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常远驹仍打着叫常锦屏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主意，听见皇帝首肯，立马唤她出来：“既如此，便由我家女儿来开这个头吧，锦屏……”
“哎，”皇帝打断他，“常将军对子女教导有方，朕早有耳闻，飞花令的头一句如此简单，留给令爱难免有些浪费，依朕看——”他装模作样的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虚虚指着最远的拐角，说：“便从你开始吧。”
双宁眼皮突然一跳，她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自知失态的重新低下头来，她强忍着怯意站起来：“是。”
好在她过去确实爱看诗集，含“冬”字的诗句虽说并不常见，也不至于一句都背不出来，只是粗粗想了几下，便有诗词浮上脑海：“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皇帝点点头，十分满意：“不错，那便按次序依次轮转吧，说不上来也无碍，本就是随意玩玩的。”
双宁的下一位，便是幼宁，皇帝的视线一直停靠在她身上，像是期待至极似的，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边趁势打量起她来。
幼宁前几天病了一场，这事没人敢瞒着皇帝，喜英很早就把消息递进了皇宫，许是怕怪罪，甚至事无巨细到连幼宁喝了几口水这样的事都如实上报。
皇帝也跟着牵肠挂肚了几天，如今看到她俏生生的站在那，从未知之处诞生的忧虑才渐渐抚平。
比起在宫里时，她确实胖了一些，脸上多了些肉感，身子包裹在厚厚的衣衫里，也看不出是否变得丰腴。想是大病初愈，她不大有精神，好在确实是好了，人并不难受。
再看看她的打扮，宫里宫女衣装都素静，往日里只在发髻上簪一朵偏桃粉色的绢花。皇帝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那花繁复杂的发髻和头饰与她极为相衬，竟叫他有些挪不开眼。
幼宁在他那幽暗的目光下缓缓起身，也幸好前几天周先生才教了她一首新诗，里头有一个冬字，能叫她应付应付这个场面。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她唯恐自己记错了，小心翼翼念着，念完才抬眼去看他，也不敢多看，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皇帝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这句好，还点到了冬至日，甚是应景。崔喜，朕嘱咐你带着金瓜子，带了没有？抓一把给她。”
众目睽睽之下，幼宁只能行大礼谢恩：“谢陛下赏赐。”
从崔公公手里接过那把金瓜子，幼宁小心包好了揣进怀里，那沉甸甸的坠感是如此真实，而这样光明正大的暗度陈仓，亦是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飞花令还在继续，别人也顾不上羡慕或者嫉妒，一个个低头苦思冥想起来。幼宁心里放松，便悄悄听起陛下说的每一句话来。
这样的陛下，是幼宁极少见的。如今高居主位的，是在朝堂之上绸缪的帝王，而非私下里不拘身份的晏子昂。
幼宁几乎不曾见过皇帝面对朝臣的模样，如今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说着场面话，几乎每一句都是与臣子兵不血刃的唇枪舌战，才对他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况有了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这飞花令终于轮到了王静怡头上。她是先皇王皇后母家教养出来的嫡女，饱读诗书，如今这令已经走过了许多个人头，越来越难，众人都翘首以盼着想看她能不能答。
又不如说，当年王静怡险些与皇帝定亲，如今这二人头一回见面，众人也好奇皇帝的态度。
哪知王静怡站起来，却是一脸歉意：“静怡不才，竟是对不上来了，还请陛下赎罪。静怡听说，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时，少不了丝竹奏乐，静怡在家常常练琴，虽说琴艺不精，尚且能入耳，不如，就叫静怡替诸位伴乐，如何？”
对诗，只对上一句便轮过去了，要是中规中矩的，兴许陛下连人都没看清，远不如她此举更叫人印象深刻。
常远驹想清其中关窍，面上几乎挂不住那抹虚伪的笑容。他暗自瞪了自己几个女儿一眼，越发觉着她们愚钝，远不及这王氏女会献媚。
皇帝听她说完，不再看这女子水光潋滟的眼眸，却与常远驹笑道：“瞧，爱卿，可不是叫人抓住了疏漏？文人雅士集会，须得有丝竹奏乐，再风雅些的，还得沐浴焚香，爱卿这里，确实安静了些。”
常远驹躬身道歉：“这，老臣粗鄙，却是思虑不周了。”
王静怡脸色微变，她低着头，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她自己知道，下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破，眼里的不甘肆意流淌。
常远驹立马转身对王静怡说：“叫王小姐看了笑话，你既然是来做客的，真叫王小姐奏乐，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搁了！”
“是晚辈僭越才是……”
皇帝看着这和孝的场面，像是欣慰至极似的点点头：“王小姐此举也是好心，且王小姐坦率，倒是难得。崔喜，回头送些诗书到王小姐府上，下次常府再设宴，就叫王小姐先起头好了。”
王静怡吃了个软钉子，还得恭敬谢礼，重新落座后难免不虞。
怀王妃借着喝茶掩嘴偷笑，她府上那位王侧妃，从前仗着亲生姑母是皇后，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王氏子女进东宫时，对她也不甚恭敬，如今能看到王家人吃瘪，当真叫她心里痛快。
随后她又一次瞥向坐在最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幼宁。
她记得这个人，从前在宫里的时候。
那也算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才刚刚被抬为继太子妃，免不了要在宫里时常走动，有一日恰好经过了藏金阁，就瞧见那位混世魔王惠王眯缝着眼睛，拿一位小宫女逗趣儿。
他们在说什么，怀王妃并没有听清，却下意识的记住了那小宫女又羞又急的模样，像是被什么为难住了一样。
几年过去了，原本藏金阁里的小小宫人，摇身一变穿起华装，硬是挤进了贵女圈子……听父亲说，陛下格外看中陆庶吉士，点名要他邀请，这其中深意，真是不敢细思啊。
作者有话说：
“哎，”皇帝打断他，“常将军对子女教导有方，朕早有耳闻，飞花令的头一句如此简单，留给令爱难免有些浪费，依朕看——”他装模作样的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虚虚指着最远的拐角，说：“便从你开始吧。”
双宁眼皮突然一跳，她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自知失态的重新低下头来，她强忍着怯意站起来：“是。”
好在她过去确实爱看诗集，含“冬”字的诗句虽说并不常见，也不至于一句都背不出来，只是粗粗想了几下，便有诗词浮上脑海：“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皇帝点点头，十分满意：“不错，那便按次序依次轮转吧，说不上来也无碍，本就是随意玩玩的。”
双宁的下一位，便是幼宁，皇帝的视线一直停靠在她身上，像是期待至极似的，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边趁势打量起她来。
幼宁前几天病了一场，这事没人敢瞒着皇帝，喜英很早就把消息递进了皇宫，许是怕怪罪，甚至事无巨细到连幼宁喝了几口水这样的事都如实上报。
皇帝也跟着牵肠挂肚了几天，如今看到她俏生生的站在那，从未知之处诞生的忧虑才渐渐抚平。
比起在宫里时，她确实胖了一些，脸上多了些肉感，身子包裹在厚厚的衣衫里，也看不出是否变得丰腴。想是大病初愈，她不大有精神，好在确实是好了，人并不难受。
再看看她的打扮，宫里宫女衣装都素静，往日里只在发髻上簪一朵偏桃粉色的绢花。皇帝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那花繁复杂的发髻和头饰与她极为相衬，竟叫他有些挪不开眼。
幼宁在他那幽暗的目光下缓缓起身，也幸好前几天周先生才教了她一首新诗，里头有一个冬字，能叫她应付应付这个场面。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她唯恐自己记错了，小心翼翼念着，念完才抬眼去看他，也不敢多看，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皇帝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这句好，还点到了冬至日，甚是应景。崔喜，朕嘱咐你带着金瓜子，带了没有？抓一把给她。”
众目睽睽之下，幼宁只能行大礼谢恩：“谢陛下赏赐。”
从崔公公手里接过那把金瓜子，幼宁小心包好了揣进怀里，那沉甸甸的坠感是如此真实，而这样光明正大的暗度陈仓，亦是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飞花令还在继续，别人也顾不上羡慕或者嫉妒，一个个低头苦思冥想起来。幼宁心里放松，便悄悄听起陛下说的每一句话来。
这样的陛下，是幼宁极少见的。如今高居主位的，是在朝堂之上绸缪的帝王，而非私下里不拘身份的晏子昂。
幼宁几乎不曾见过皇帝面对朝臣的模样，如今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说着场面话，几乎每一句都是与臣子兵不血刃的唇枪舌战，才对他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况有了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这飞花令终于轮到了王静怡头上。她是先皇王皇后母家教养出来的嫡女，饱读诗书，如今这令已经走过了许多个人头，越来越难，众人都翘首以盼着想看她能不能答。
又不如说，当年王静怡险些与皇帝定亲，如今这二人头一回见面，众人也好奇皇帝的态度。
哪知王静怡站起来，却是一脸歉意：“静怡不才，竟是对不上来了，还请陛下赎罪。静怡听说，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时，少不了丝竹奏乐，静怡在家常常练琴，虽说琴艺不精，尚且能入耳，不如，就叫静怡替诸位伴乐，如何？”
对诗，只对上一句便轮过去了，要是中规中矩的，兴许陛下连人都没看清，远不如她此举更叫人印象深刻。
常远驹想清其中关窍，面上几乎挂不住那抹虚伪的笑容。他暗自瞪了自己几个女儿一眼，越发觉着她们愚钝，远不及这王氏女会献媚。
皇帝听她说完，不再看这女子水光潋滟的眼眸，却与常远驹笑道：“瞧，爱卿，可不是叫人抓住了疏漏？文人雅士集会，须得有丝竹奏乐，再风雅些的，还得沐浴焚香，爱卿这里，确实安静了些。”
常远驹躬身道歉：“这，老臣粗鄙，却是思虑不周了。”
王静怡脸色微变，她低着头，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她自己知道，下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破，眼里的不甘肆意流淌。
常远驹立马转身对王静怡说：“叫王小姐看了笑话，你既然是来做客的，真叫王小姐奏乐，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搁了！”
“是晚辈僭越才是……”
皇帝看着这和孝的场面，像是欣慰至极似的点点头：“王小姐此举也是好心，且王小姐坦率，倒是难得。崔喜，回头送些诗书到王小姐府上，下次常府再设宴，就叫王小姐先起头好了。”
王静怡吃了个软钉子，还得恭敬谢礼，重新落座后难免不虞。
怀王妃借着喝茶掩嘴偷笑，她府上那位王侧妃，从前仗着亲生姑母是皇后，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王氏子女进东宫时，对她也不甚恭敬，如今能看到王家人吃瘪，当真叫她心里痛快。
随后她又一次瞥向坐在最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幼宁。
她记得这个人，从前在宫里的时候。
那也算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才刚刚被抬为继太子妃，免不了要在宫里时常走动，有一日恰好经过了藏金阁，就瞧见那位混世魔王惠王眯缝着眼睛，拿一位小宫女逗趣儿。
他们在说什么，怀王妃并没有听清，却下意识的记住了那小宫女又羞又急的模样，像是被什么为难住了一样。
几年过去了，原本藏金阁里的小小宫人，摇身一变穿起华装，硬是挤进了贵女圈子……听父亲说，陛下格外看中陆庶吉士，点名要他邀请，这其中深意，真是不敢细思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