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这该死的胜负欲

  我看着手里的书,问道:“你知道单词书第一页第一个单词是什么吗?”

  “Abandon。”

  “对啊对啊……”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生哲理,现煲一锅鸡汤,郑重跟他讲:“所以说遗忘才是开始。”

  顾辰大概也闻到了鸡汤的味道,笑着说:“我饿了,你呢?”

  我收起单词书,“走吧,朕带你去吃左手也能捞起来的鸡汤馄饨。”

  顾辰在那右手不能动的两个多月里,居然学会了用左手写字,我惊奇地问他会不会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他看我一眼,说自己还会更厉害的,然后俩手一起给我画了一个叉,扔下笔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

  张执一说他就是显摆,想被夸两句,而我得寸进尺不解风情,被点醒后我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夸他。

  顾辰左手打个响指,我也觉得好酷。

  “差不多行了啊,你演得太夸张。”

  “没有演技,全是感情。”我发誓:“真的。”

  顾辰手肘撑在窗台上吹风,手里拿着笔,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便利贴写字。

  本来就长得帅,还是侧颜杀,眼帘低垂时,认真沉稳的气质更加分。

  一个字,绝。

  上课预备铃突然打响,他撕下便利贴摁我脑门上。

  我揪下来捏在手心里,跑回教室坐位置上,才展开纸条来看。

  上面写着:“看你那傻样儿。”

  文理分科没多久,芋圆退出了历史社。虽然她想学文,但家里人都不同意,仍然留在理科班,期中考试成绩退步,被家里人逮着机会骂了一顿,就退社了。

  林郁青转去了理科班,就在芋圆隔壁,他找我说芋圆从前也是这么放弃了画画的,她还想过自己攒钱报班,由于各种原因不了了之。

  我仍然留在原来的班级。实际上的文理分科是在入学分班阶段就根据成绩初步决定了的,高二这次分科只有少数人的调动。

  “我听说顾辰想学文,他们班主任拦着不让转,虽然他理科蛮强的,但他文综能冲两百七,天赋型选手,转文科妥妥的霸榜第一。对了,最近我怎么不见你们厮混在一起了?”

  “第一,我们从前也没有‘厮混’。第二,哪怕是学霸,分数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顾辰学习特别忙啊。”

  上次放学等他回家,他从教室里出来见到我,眼睛一亮,转头就往回走,撑着桌子解题解了十多分钟,两张A4纸写得密密麻麻,得到结果才长舒一口气。

  摊在桌上的是高数教材,说实话我只认得字,什么定积分和不定积分,大学课程的内容。

  高二以来,学习任务明显加重,大佬们学有余力,就加倍再学,那时没有“内卷”的说法,但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精神一直存在。

  冯玖在培训机构帮助下报名参加数学联赛,张执一自认没那份天赋和毅力,也就没有搞竞赛的想法,紧抓成绩,不曾懈怠。

  至于顾辰,文科保送机会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我以为他会考虑给《萌芽》杂志社投稿,可他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写作,从小到大所有作文都是无病呻吟,都是按照应试模板练出来的。

  我们语文老师总是拿他的文章做范文当众朗读,我每一篇都听得很认真,所以恨他欺骗我真挚的情感。

  他是个怪人,越是不喜欢什么,就越要做到极致的好,然后把它们踩在脚下,狠狠碾压,感觉很痛快。

  这该死的胜负欲。

  父亲偶然问我顾辰打算考哪里,我告诉他当然是北大光华,辅修历史地理学,他兴趣就是这个。

  父亲见我张口就来,略显不满道:“人家的事你那么清楚干嘛?那你自己呢,你想考什么?”

  我随口道:“当然是烤地瓜啊。”

  表哥那届高考前放假的时候,高三教学楼外纷纷扬扬撒满了纸片,不知谁把准考证夹进书里一起扔了,老师发动同学找了好久,学校就多了条毕业不许撕书的规定。

  我们上一届也确实规矩,没往窗户外面扔纸,全都叠成飞机留在了楼道里,高三拍屁股走人,高一收拾残局,高二搬了进去。

  很久都没联系过周琛了,听说他搞对象被发现,分了手,又谈一个,结果还是分,某天半夜突然发消息给我,说我是条没栓链子的哈士奇,走着走着就野没了影儿。

  他竟然反咬我一口,还骂我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气到双手发抖,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直到他突然出现在校门口。

  我正笑话顾辰走路差点平地摔,下一秒就听见久违的声音,放肆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琛面色不善,语气加重喊我过去。

  顾辰挑眉,侧身道:“又是一门儿娃娃亲?”

  “不是,你乱讲……转过去,你先走,再等下去公交车都没了……”

  我推他,不动,只好把书包交给他,“你去车棚里帮我把电瓶车骑出来,长得特像熊猫的那台,你见过的,钥匙在书包夹层里。”

  “好吧。”顾辰朝我脸上伸手,我下意识捂脑门儿,他笑了笑,收回胳膊,打个响指,“我在路边等你。”

  周琛他爸强塞他进一中旁听文化课,为明年艺考做准备,大概要学那么两三个月。

  我淡淡“哦”了一声,朕已阅。

  我俩之间忽然就没话说了。

  我看着他腿上的牛仔裤,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做梦,梦里顾辰信誓旦旦跟我说这玩意儿汉朝就有了,马王堆里出土过……乱七八糟的,我还真信他鬼话,白天专门儿上网去查。

  周琛问我为何笑得那么猥琐。

  我说他裤脚沾了泥,像粑粑。

  周琛弯腰检查半天,直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你他妈的……”话没说完,气儿就断了,嘀咕道:“讨人厌。”

  “你没事……我就走了……”

  “滚吧。”

  我后退几步,立刻转身奔向顾辰,我特期待骑车带他一程,光想想他憋屈地坐在后座上,两条腿没地方塞,就有种恶搞的兴奋感。

  顾辰抢先道:“我带你。”

  “不行!”

  “我坐后面太重了,你不好掌握平衡。”

  那我不管,今天就算阿基米德活过来找我理论,他也必须坐后面去。

  “你的脚不要撑地啊。”

  “我不撑着就倒了。”

  “可我车还没扶正,你把腿收回来,我自己……哎哎哎,倒了倒了……”

  临危之际,顾辰不得已再撑一把。

  我终究还是把前座让给了他,壮了壮胆,牵住他的校服衣角,“你送我回家,把车骑走吧,明天……过来接我……”

  顾辰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没多久,他说:“你抓稳扶手,别拽我。”

  从前我总以为他是心性成熟,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脸不红心不跳,慢慢的我才发现,他只是比我多了层伪装,遮掩之下处处纯情,不比我强到哪儿去。

  我没听他的,不仅不放手,还摇了摇衣摆,明显感觉到他的脊背绷得更直了。

  谁叫他老是撩人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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