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改
回忆至此结束，喜英果真寻了碗筷过来，大大方方的盛了一碗，说：“姑娘这般大善人，有好的从不藏私，就是自个儿吃亏。”
“都是咱们府上的人，哪有吃亏不吃亏的。”幼宁却不计较这些，“他们给咱们做事，也总得时常给些好处，他们才做的精心呢。”
“就是有一点不好，”幼宁笑起来：“上回的布也好，这回的羊肉也好，都是拿他的东西做了我自己的人情，回头我再向他请罪。”
又过了没多久，出去送肉的悦儿回来了，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悄悄凑到幼宁身边来说：“姑娘，那边院子里的昨夜吵了一架，似乎是吵凶了，我听他们院里的人说公子离去时脸黑的像块碳，她们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宿呢。”
喜英含笑白了她一眼：“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不问问他们因何吵了起来？”
“奴婢自然问了！”悦儿叉着腰，得意起来：“起初他们谁都不敢说，后来如意悄悄找见我，说她昨夜离门近，里头吵嚷声大些时她也粗粗听了一耳朵。”
悦儿看向幼宁，像是邀功似的，说：“如意说，听见了里头几位说起姑娘的名字，又零星听见什么宅子铺子几个字，倒像是为了姑娘才吵起来。”
“瞧，咱们院里倒是养出一个消息灵通的。”幼宁瞥见悦儿那眼巴巴的神色，便遂她意夸了一句：“今日羊肉羹也赏你一碗，一会儿去厨房加热了自己舀一碗去。”
“奴婢才不是来求赏呢……”悦儿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却是情真意切的替她感到担心：“姑娘，您也别觉着奴婢说话难听，就算他们是您血脉亲人，可到底不是自小养大的，情分浅。奴婢倒是被亲娘养到这么大，不还是为了那么些个银两就被卖了吗？他们要是真打起您这宅子的主意，咱们也得提前防备才是啊。”
“姑娘的东西，就算他们敢惦记，公子也不敢叫他们惦记，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家不仁不义，公子仕途就要毁在这里了。”喜英猜测他们争吵确实是宫里那位派人敲打了先宁，并不是为了什么她们不知情的事，便也放下心来。
她又嘱咐了悦儿一句：“但咱们防范总是无错的，你同他们院子里的都玩的熟，那日后便多从她们嘴里打听打听消息吧，也叫咱们知道她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悦儿难得受到如此大用，高高兴兴的施礼道谢：“是！奴婢记下了。”
打发她端走剩下的羊肉羹，喜英伺候着幼宁漱净了口。
羊肉再好，也免不了留下味道，幼宁总觉着身上依旧残留着那股膻味，便开始浑身难受起来。
“喜英，叫人备水沐浴吧，这股油脂味总是散不干净。”
“看您吃着倒是香，怎么这会子嫌弃起来了？”喜英被她逗笑，答应着：“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她离去后，幼宁推开窗户，叫冷风吹进屋里来，吹散空中那股食物的味道。
无风时，便不觉得寒冷，幼宁倚靠在窗户边，也叫那风吹走自己身上的肉味，却不想反倒招惹来一只小猫。
小猫蹲坐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舔着爪子，时不时冲她叫两声，十分乖巧。
“吃了我家几顿肉，倒是想赖着不走了。”她轻声笑骂。
第二日，周先生果然把修好的画拿了过来。
新的画里，猫又像是主角，又像是配角一般，憨态可掬的蹲着地上，目光紧紧跟着侍女手里挑着的一块肉。
画中的侍女只有一个背影，衣着配色皆与陆府一致，腊梅枝头下，这侍女闲散的逗弄小猫，颇有几分天下盛世独有的烂漫与写意。
画卷右侧，是两行洒脱的小字：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檐下小奴闲逗趣，饱卧花阴兴有余。下边还印着周先生的印章。
幼宁的视线，便从画中的小猫转移到这小字上来。她正研究着这七言绝句，忽然听见周先生说：“这诗，三句是别人写的，一句是我自个儿写的，你要是真觉得有趣，便去把这些诗的出处都寻出来，再想想为何我不直接引用别人的诗，非得改动一番。”
就这么多瞧了一眼，倒给自己瞧出额外的功课来了，幼宁苦笑了一声，只能应下：“是，学生下学后就多翻翻诗书。”
周先生讲课渐渐变快了，她已讲完了《大学》，正在教幼宁《中庸》，她不再细致的逐字解释，大略解释过每一段文字的寓意以后，便匆匆跳到下一段。
幼宁清楚，周先生是在有意锻炼她，她本非无知小儿，若要有心自然都能记住，因此即便再吃力，也不吭声，努力跟着周先生讲学的速度听讲。
而课上囫囵吞枣咽下去的，都要课下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细细研究，那字字句句皆由自己琢磨得来，当真令人印象深刻。
幼宁身边的奴仆向来是比幼宁更早用膳的，她寻常食量浅，也没有胃口，用餐时间便晚些。
只今日这餐开的格外早，周先生还未下课，门外便叽叽喳喳的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笑声。
周先生本也已经不再授课，在等幼宁自行提问，听到这些动静，便探头出去瞧了一眼，再回来时，脸上全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我之间，倒是有不少相像之处。”她如是说。
见幼宁一脸懵懂，周先生便直言道：“你总是不忍旁人受身体疾苦，我同你相似，又不相同，我不忍世间女子桎梏于内宅后院，终身眼界只在于攀附父母、夫婿、子女过活。所以你时常予人恩惠，从不藏私，而我奔波于京城各大千金门下，意图叫她们开蒙开智。”
“你救身，我救心，这不是相似是什么？”周先生说到最后，像是宽慰的笑了一下。
“学生哪敢媲美先生功德伟业。”幼宁惶恐起来：“只是顺手犒赏下人罢了，比起先生宏图大志还相去甚远。”
“这么说，你也觉着女子该有更加恣意的活法？”周先生虽然是反问的语气，但已然从幼宁的神情中读到了答案。
她拍了拍幼宁的肩膀，说：“虽你我终不同路，但我却觉得，今日你能犒赏旁人口腹之欲，他日，你定能传授他们思想之德。如今，也只是因为你尚且正在开蒙罢了。”
作者有话说：
“都是咱们府上的人，哪有吃亏不吃亏的。”幼宁却不计较这些，“他们给咱们做事，也总得时常给些好处，他们才做的精心呢。”
“就是有一点不好，”幼宁笑起来：“上回的布也好，这回的羊肉也好，都是拿他的东西做了我自己的人情，回头我再向他请罪。”
又过了没多久，出去送肉的悦儿回来了，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悄悄凑到幼宁身边来说：“姑娘，那边院子里的昨夜吵了一架，似乎是吵凶了，我听他们院里的人说公子离去时脸黑的像块碳，她们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宿呢。”
喜英含笑白了她一眼：“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不问问他们因何吵了起来？”
“奴婢自然问了！”悦儿叉着腰，得意起来：“起初他们谁都不敢说，后来如意悄悄找见我，说她昨夜离门近，里头吵嚷声大些时她也粗粗听了一耳朵。”
悦儿看向幼宁，像是邀功似的，说：“如意说，听见了里头几位说起姑娘的名字，又零星听见什么宅子铺子几个字，倒像是为了姑娘才吵起来。”
“瞧，咱们院里倒是养出一个消息灵通的。”幼宁瞥见悦儿那眼巴巴的神色，便遂她意夸了一句：“今日羊肉羹也赏你一碗，一会儿去厨房加热了自己舀一碗去。”
“奴婢才不是来求赏呢……”悦儿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却是情真意切的替她感到担心：“姑娘，您也别觉着奴婢说话难听，就算他们是您血脉亲人，可到底不是自小养大的，情分浅。奴婢倒是被亲娘养到这么大，不还是为了那么些个银两就被卖了吗？他们要是真打起您这宅子的主意，咱们也得提前防备才是啊。”
“姑娘的东西，就算他们敢惦记，公子也不敢叫他们惦记，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家不仁不义，公子仕途就要毁在这里了。”喜英猜测他们争吵确实是宫里那位派人敲打了先宁，并不是为了什么她们不知情的事，便也放下心来。
她又嘱咐了悦儿一句：“但咱们防范总是无错的，你同他们院子里的都玩的熟，那日后便多从她们嘴里打听打听消息吧，也叫咱们知道她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悦儿难得受到如此大用，高高兴兴的施礼道谢：“是！奴婢记下了。”
打发她端走剩下的羊肉羹，喜英伺候着幼宁漱净了口。
羊肉再好，也免不了留下味道，幼宁总觉着身上依旧残留着那股膻味，便开始浑身难受起来。
“喜英，叫人备水沐浴吧，这股油脂味总是散不干净。”
“看您吃着倒是香，怎么这会子嫌弃起来了？”喜英被她逗笑，答应着：“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她离去后，幼宁推开窗户，叫冷风吹进屋里来，吹散空中那股食物的味道。
无风时，便不觉得寒冷，幼宁倚靠在窗户边，也叫那风吹走自己身上的肉味，却不想反倒招惹来一只小猫。
小猫蹲坐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舔着爪子，时不时冲她叫两声，十分乖巧。
“吃了我家几顿肉，倒是想赖着不走了。”她轻声笑骂。
第二日，周先生果然把修好的画拿了过来。
新的画里，猫又像是主角，又像是配角一般，憨态可掬的蹲着地上，目光紧紧跟着侍女手里挑着的一块肉。
画中的侍女只有一个背影，衣着配色皆与陆府一致，腊梅枝头下，这侍女闲散的逗弄小猫，颇有几分天下盛世独有的烂漫与写意。
画卷右侧，是两行洒脱的小字：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檐下小奴闲逗趣，饱卧花阴兴有余。下边还印着周先生的印章。
幼宁的视线，便从画中的小猫转移到这小字上来。她正研究着这七言绝句，忽然听见周先生说：“这诗，三句是别人写的，一句是我自个儿写的，你要是真觉得有趣，便去把这些诗的出处都寻出来，再想想为何我不直接引用别人的诗，非得改动一番。”
就这么多瞧了一眼，倒给自己瞧出额外的功课来了，幼宁苦笑了一声，只能应下：“是，学生下学后就多翻翻诗书。”
周先生讲课渐渐变快了，她已讲完了《大学》，正在教幼宁《中庸》，她不再细致的逐字解释，大略解释过每一段文字的寓意以后，便匆匆跳到下一段。
幼宁清楚，周先生是在有意锻炼她，她本非无知小儿，若要有心自然都能记住，因此即便再吃力，也不吭声，努力跟着周先生讲学的速度听讲。
而课上囫囵吞枣咽下去的，都要课下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细细研究，那字字句句皆由自己琢磨得来，当真令人印象深刻。
幼宁身边的奴仆向来是比幼宁更早用膳的，她寻常食量浅，也没有胃口，用餐时间便晚些。
只今日这餐开的格外早，周先生还未下课，门外便叽叽喳喳的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笑声。
周先生本也已经不再授课，在等幼宁自行提问，听到这些动静，便探头出去瞧了一眼，再回来时，脸上全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我之间，倒是有不少相像之处。”她如是说。
见幼宁一脸懵懂，周先生便直言道：“你总是不忍旁人受身体疾苦，我同你相似，又不相同，我不忍世间女子桎梏于内宅后院，终身眼界只在于攀附父母、夫婿、子女过活。所以你时常予人恩惠，从不藏私，而我奔波于京城各大千金门下，意图叫她们开蒙开智。”
“你救身，我救心，这不是相似是什么？”周先生说到最后，像是宽慰的笑了一下。
“学生哪敢媲美先生功德伟业。”幼宁惶恐起来：“只是顺手犒赏下人罢了，比起先生宏图大志还相去甚远。”
“这么说，你也觉着女子该有更加恣意的活法？”周先生虽然是反问的语气，但已然从幼宁的神情中读到了答案。
她拍了拍幼宁的肩膀，说：“虽你我终不同路，但我却觉得，今日你能犒赏旁人口腹之欲，他日，你定能传授他们思想之德。如今，也只是因为你尚且正在开蒙罢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