起，怀若稳了稳气息，才说道：
“听闻甘泉殿要拆毁重建，儿臣知道宫中留着一间荒废的宫室不合礼制，儿臣但求父皇，给儿臣一个……给儿臣一个祭拜之所，以后年年中元，也好给母亲烧些纸钱。”
怀若说完还在不停地抽泣，皇帝盯着他，眼里不知是些什么复杂情绪，怀若只觉得皇帝眼珠颤动，似乎也有了些自己读不懂的情感涌上心头。
“父皇，母亲的身份不能入皇陵，儿臣知道，但儿臣也不想自己的生身母亲魂魄飘零，无处可依。”
怀若虽不确定皇帝是否能答应，但其实怀若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今日父子二人已经把话说道这个地步，若是此时怀若提出的请求皇帝没有准允，那岂不是先前的父子深情云云，都是假的，没有比今晚更合适的时机了。
何况自己只想给母亲立个牌位，并不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但此事若皇帝不知，怀若自己为母亲设立牌位供奉，从身份上来说是不合礼制的。
“怀若孝心，朕亦为之动容，既然如此，就让宝光阁的千灯大师，在宝光阁选一处，将你母亲额牌位放上去吧，那里香火气足，也好叫你母亲早日超脱。”
怀若受宠若惊，宝光阁是宫中专设的佛寺，专为各宫娘娘主子们祈福所用，将自己母亲的牌位放进宝光阁，听来确实僭越了，但怀若不得不承认，他很心动。
“父皇其实不必……”怀若刚想假意推脱一番，皇帝便说道：
“朕对你母亲也有些亏欠，就这么办，将她的牌位送进宝光阁，有朕在，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有朕在。
这三个字怀若是第一次听到，这一瞬间怀若感觉到一丝安全感，好像皇帝是可以倚靠和信任的。
深宫之中，自己尚且受人摆布，父皇会不会也有因为勾心斗角的欺骗而伤心的时候呢？若是他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不能信任，这二十多年的皇帝位置，他坐起来会不会也觉得无所依靠呢？
也许父皇老了，真的向往天伦之乐，或者血脉亲情终归是无法消弭，皇帝此刻真的是想从自己身上寻找些安慰。
“儿臣深谢父皇。”
说完，皇帝也想起身回体元殿休息，怀若拜别父亲，站在原地目送。
已经走出二三步，皇帝又停下来，回头对怀若说道：
“前南水患严重，我儿此去，要万分小心，平安归来。”
“儿臣……定不负父皇信任。”、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怀若便已经一身轻装，坐进了马车，即将上路，前往前南。
路程并不算远，怀若乘马车三日便道了该处，张贺尧张大人路上并不多话，怀若几次想要了解陆伯庸的事情，但都没有机会开口。
终于到了前南的驿馆，怀若出了马车，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了，忙伸伸腰腿活动一番。
但张大人却走到路边，抓起一把土，在手掌中碾碎，而后又放在自己鼻子下边仔细闻了闻。
怀若走上前去，询问这是做什么？
张大人表情凝重地回答道：
“雨季快要到了，这雨一来，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驿站，怀若也学着张大人的样子从地上抓起一撮土，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但是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端倪，倒是吹拂过面颊的风，让人感觉温润极了，似乎是雨季的前兆。
众人在驿站之中修整，等待明日前往县镇疏散百姓，赈灾所用的粮食和银两还未从京城出发，怀若等人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转移百姓，将伤害降到最低，而后再商讨修筑堤坝的事宜。
粮草和赈灾的银钱怀若不必担心，那一直以来都是宰相亲点，派人送到灾区，转移百姓也是手下的人去做便好，但这修筑堤坝等事，自己才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