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心事未接解

  

  林逸将刚刚丢给二牛的披风拿来,为我重新披上,我想着这下山路漫漫又崎岖,欲自己走。

  没想到林逸在我身下直接蹲下来,“霂霂,上来吧。”林逸背对着我说道。

  我迟疑了片刻,才明白林逸的良苦用心,连忙拒绝道,“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这山路难走,还是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

  林逸仿佛未听见我的推辞般,依然蹲在原地,甚至还回头投来一个真挚的眼神,“霂霂,若是你想为我减轻负担,便乖乖上来,若是抱你下山,更累。”

  面对有时候耍小性子的林逸,我也只能乖乖投降,依着他罢了。

  我用手牢牢地锁着林逸的喉颈,他滚动的喉结咯得我手腕有点疼痛,但身下此人结实有力的身体带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与信任。

  那小泼猴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跟着我们一同下山。他不像下山般蹦蹦跳跳,反而是踏踏实实地向林逸带着路,并为他除去一路的阻碍。

  在林逸背上摇摇晃晃的世界里,望着这山间新盛开的鲜花,一霎那,仿佛又到了幼时上山采药时。祖父背着崴脚的祖母走着山路,我在前方一边给他们开路,一边听着祖父给我们讲的小故事,欢声笑语飘荡着整个山林。

  瞧着身下乐呵呵的林逸,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无忧无虑和自由自在。

  我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松弛惬意地享受着这不用自己费力的下山路。

  “霂霂,要不要我跟你讲个故事?”林逸害怕我舒服得睡着,于是挑起聊机,开始绘声绘色地搜刮自己肚中的趣事。

  我趴在林逸头上,静静地听着,有时候会发出几声轻笑,讲故事的人每次都被这笑声激动得热泪盈眶,鼓足了力更加投入故事的讲述。

  初春三月,陌上花开满路,流云逐着落英,东风拖着心动的情愫呼啸而过,少女轻笑与孩童稚嫩的笑声交织在山间。

  ——

  安顿好了荆州事宜,我们一行人便启程前往江陵。此程是水路,顺着大江南下,便可到这最大的渡口城市——江陵。

  看着诸多行李搬上船只,这从荆州城打包的行李似乎比我们从长安城带来的还要多。不仅有在荆州采购的物品,还有普通百姓自在送来的吃食或者宝物,我们不忍心拒绝,只好一把收下。幸好这前往江陵的船够大够宽敞,还能装下这些东西。

  只是我心底不解,不明白为何之前出了长安甚至在蜀地都是遮遮掩掩一行人的真实身份,怎么如今出了荆州竟然如此大摇大摆地彰显自己的权贵,横整装待发的前往江陵。

  望着身旁安排启程事宜的少年,我眼底又蒙上了一片看不清说不透的迷雾。

  ——

  “霂霂!”我正和知晓清点着带来的行李,林逸突然将我叫住。

  此下船已启动,大江荆州段最是险峻,这刚启程便感受这件江段窄小且颠簸。

  我与林逸都立于桥头,本是凉风习习的江风沾染着湿润的水汽,扑入肌肤凉意刺骨。虽未在桥头驻留很久,我已猜想到到自己冻得通红的模样。

  我想着自己这模样应该甚至难看,狠狠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望着林逸,“有什么事吗?”

  林逸好似将在嘴边的话深深地咽了下去,仿佛换了副说辞般,抚上我冻得冰凉的手,关切道:“这江上凉湿,霂霂体又寒,莫要冻了自己的身子。”他瞅着我狼狈的模样,又补充道,“这江上夜路更是寒冷,只是这床上床塌小,苦了霂霂要与我挤一挤了。”

  我听了他话,抬眸回复道:“你特意唤我,便是为了这些?”

  林逸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住,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大江荆州段惊险难测,我害怕随行的人会有严重的不适症状,还请夫人备好急需的药材,还有治疗擦伤的药物。”

  我会心一笑,“夫君担忧之事,妾身早已有了准备,不必特意跑来与我说这一遭。”

  林逸被我这句话堵得死死,瞧着委屈又无措的模样,我虽不忍,但想着手头还有许多行李需轻点,还有这必需的药品要挑选打包,我便狠狠心,将其抛到身后。

  ——

  这舟楫生活,于我可谓是又爱又恨。

  我贪恋江中的宁静与非凡的景色,但又厌恶这江中湿淋淋的天气,严重的湿气惹得我全省酸疼,甚至彻夜难眠。

  大抵凡事也难十全十美,鱼与熊掌总是不可兼得。想到此,突然联想到自己的婚事,自己高攀嫁给了这么好的夫婿,那么我不可兼得的熊掌又是什么?

  “霂霂。”林逸轻声唤我的小名,将我从这思绪中拉回。 

  盈盈月光在投射在林逸好看的脸庞上,月光下他那眸子显得澄澈明亮,我一时看得出了神。

  “霂霂,怎么近日经常心不在焉的?”月下的林逸好似天上的谪仙,那温柔如水的笑容令我沉沦,“是心底装了什么心事吗?”

  “我能有什么心事还瞒不过你?”玩笑道,“只是想着这江中月如此美,但今夜又湿冷得出奇,只怕是辗转难眠。”

  “夫人,是在伤感这好事不可兼得吗?”林逸抬了抬眉,立马猜出了我心中疑虑。“为夫这里有一法子,保证让夫人今夜好眠。”

  不知道林逸葫芦卖的什么药,我双手环着胸,静候着林逸的好方法。

  “夫人,莫着急,待会便知道了。”林逸边说着,边牵起我冰凉的手,欲与我静静地看着这江中月。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我嘴里默念出幼时乘船过夜时,祖父嘴里常常念叨的诗句。

  “无论此时身处乱世,也终将守得雨止风息,云散月明。”林逸夜风中飘扬的发丝自在的飞扬着,少年的笑在月下越发显得光辉灿烂,正是人生得意时的少年给了我对此诗完全不同的理解。

  “本以为此诗是不被重用的无奈与愤怒,没想到从你这竟然听到了截然不同的理解。”

  “读诗人不同,所处心境不同,及时相同的文字也有不同的释义。”少年咪了咪眼,悠闲地答道,“霂霂,此去江陵,若是心有不快,便与我直说,莫要憋在心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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