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珍
“苏钰！你他娘的敢坑老子！”贾威冲着苏钰就扑过来，被李执一脚踹的好远。
李执转身对苏钰拱手道：“苏相，是末将失职。让这无恶不作的畜生惊扰了您。”
苏钰抬抬手：“无事，等安将军回来以后，让他军法处置吧。我是文臣，不好多插手武将事务，但是天理论常在上，此等蛀虫不该在败坏南晏军队的名声。”
“是”李执应下，然后对着带来的守卫道“把这厮带回去，先关到颍州监里，派兵把守，别出什么差错！”
伤员所里大闹了一场，守卫们虽然未曾被殃及鱼池，但是也多少的被罚了军饷，一个个的都老实起来。
苏钰虽然气急，但是也没有忘记正事。李执将人带走后，他就在伤员所里照料病人。
只是那个女子一直在他背后跟着他。
“姑娘，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苏钰手中不停，只微微偏了偏头对她道。
那女子也不说话，听见苏钰问她，又开始哭。
苏钰将一个百姓的胳膊包扎好，有了些闲空，猜道：“姑娘，可是家中药材不够，不能为你父亲治病？我可以为你支领一些。”
那女人仍就摇头。
苏钰也不会哄女人，但是看着一个刚受欺凌的弱女子在他身边哭，却视若无睹，实非君子所为。
苏钰微微矮下身子，温柔的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可算是长了嘴，声若蚊哼：“我....我叫珍儿”
“珍儿，你有何难处，且告诉我。若我能替南晏补偿于你，我苏某定然不会推辞。”
珍儿看着周围的人多，憋的脸通红，却说不出口，最后只问了一句：“相爷您住哪里？”
苏钰不知为何突然问他这个，但是事无不可对人言，苏钰答道：“我如今就暂居在颍州府衙，你若是现在没想好要什么，便回去慢慢想，这几日我都在。”
珍儿听了默默记在心里，跪下给苏钰磕了个头，才回去。
伤员所的病人太多，苏钰今日无事，便想多诊治几个人。一忙起来就忙到了天黑。
看着伤情都控制住了，苏钰也安心了，才打马便回了颍州府衙。
草草的吃了些饭菜，便坐在桌前研究兵器兵法。
“苏相！”外面有个守卫敲了敲他屋门。
苏钰将书合死，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的除了一个守卫，还有今日伤员所的那位姑娘。
“苏相，这位姑娘有事找您。”那守卫很懂规矩的低头不看他们二人。
苏钰道一声有劳，对珍儿做了个请的手势。珍儿进了门却将房门掩住。
苏钰觉得不妥，便往后退了几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珍儿撩起衣裙便跪在地上：“相爷，我今日回了家，可家中继母说我已经毁了清誉，有辱家风，短短不肯留我。那贾威已经入狱，妾身别无所托，愿意为相爷当牛做马。还请您收留。”
说完又开始抽泣。
苏钰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你先起来吧。”
珍儿只当是苏钰愿意收留她，立即就起了身。她生的俊俏，男人见了都要多看两眼，也自诩美貌，以为苏钰也会为之动心。
“相爷，您喝茶。”珍儿为苏钰斟茶，走过去时还若有若无的用柔软的身子蹭了蹭苏钰的胳膊。
苏钰正为她想着出路，被那触感电了一下，他抬眼看去，只瞧见媚眼如丝。这屋里的脂粉气令他浑身不舒服，不过他这也就明白了这姑娘的意思。
“珍儿姑娘，我....”苏钰措辞了一下，依旧顾忌珍儿的体面“我已有家室。”
“在相爷身边做个通房丫头，奴也是愿意的。”珍儿听出来苏钰不想要她，赶忙又跪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苏钰，眼泪马上又要掉出来。
换做别的男人，或许觉得这样较弱的女人可怜，想要疼爱。而苏钰却只觉得无奈与可悲。
一个女人，没了家。央求着别人收留，还要用色相去赌这个男人喜不喜欢。这一副皮囊无论是否倾国倾城，这场赌局都是输的。
或许是因为生的一副好容貌，已经深知以此换得利益，故而不自重。又或许因为家中人所迫，无法自爱。但无论如何，苏钰不想看见她堕落。
“珍儿，你起来。”苏钰抬了抬手，并不碰她。
珍儿站起来，依旧用娇弱可怜的眼神看着苏钰。她不曾读书，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只能用自己浅薄的阅历去猜，看看苏钰会不会和别的男人一样，被这样的眼神盯一会就对她百依百顺。
但苏钰不会，他搬出凳子给珍儿坐下，语重心长问：“珍儿姑娘，苏某冒昧问你，你当真心悦于我吗？”
珍儿瞧着苏钰谪仙似的面容，风流气质，羞红了脸，怯生生的点头。
苏钰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咳嗽了一声，换了种问法：“珍儿姑娘，你我才认识半日，并不知根知底。你容貌妍丽，但你可知红颜弹指老。我就算今日纳为妾室，来日若恩爱不在，你又当如何自处？你又何必将你托付于我呢？”
珍儿听苏钰不要他，忙问道：“相爷，您若嫌我，我做一个洒扫的丫头伺候您也好。我没有夫君，没有爹娘，我还能依靠谁呢？”
苏钰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愿意为奴为婢，供人驱使？无依无靠，亦可以不依不靠。珍儿姑娘，难道你除却容貌，便什么长处都没有了吗？”
珍儿定定的看着苏钰：“我....我会绣花，很会做首饰。”
“那就绣花，做首饰。自己养自己，不要在年轻貌美时误入歧途，等老之将至才后悔莫及。”
苏钰起身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钱袋，递到了珍儿手中。
“珍儿，你且记住这三十两是我借给你的。没有利息，也没有还款期限。你拿着这银子去盘下一间铺子，让它做你后半生的依靠。你的容貌，应该给你欢颜，点缀你的感情。而不要让它坠你下地狱。”
珍儿拿着这些银子，眼底有了些底气。
“现在我问你，你愿意为奴为婢，供人驱使。还是愿意自尊自爱，养活自己？”
珍儿抬起头半晌，眼波微动，对着苏钰郑重道：“不依不靠，自尊自爱。我明白了。”
苏钰见她懂了，会心一笑。
珍儿又要给他磕头，苏钰赶忙扶起她：“还有，珍儿。不要随便屈膝，也不要动不动就哭。往后余生，愿你能有自己一番作为，不必去求谁的荫蔽，自己亦可参天。”
珍儿嘴唇在颤抖，苏钰知道她这是又想哭了。也不去安慰，就看她自己忍过去。
这世间多少坎坷，过不去也就过不去了，但一旦能够从泥泞中爬起来一次，后面翻越千山便也有了底气。
珍儿忍住没哭，手里攥着银子，对苏钰说了一句话，声音依旧怯生生的颤抖，但语气中却没有了假惺惺的甜腻，那句话苏钰后来一直记着。
“相爷，我想以后生活安定了，也读书识字，多老也去读。”
“那便愿你我都能明理，修信，辩是非。”
河清海晏，灯火续昼，平等的泥土滋养出有序的制度，在这样的土地生根发芽，风雨凛冽才不惧内忧外乱，太平年间才能和谐有序。战争将苏钰改革的心力消减，而此刻那些曾经夜以继日规划的条条目目又重新鲜活起来。
那些银子说是借，其实自然就是苏钰给出去的。他自然不会真的就一点不管珍儿，依旧将她留了宿，找了靠谱的人给她盘了一间铺子，看着妥当才放心让她离去。
苏钰明白，男权社会里，女人想要立住脚跟是很难的。但是他依旧不愿意让天下女子自认为是温室的鲜花。因为鲜花终有一天要被采去赏玩，花开时招蜂引蝶，落花入泥却无人知。
若是能成为一棵树，就算是各有参差，在这个时代无法与男子并肩而立，但她们至少有一方天地，能守住自己。
李执转身对苏钰拱手道：“苏相，是末将失职。让这无恶不作的畜生惊扰了您。”
苏钰抬抬手：“无事，等安将军回来以后，让他军法处置吧。我是文臣，不好多插手武将事务，但是天理论常在上，此等蛀虫不该在败坏南晏军队的名声。”
“是”李执应下，然后对着带来的守卫道“把这厮带回去，先关到颍州监里，派兵把守，别出什么差错！”
伤员所里大闹了一场，守卫们虽然未曾被殃及鱼池，但是也多少的被罚了军饷，一个个的都老实起来。
苏钰虽然气急，但是也没有忘记正事。李执将人带走后，他就在伤员所里照料病人。
只是那个女子一直在他背后跟着他。
“姑娘，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苏钰手中不停，只微微偏了偏头对她道。
那女子也不说话，听见苏钰问她，又开始哭。
苏钰将一个百姓的胳膊包扎好，有了些闲空，猜道：“姑娘，可是家中药材不够，不能为你父亲治病？我可以为你支领一些。”
那女人仍就摇头。
苏钰也不会哄女人，但是看着一个刚受欺凌的弱女子在他身边哭，却视若无睹，实非君子所为。
苏钰微微矮下身子，温柔的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可算是长了嘴，声若蚊哼：“我....我叫珍儿”
“珍儿，你有何难处，且告诉我。若我能替南晏补偿于你，我苏某定然不会推辞。”
珍儿看着周围的人多，憋的脸通红，却说不出口，最后只问了一句：“相爷您住哪里？”
苏钰不知为何突然问他这个，但是事无不可对人言，苏钰答道：“我如今就暂居在颍州府衙，你若是现在没想好要什么，便回去慢慢想，这几日我都在。”
珍儿听了默默记在心里，跪下给苏钰磕了个头，才回去。
伤员所的病人太多，苏钰今日无事，便想多诊治几个人。一忙起来就忙到了天黑。
看着伤情都控制住了，苏钰也安心了，才打马便回了颍州府衙。
草草的吃了些饭菜，便坐在桌前研究兵器兵法。
“苏相！”外面有个守卫敲了敲他屋门。
苏钰将书合死，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的除了一个守卫，还有今日伤员所的那位姑娘。
“苏相，这位姑娘有事找您。”那守卫很懂规矩的低头不看他们二人。
苏钰道一声有劳，对珍儿做了个请的手势。珍儿进了门却将房门掩住。
苏钰觉得不妥，便往后退了几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珍儿撩起衣裙便跪在地上：“相爷，我今日回了家，可家中继母说我已经毁了清誉，有辱家风，短短不肯留我。那贾威已经入狱，妾身别无所托，愿意为相爷当牛做马。还请您收留。”
说完又开始抽泣。
苏钰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你先起来吧。”
珍儿只当是苏钰愿意收留她，立即就起了身。她生的俊俏，男人见了都要多看两眼，也自诩美貌，以为苏钰也会为之动心。
“相爷，您喝茶。”珍儿为苏钰斟茶，走过去时还若有若无的用柔软的身子蹭了蹭苏钰的胳膊。
苏钰正为她想着出路，被那触感电了一下，他抬眼看去，只瞧见媚眼如丝。这屋里的脂粉气令他浑身不舒服，不过他这也就明白了这姑娘的意思。
“珍儿姑娘，我....”苏钰措辞了一下，依旧顾忌珍儿的体面“我已有家室。”
“在相爷身边做个通房丫头，奴也是愿意的。”珍儿听出来苏钰不想要她，赶忙又跪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苏钰，眼泪马上又要掉出来。
换做别的男人，或许觉得这样较弱的女人可怜，想要疼爱。而苏钰却只觉得无奈与可悲。
一个女人，没了家。央求着别人收留，还要用色相去赌这个男人喜不喜欢。这一副皮囊无论是否倾国倾城，这场赌局都是输的。
或许是因为生的一副好容貌，已经深知以此换得利益，故而不自重。又或许因为家中人所迫，无法自爱。但无论如何，苏钰不想看见她堕落。
“珍儿，你起来。”苏钰抬了抬手，并不碰她。
珍儿站起来，依旧用娇弱可怜的眼神看着苏钰。她不曾读书，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只能用自己浅薄的阅历去猜，看看苏钰会不会和别的男人一样，被这样的眼神盯一会就对她百依百顺。
但苏钰不会，他搬出凳子给珍儿坐下，语重心长问：“珍儿姑娘，苏某冒昧问你，你当真心悦于我吗？”
珍儿瞧着苏钰谪仙似的面容，风流气质，羞红了脸，怯生生的点头。
苏钰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咳嗽了一声，换了种问法：“珍儿姑娘，你我才认识半日，并不知根知底。你容貌妍丽，但你可知红颜弹指老。我就算今日纳为妾室，来日若恩爱不在，你又当如何自处？你又何必将你托付于我呢？”
珍儿听苏钰不要他，忙问道：“相爷，您若嫌我，我做一个洒扫的丫头伺候您也好。我没有夫君，没有爹娘，我还能依靠谁呢？”
苏钰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愿意为奴为婢，供人驱使？无依无靠，亦可以不依不靠。珍儿姑娘，难道你除却容貌，便什么长处都没有了吗？”
珍儿定定的看着苏钰：“我....我会绣花，很会做首饰。”
“那就绣花，做首饰。自己养自己，不要在年轻貌美时误入歧途，等老之将至才后悔莫及。”
苏钰起身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钱袋，递到了珍儿手中。
“珍儿，你且记住这三十两是我借给你的。没有利息，也没有还款期限。你拿着这银子去盘下一间铺子，让它做你后半生的依靠。你的容貌，应该给你欢颜，点缀你的感情。而不要让它坠你下地狱。”
珍儿拿着这些银子，眼底有了些底气。
“现在我问你，你愿意为奴为婢，供人驱使。还是愿意自尊自爱，养活自己？”
珍儿抬起头半晌，眼波微动，对着苏钰郑重道：“不依不靠，自尊自爱。我明白了。”
苏钰见她懂了，会心一笑。
珍儿又要给他磕头，苏钰赶忙扶起她：“还有，珍儿。不要随便屈膝，也不要动不动就哭。往后余生，愿你能有自己一番作为，不必去求谁的荫蔽，自己亦可参天。”
珍儿嘴唇在颤抖，苏钰知道她这是又想哭了。也不去安慰，就看她自己忍过去。
这世间多少坎坷，过不去也就过不去了，但一旦能够从泥泞中爬起来一次，后面翻越千山便也有了底气。
珍儿忍住没哭，手里攥着银子，对苏钰说了一句话，声音依旧怯生生的颤抖，但语气中却没有了假惺惺的甜腻，那句话苏钰后来一直记着。
“相爷，我想以后生活安定了，也读书识字，多老也去读。”
“那便愿你我都能明理，修信，辩是非。”
河清海晏，灯火续昼，平等的泥土滋养出有序的制度，在这样的土地生根发芽，风雨凛冽才不惧内忧外乱，太平年间才能和谐有序。战争将苏钰改革的心力消减，而此刻那些曾经夜以继日规划的条条目目又重新鲜活起来。
那些银子说是借，其实自然就是苏钰给出去的。他自然不会真的就一点不管珍儿，依旧将她留了宿，找了靠谱的人给她盘了一间铺子，看着妥当才放心让她离去。
苏钰明白，男权社会里，女人想要立住脚跟是很难的。但是他依旧不愿意让天下女子自认为是温室的鲜花。因为鲜花终有一天要被采去赏玩，花开时招蜂引蝶，落花入泥却无人知。
若是能成为一棵树，就算是各有参差，在这个时代无法与男子并肩而立，但她们至少有一方天地，能守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