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疠所
翌日醒来,林逸早早便出门了,顺带还捎走了我昨夜在桌上的字条,上面写着洒扫火燎的安排。
“小姐,姑爷临走前说要夫人早起后将洒扫火燎的草药和熏香交给李琼便是,其余具体的落实都有李琼来负责。
林逸这贴心的安排,惹得我心底泛起一阵暖意,昨日的他并没有光顾着为我挡酒而忽视了我担忧。
“姑爷可真是心疼小姐,喝醉了酒,怕小姐闻着不好受,昨夜特意让出床来。今早临走前还不忘为姑娘排忧解难。这处处为小姐着想的夫君恐怕这天下也难寻啊!”小屏一边为我梳头,还不忘夸赞着林逸的好。
“你呀,如今的嘴皮子是越发厉害了!”我害羞地转换话题。
林逸的好我虽不明说,但也都眼在眼里,留在心里。我们半路夫妻,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原本只想着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两人有如此的和谐和默契,也不全是林逸的付出,更多的还是两人的互相理解与包容,让我们两个身处不同立场的人也能求同存异,共度难关。
来到莫府的院子里,看到小小的桦儿已经在教府里的丫鬟称量打包药材,看着旁边满箱从屋外运来的药材,我诧异他们的速度竟然都如此快。就连平时最讨厌早起的傅逸尘也早早起床跑去乾坤医馆忽悠药材。
而我却睡到此时才醒,内心的愧疚将我深深笼罩,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愧对医者之称。
“夫人,此时要出发了。”知晓在一旁提醒我道。
我今日的任务便是去疠所救治重病患者,深知耽误的每一秒可能是一个病人的黄金救助时间,我立马随着莫大人安排的人手前往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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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疠所的大门,我便被这浓烈的烟熏的鼻子痒,连打好几个喷嚏。
上来接应的大夫瞧我是个女子,面露鄙夷不怀好意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医,结果是这么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那莫府的人听了这句话,虽然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咕噜噜的眼睛,流通着惊慌的神色。
既害怕我会当场发怒,又不敢点明我的真实身份,这人转动着眼睛焦急地转动,只求快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位大夫,这疠所为何要通过焚烧药物的方式来驱散邪气,若是此屋通风不畅只怕这酿成的大祸远远比这瘟疫造成的多。更何况,如今住在疠所的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我初次来到此地都惹得鼻息间不舒服,更何况身体脆弱的患者?这么做是想救治病人还是害死百姓?”
我故意将语气压低,带有威慑力的质问眼前的大夫。此时若不在众人面前树威,今后的日子怕是难捱。我如今只能杀鸡儆猴,用精湛的医术堵住其他人的众口悠悠。
那大夫被屋问得面露慌张,一直用手挠着头发,心虚地解释道:“夫人你可不知,洒扫火燎最好的法子救是大火焚烧相关药物。我也是才想到这大火焚烧可能不适应于屋内。”
“我从小学医,竟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洒扫火燎最好的法子救是大火焚烧相关药物。这话说给旁人听听可能会信,但任何一个医者都知道这焚烧药物是最愚蠢但又最没成效的法子。”我冷冽的语气配合着严肃的眼神,惹得那大夫害怕得打了个冷颤。
疬所里有人出来和稀泥道:“我们也是才晓得这大火焚烧药物的法子在屋内行不通,如今我立即派人扑灭这火,再换上香薰。”
“香薰?敢问这位大夫是用的什么香薰?”
和稀泥的人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说道,“就平时用的艾草什么的。”
“艾草竟可以用来做火燎?”我故意提高语调,故作疑问道。
“你一介女子懂什么懂?这疠所如今还是我们大人说的算!”那鄙夷的大夫忠心地上前维护和稀泥的男人。
“管事的,按莫府的规矩,以权谋私,私饱中囊该如何处置?或者按朝廷律法,故意害人应该如果定罪?”
莫府管事的人根据我的问题一一解答,那两人听的害怕得一抖一抖的,鄙夷我的大夫直接跌坐在地上,害得和稀泥的大人也一同跌坐。
刚刚有多趾高气扬,如今便有多落魄。
“你们选个吧,其余人若再明知故犯,便是同样的下场!”我瞥了眼地上那惊惶失色的两人,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淡淡地扫视着其他蠢蠢欲动大夫,板着脸无情说道:“还有人有异议吗?”
此句出口,那些在嘴边求饶的话,也被他们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随后,我立即安排莫府管事带着人将焚烧药物的大火控制住,并将带来的香薰点上。
看着各个病榻前的香薰重新点上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真正放下。出发前便料到这疠所的人定不会臣服于我一介女流,便牢牢叮嘱自己进门后一定不要面露善意,保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遇到事一定要杀伐果断,惹容不得他人质疑,这样才能杀鸡儆猴。
我巡视着疠所大致的情况,发现这里容纳的大多数是染上疫病的老人。或因年龄大,或身子骨本身较弱,或疾病缠身,这救治情况实在不上好。
“管事的,有一个老爷爷快不行!”不远处病榻前一个少年模样的小大夫满头大汗焦急地呼叫着我。
待我赶到时,老人已经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我皱着眉,把了他的脉息,冷静地说道:“如今只能行险招了。来人,去把我的针盒拿来!”
趁着去取针盒的空隙,我和小大夫笨手笨脚地将这老头翻身。这小大夫看起来比我还小了几岁,在帮忙翻身时和他不小心的肢体接触都惹得面红耳赤,裸露在外的耳朵早已红透了。
待针盒来了,小大夫熟捻的接过,然后细致地将我要用到银针用烛火炙烤。
我接过银针,专心致志地寻找着穴位,身体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最后一针落定。
正当我移动自己酸疼的身体,听到身旁的小大夫常常地舒了口气。他额间的汗比我还多,仿佛刚才施针的人是他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