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爆竹声中清

  地字一虽然是喝醉了,但练武人的反应还在,立马回手。

  在旁边的伙计和杂役们以为是东家和朋友喝多了,赶忙将两人隔开,药铺的黄掌柜眼疾手快,直接扔了一坛子酒挡住了十五的剑势。

  酒坛被击碎,酒溅到二人的身上,地字一人已经清醒了大半,看着一脸怒意的十五有些茫然:“发什么疯啊你。”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别不是为了那个小礼吧?”

  这一提小礼十五更加气愤了,杏眼圆睁,口气生冷:“你为什么要诋毁她?”

  “诋毁?”地字一莫名其妙,她一手接过伙计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酒渍,一边说道:“她又不是什么善茬,就你一天心疼得跟个宝贝似的,自己被卖了也不知道。”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娃也给十五递了快帕子,她怒容满面,本来小女娃还想伸手给她擦擦的,但看着她满是怒火的脸,反而吓得倒退了几步。

  地字一看着狼狈不堪的十五,寒冬凌冽,十五本来就穿的不多,浑身也湿透了,酒滴顺着脸从额头流到下颚,她的手因为碎掉的坛子,已经划破了一大个口子,血流不止。因为抑制不住的怒气,她身形微微晃动,但眼神却十分坚定,满是愤懑。

  地字一只怪自己喝了酒话多,倒不是怕了十五, 而是觉得她有点可怜。

  地字一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那个小礼是什么人你自己回去打听,我好心收留你,但你也不要想在我这里惹事,要过年你就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好好吃饭,不想过年你现在就离开。”

  十五却不为所动,似乎并没听到地字一的话:“你给她道歉。”

  这下地字一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给十五台阶下,结果对方这样不识抬举,她冷哼一声,抽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剑,双手比开,立好架势:“怎么,今天是非要和我争个你死我活吗?”

  地字一向旁边的黄掌柜使了个眼色,他带着众人忙往旁边闪开。

  十五没再收敛,直接冲上去就开始砍。

  地字一自幼就是学武奇才,脾气也向来张扬,她对十五不说掏心掏肺也算是真诚相待了,结果十五还这样对她,加上又喝了酒,于是整个人劲一上来,也铆了全力。

  二人这一交手,可真的是天雷勾地火,黄掌柜一边带着人四处闪躲,一边心疼桌子椅子乱飞,但东家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问题,以往招式迅捷,武力猛烈的东家,怎么与对方你来我往了这么久,而且丝毫没有占得半点便宜的样子。

  可地字一却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渐渐落得下风,体力开始不支。

  因为喝了酒,十五其实也无法聚足全部真气,但她向来是拼惯了的,仍然是用尽全力,招招皆是杀招,地字一进退失据。

  二人僵持了一阵,十五找到地字一破绽,准备致命一击,地字一也已发现无力还转,只好用剑身挡住胸前,降低伤害。

  十五是狠了心,用自己的剑抵住地字一的剑身就开始用气,真气袭来,地字一难以招架,整个身体不断往后,脚下在地上划出两道痕迹,渐渐无力抵挡。

  旁边的黄掌柜看着地字一的状况急得团团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字一开了口:“你原来学天玑真法的时候,是不是觉得难以通脉,无法进展。”

  十五愣了愣,手中的力气开始缓缓往回收:“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就是小礼干的啊!”地字一几乎是吼出来的。

  十五惊愕不已,眼里透露出不可置信,后背却突然发凉。

  地字一虽然为人傲慢,但并没有必要说谎,而且十五修炼天玑真法的时候确实是难以打通经脉,仿佛一个无法通晓武力的庸才。那时她所有的武功都是靠着死记硬背的空招硬拼,小礼死后,她的经脉似乎是通畅了一些,但仍然不能与常人相比,这件事,她没有和别人说过。

  十五放下了手中的剑,地字一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刚刚十五的攻势,她是真的会死于她的剑下。

  地字一看着立在院子中惶然不知所措的十五,外面热闹的爆竹声越来越响,天上的烟火或明或暗,荧荧地照亮她的脸,她眼中仍然带着一丝不情愿,不情愿去相信。

  “她看你话少人又傻,给你口吃的你就为她卖命,就让教头封了你的经脉,很多人都知道。”地字一平静阐述。

  “她早就是暗堂里面最豁得出去的,她和那些教头,都是她主动的,她委身于教头身下,那些教头帮她。”

  “那些教头五七日才来一次,怎么会对暗堂的事情知道这么清楚,都是小礼说的,连我们当初商量好了一起制服教头,也是她去告的秘。”

  “后来她的事被副堂主知道了,她就被教头害死了。”

  十五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那个对她好的小礼,那个帮她的小礼,那个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的小礼,怎么会是这样的?

  她应该去质疑,应该去反驳,应该大声吼着告诉地字一:你说的都是假的!

  可是她却喊不出来,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中的哀痛慢慢倾泻,湿透的身子因为寒风侵袭而微微颤抖,喧闹的炮仗声越来越大,炸得耳边轰鸣不止。

  陡然,她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直晃晃地倒在了院子中。

  躲在角落里的伙计们还处于惊吓之中,不敢上前。还是地字一缓缓几步来到十五面前,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只是晕倒后才喊人来扶。

  众人三两下把十五扶到了屋子里,地字一命一个叫阿芳的女娃给她擦洗包扎伤口,换了衣服。

  地字一回到满目狼藉的院子里,伙计们倒是开始纷纷动手打扫起来,倏忽一阵冷风袭来,地字一打了个冷颤,这下酒是彻底醒了,她开始想今天是不是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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