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日已西垂,苏钰到达镇国将军府上,夕阳绯色已经将天边的云彩都挑染。

  彼时安敏正在后院中制作一把小桃木剑,听到仆从说苏钰来寻他,赶忙撂下手中的活计来到了正厅。

  “苏相!”安敏大步流星的走来“我过来的,也没有换身衣服。”

  苏钰摆手道无妨:“安将军,我今日来府上属实是匆忙。”

  “可有什么要紧事?”

  苏钰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安将军,你可知道此次是雍王在御前为你求了情?”

  安敏点点头:“我也诧异,我平日里莫说皇亲国戚,就是文官之中,也就只与苏相你相熟。雍王昨日还来了我府上,说了一些个莫名其妙的话,我都一一装傻应过去,不过......眼下大敌当前,雍王却如此活跃,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也有次顾虑,昨日我去纪英府上,他同我说起如今朝堂之上世家大族把控朝局。沈娴辞与雍王又私交甚笃,流弊日积累,犹恐内忧外患。”苏钰将顾虑说与安敏“只是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阿敏。”

  安敏笑着宽慰道:“苏相,我能到如今的地步,除却皇上的提拔,少不了您的赏识。如今您有话但说无妨,我们之间可以不分彼此。”

  “你能信我,我便将心中所想说与你。只是现在皇上已经没有从前这样信任我,有一些忙我恐怕帮不上,还要阿敏你自己周旋。”苏钰向安敏走进了几步,声音放低:“雍王若有意行不轨,必收买御林军与禁军。而这两者最大的威胁就是金陵郊外的金甲卫,金甲卫如今在你手中,所以到时候事成事败都在你一念之间。”

  安敏听完,细细的咂摸了一会,品出其中的意思,对苏钰道:“如此,若是我不领情,雍王便会再设法提拔一个听话的金甲卫首领,若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事成事败都与我关系不大。他以为我想明白后便愿意追随于叛臣贼子?”

  “对,众人以为的收买,实则是雍王的试探。但是将计就计也无不可,关键是皇上哪里,将军若暗地做忠臣,鎏金殿中便少不了一番周折。”

  安敏并起两指揉了揉眉心:“雍王救我时我只当是守买,确实没有想的这样深。多谢苏相提醒。我本来还想拒了他的好意,如今看来倒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

  苏钰几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饶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但是好歹都是一致对外。一回到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之上,便是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和步步为营,若是走错一步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

  “此时皇上不知是否觉察,但是朝堂绝不能成为谁的一言堂。阿敏,若是你不想与雍王一党有太多的牵连,便还如之前一样蒙混过去就是,但是金甲卫必须握住,不然到时候就算是能将韩礼将军的兵调来金陵城,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苏钰敛眉思索着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安敏听完他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但是瞧见眼前的人,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苏相,你的安全有保证吗?当日出征之人本就没有你,后来为何你会随军北征我们也一直不得而知,但是自你走后朝堂局势就出现如此大的变动,可想你是在他们计划之中的。”

  苏钰想了一圈,若是安敏没有提醒他,他恐怕还真想不到自己身上。但是扪心自问,如果他是沈娴辞,就算他不会杀自己也会将自己想办法软禁起来,日后皇位易主,但是大晋精兵攻打南晏,他怎么也不会为了上一个皇帝而放弃如今的百姓和边疆城池。

  他不会,安敏和韩礼也不会。而后所有官兵民众的眼睛都死死的盯在前线上谁还会再去多过问今日鎏金殿上坐的是何人。

  若是无了战事,苏钰的用处也就没有了,雍王不会和临衍一样允许苏钰进行他的改革,只会一一个莫须有的名义把他杀掉。

  “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对,但是苏相,大晋退兵之日,便是他们陷害你之事。这时候的乱臣贼子此时不除掉,日后名正言顺了便是引来的天雷劫火。”

  安敏见苏钰不言,便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苏钰自然也明白,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在大晋兵出南晏之前先将内乱解决掉。至于他的安危,如今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苏钰抬头看着安敏眼中的担忧,紧张的神情松弛了片刻,笑着对安敏道:“无事,殊途同归。只要能解决今日雍王之乱,自然也能留我一吗,命苟延残喘。我需得回去再算一算,等有了计划再来说与你。”

  安敏听完,心中感慨万千,向苏钰拱了拱手:“苏相,我此生最敬佩无双国士。你将自己放在军民之后,甚至放在我们之后,是国士亦是真君子。若日后您有不测,我就算是单枪匹马也会相救。”

  苏钰笑着回了礼:“但愿你我与南晏都不会有这一天。”

  穿堂风过吹起苏钰的一角白衣,氤氲着春日里的生机,赶走了一身的干燥凛冽。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迎来了转机。

  ——沈府

  “皇上的参汤日日都喝着吗?”雍王摇着手腕刮了刮茶中的浮沫,分出去了一眼瞧着沈娴辞。

  沈娴辞接过那眼神,思索了片刻,笑着回道:“皇上近日来身子不适,贵妃叮嘱了太医院,让日日都往鎏金殿送着,想着不多时皇上的身子也就能好起来了”

  “能好起来便是好事啊,太医院尽心了。”雍王一双三角眼里装着与年轻面容不符的算计和精明,嘴上一动不动的维持着笑意。

  在沈娴辞此处看,雍王的表情都像是衣服一样,出门前穿戴好了,一天下来也不换。

  “自然,周院正的家人托王爷照料着,他们不会不尽心。”

  “沈兄说的是这个道理,不过若没有沈家贵妃从中督促着,想来本王也有心无力不是?”雍王撂下了茶杯,转头看着沈娴辞。他知道若非是沈家家族中的势力被自己收入囊中,逼迫沈娴辞与自己为伍,沈娴辞本身是不愿意做乱臣贼子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就算一万个不愿意,如今也洗不脱乱臣贼子的身份。刚才的话沈娴辞腹诽他以周家人性命逼迫周太医,而沈娴辞的妹妹何尝不是全力配合他所有的计划。

  沈娴辞藏在袖口中的手去握紧了拳头,近日来苏钰一回来他就心中有些不踏实,况且身边这位两面三刀的雍王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长期合作的人。

  苏钰走后没有几日,沈家贵妃便从宫中递来了书信,全然不顾及他的反对就上了雍王的贼船。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雍王已经笼络了大半的世家贵族,几乎要将他的权力架空,他虽有地位,但是终究比不过皇族只手遮天。加之沈家不少宗族外戚都跟了雍王,就算是他洁身自好,最后也还要去尝一损俱损的苦果。

  雍王从一开始就将他的后路给断了。

  雍王见沈娴辞拧着眉不答话,也不恼。站起来慢慢悠悠的走到他身前:“沈兄啊,咱们也是相识十几年的交情,我只信你可比我皇兄信苏钰。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只要这次拿下安敏,在外敌来临之前成就大业,日后便不会有任何人来诟病。”

  “王爷,你又如何能得知安敏,苏钰等人会如我一般悉听您的吩咐呢?”

  雍王脸上笑容更深,盯着沈娴辞道:“不听话,就换掉,你说是吗沈兄?”

  沈娴辞被那眼神盯的心里发寒,他何尝不知道这句话也是雍王对自己说的。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不悦,只堪堪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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