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无力承诺
霍恩海姆和康纳德在楼下忙着研究黑曜石胸针里的小小机巧，而秦时似乎有点累了，给格伦帮忙把行动当天去订婚宴上一行人需要的伪装全部准备完毕之后就去了自己的房间早早休息。
等到格伦打着哈欠从旅店的库房里出来的时候，康纳德已经完成了最后一颗胸针的处理，因为疲累积攒过量的缘故，少年甚至没有几步上楼倒在床上的打算，而是径直趴在木桌上昏昏睡去。
霍恩海姆小心翼翼地把康纳德抱到旅店大厅的壁炉旁边，让他在躺椅上睡好，紧接着拾取柴火再用报纸点燃，这么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依旧没有成功，和刚才指导康纳德的精明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蹲在壁炉前面，好不容易借着火苗把里面的炭火烧到了足以点燃的温度，男人用力一吹，结果力道过猛，非但没有点燃柴木，扬起的灰尘还糊了一脸，发懵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滑稽。
不知怎的，看着霍恩海姆的背影，格伦总是容易想起老泰伦斯，那个在他少年时代充当父亲角色的老男人在某些方面也有些相似的熨帖和笨拙。
“我来吧，这个你拿去给他盖上。”
走到旅店大门前将厚重的铁门和里面的毛皮门帘合上，格伦拿了一卷厚毛毯递给男人，转而自己抓起打火机和报纸，潇洒地一脚踩在脚踏式风箱上，三两下就漂亮地把壁炉的火生得明亮。
“啊……谢谢。”
霍恩海姆也看出来一行人里相对比较靠谱的人就是眼前的红发男性，而康纳德似乎也很仰仗他，两人相谈时，一旦提到格伦，康纳德总是不由自主地加上敬称，对于这个男人的信任也不加掩饰。
大抵是因为格伦并不像其他年长男性一样，因为他的特殊个性和才能就对他另眼相看，毕竟这位帝国前少尉在战场上漂泊多年，见过的光怪陆离不计其数，即便如今知道康纳德是共生会前司库的儿子，还是集炼金技术大成的人工生命，在他眼里这人也始终是个需要教育和矫正的别扭小孩罢了。
而且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格伦对多数事物的看法也称得上透彻严谨，同时也不乏市侩的风俗和幽默，康纳德会尊敬这样一个可靠的长辈也是情理之中。
用毛毯把康纳德严严实实地裹好，格伦一边往壁炉里添柴火，一边试图跟霍恩海姆多聊聊家常。
“我们家平时不是很拘束，他以前都是一个人玩，没人管着，要是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说完格伦略带歉意的眼神从康纳德的睡颜挪到霍恩海姆被兜帽遮住的脸上，海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映衬出壁炉里摇曳的火光。
并不是出于任何不纯的目的和立场，只是格伦突然想起来时在火车上听到的霍利斯和南希的夜谈对话，心里对于眼前男人的身份就有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教团的人会这么轻易地跟康纳德离开，又毫无顾忌的向他传授炼金术有关的细节，这些让他觉得实在想不通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没关系，我迷路还闯了祸，正被商户缠着又没办法解决，是他帮了我。”
或许是因为康纳德是霍恩海姆和“人类”这个曾经身份建立联系的支点之一，提及他，霍恩海姆总是能体现出比其他时刻更多的人情味。
“这样啊…不过我觉得你挺喜欢他，还愿意教他怎么操作炼金法阵的细节。”
格伦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自从当了SSD的探员和秦时的个人助理就戒了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
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这种让他记起往事的深夜，来上一支烟不是坏事。
“你说你叫霍尔…应该是化名吧？”
“不是！我……”
“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趟过来，除了求医和参加订婚宴之外，还想尽可能地帮这孩子找到他的家人。”
在下午帮忙处理炼金法阵的时候，同样在大厅忙碌的格伦和秦时就跟霍恩海姆解释说明了不少事情，虽然两边对各自的了解都远不止表面言语交流得那么简单，但多少还是说清楚了来意和目的。
格伦深吸一口，抖掉烟蒂踩灭的同时，双眸锁定霍恩海姆局促的眼睛。
“我不清楚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秦时对你的态度还有你的一些表现来看，想必斗篷之下的身体，很大一部分应该不是属于人类吧？”
格伦的听觉很敏锐，霍恩海姆的脚步声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一点骗不过他，更别说秦时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微妙，在其他情况下或许做出这样的判断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但已经经历过夜隐之物人体试验和北境教团的炼金术改造这一系列超出常识的技术现实，格伦会下这样的论断确实在情理之中。
霍恩海姆彻底不说话，显然再怎么解释也没办法动摇格伦的认知。
“不反驳也正常，我并不想和你为敌，至少在康纳德面前不行…虽然不清楚当时你给霍利斯大叔寄信让他去雾都找人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没有恶趣味到打搅父子再会这种令人感动的时刻。”
一段话将自己的立场和霍恩海姆的身份彻底挑明，男人还想争辩什么，格伦只是继续抽烟，盯着篝火，尽量压低声音不打扰静夜里安眠的同伴。
“你的旧友这会儿也该酒醒了，我大可以上去把人叫下来对质，不过没必要，不是吗？”
格伦愿意相信，这一次在北境的相遇只是一个意外，比起霍恩海姆这一次的出现，他更在意的还是那个被他带走的女孩的去向。
“南希跟你离开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团其他人手里？你也清楚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霍利斯其实那之后已经把具体掌握的情报分享给了格伦和秦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康纳德一人，格伦不奢求能够得到霍恩海姆的协助，想也知道对方在北境耕耘多年，知道儿子的下落也只能托人出面去找，现在又怎么可能直接站在妻子的对立面？
但至少，格伦希望到时候康纳德站上订婚宴的混乱战场时，这个曾经对他展露过善意的男人，不要变成他的敌人。
因为这对于一个被剥夺过去和被捏造未来的可怜少年来说，如果要在好不容易拾回过去的旅途中亲手将曾经的美好粉碎，那未免也太过残酷了。
霍恩海姆良久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默默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玻璃制成的瞳孔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舍和悲伤。
“我没办法解释清楚…至于会不会在最后跟你们为敌，我也无法做出保证。”
他没有支配自己身体的自由，即便再不情愿，他也不能施舍给他们些微的希望——因为这种信任带来的松懈……在战场上或许就是一瞬间的致命破绽。
作者有话说：
等到格伦打着哈欠从旅店的库房里出来的时候，康纳德已经完成了最后一颗胸针的处理，因为疲累积攒过量的缘故，少年甚至没有几步上楼倒在床上的打算，而是径直趴在木桌上昏昏睡去。
霍恩海姆小心翼翼地把康纳德抱到旅店大厅的壁炉旁边，让他在躺椅上睡好，紧接着拾取柴火再用报纸点燃，这么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依旧没有成功，和刚才指导康纳德的精明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蹲在壁炉前面，好不容易借着火苗把里面的炭火烧到了足以点燃的温度，男人用力一吹，结果力道过猛，非但没有点燃柴木，扬起的灰尘还糊了一脸，发懵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滑稽。
不知怎的，看着霍恩海姆的背影，格伦总是容易想起老泰伦斯，那个在他少年时代充当父亲角色的老男人在某些方面也有些相似的熨帖和笨拙。
“我来吧，这个你拿去给他盖上。”
走到旅店大门前将厚重的铁门和里面的毛皮门帘合上，格伦拿了一卷厚毛毯递给男人，转而自己抓起打火机和报纸，潇洒地一脚踩在脚踏式风箱上，三两下就漂亮地把壁炉的火生得明亮。
“啊……谢谢。”
霍恩海姆也看出来一行人里相对比较靠谱的人就是眼前的红发男性，而康纳德似乎也很仰仗他，两人相谈时，一旦提到格伦，康纳德总是不由自主地加上敬称，对于这个男人的信任也不加掩饰。
大抵是因为格伦并不像其他年长男性一样，因为他的特殊个性和才能就对他另眼相看，毕竟这位帝国前少尉在战场上漂泊多年，见过的光怪陆离不计其数，即便如今知道康纳德是共生会前司库的儿子，还是集炼金技术大成的人工生命，在他眼里这人也始终是个需要教育和矫正的别扭小孩罢了。
而且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格伦对多数事物的看法也称得上透彻严谨，同时也不乏市侩的风俗和幽默，康纳德会尊敬这样一个可靠的长辈也是情理之中。
用毛毯把康纳德严严实实地裹好，格伦一边往壁炉里添柴火，一边试图跟霍恩海姆多聊聊家常。
“我们家平时不是很拘束，他以前都是一个人玩，没人管着，要是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说完格伦略带歉意的眼神从康纳德的睡颜挪到霍恩海姆被兜帽遮住的脸上，海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映衬出壁炉里摇曳的火光。
并不是出于任何不纯的目的和立场，只是格伦突然想起来时在火车上听到的霍利斯和南希的夜谈对话，心里对于眼前男人的身份就有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教团的人会这么轻易地跟康纳德离开，又毫无顾忌的向他传授炼金术有关的细节，这些让他觉得实在想不通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没关系，我迷路还闯了祸，正被商户缠着又没办法解决，是他帮了我。”
或许是因为康纳德是霍恩海姆和“人类”这个曾经身份建立联系的支点之一，提及他，霍恩海姆总是能体现出比其他时刻更多的人情味。
“这样啊…不过我觉得你挺喜欢他，还愿意教他怎么操作炼金法阵的细节。”
格伦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自从当了SSD的探员和秦时的个人助理就戒了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
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这种让他记起往事的深夜，来上一支烟不是坏事。
“你说你叫霍尔…应该是化名吧？”
“不是！我……”
“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趟过来，除了求医和参加订婚宴之外，还想尽可能地帮这孩子找到他的家人。”
在下午帮忙处理炼金法阵的时候，同样在大厅忙碌的格伦和秦时就跟霍恩海姆解释说明了不少事情，虽然两边对各自的了解都远不止表面言语交流得那么简单，但多少还是说清楚了来意和目的。
格伦深吸一口，抖掉烟蒂踩灭的同时，双眸锁定霍恩海姆局促的眼睛。
“我不清楚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秦时对你的态度还有你的一些表现来看，想必斗篷之下的身体，很大一部分应该不是属于人类吧？”
格伦的听觉很敏锐，霍恩海姆的脚步声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一点骗不过他，更别说秦时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微妙，在其他情况下或许做出这样的判断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但已经经历过夜隐之物人体试验和北境教团的炼金术改造这一系列超出常识的技术现实，格伦会下这样的论断确实在情理之中。
霍恩海姆彻底不说话，显然再怎么解释也没办法动摇格伦的认知。
“不反驳也正常，我并不想和你为敌，至少在康纳德面前不行…虽然不清楚当时你给霍利斯大叔寄信让他去雾都找人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没有恶趣味到打搅父子再会这种令人感动的时刻。”
一段话将自己的立场和霍恩海姆的身份彻底挑明，男人还想争辩什么，格伦只是继续抽烟，盯着篝火，尽量压低声音不打扰静夜里安眠的同伴。
“你的旧友这会儿也该酒醒了，我大可以上去把人叫下来对质，不过没必要，不是吗？”
格伦愿意相信，这一次在北境的相遇只是一个意外，比起霍恩海姆这一次的出现，他更在意的还是那个被他带走的女孩的去向。
“南希跟你离开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团其他人手里？你也清楚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霍利斯其实那之后已经把具体掌握的情报分享给了格伦和秦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康纳德一人，格伦不奢求能够得到霍恩海姆的协助，想也知道对方在北境耕耘多年，知道儿子的下落也只能托人出面去找，现在又怎么可能直接站在妻子的对立面？
但至少，格伦希望到时候康纳德站上订婚宴的混乱战场时，这个曾经对他展露过善意的男人，不要变成他的敌人。
因为这对于一个被剥夺过去和被捏造未来的可怜少年来说，如果要在好不容易拾回过去的旅途中亲手将曾经的美好粉碎，那未免也太过残酷了。
霍恩海姆良久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默默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玻璃制成的瞳孔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舍和悲伤。
“我没办法解释清楚…至于会不会在最后跟你们为敌，我也无法做出保证。”
他没有支配自己身体的自由，即便再不情愿，他也不能施舍给他们些微的希望——因为这种信任带来的松懈……在战场上或许就是一瞬间的致命破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