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赶鸭子上架
赶鸭子上架。
张执一把我推镜子跟前，命令道:“挺胸，抬头，收腹。好嘞，再扭个胯看看。”
一秒破功。
“不行啊，我真不会。”
张执一叫冯玖上来示范，冯玖专业素质极高，做什么动作都是自然流畅。
在场只有社团里的熟人，丢脸也丢不到哪儿去，我放下心里的担子，尝试着跟他学。
赵明媚道:“我绷不住了。”
芋圆道:“我也是。”
林郁青最夸张，他在喊救命。
顾辰靠窗站着，抱臂微笑，不置一词。
上次冯玖也站过这个位置。
这地方怕是有古怪，游离在众人视野之外，笼罩着一种诡异的冷清感。
“笑吧笑吧，别忘了咱们早就约定过，谁笑谁就上场替她！”
张执一特别重视这场策划，自从双人舞开始排练，他就展现出比专业导演还强的控场能力，这要搁在平时，肯定数他笑得最恶劣。
“放开点，再放开点，苏璃你别老是拘着，先学第一组动作试试看。”
折腾半天，张执一说我邯郸学步，不会走路了，像是在做康复运动。
我自己先行笑场，蹲在地上满地找钱，一口气都不够喘的。
“快，快换，换人吧。”
“芋圆假小子一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赵明媚同志那腰比钢板还硬，你叫她俩上台表演木偶戏吗？”
张执一那张喇叭嘴，说话不是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
他扭头一看，“林郁青，你穿个裙子上去试试？”
林郁青吓得爆出了猛男音:“我没这癖好！我不是变态！”
张执一叫我站起来加把劲，“把音乐关掉，咱数着节拍来。”
一、二、三……左手搭在冯玖肩上，右手敲他胸口，数够四下……
“停停停！小拳拳捶你胸口，懂否？用点儿力，但别太过，找找撒娇的感觉。”
苍天，你让我去死吧。
“别白费力气了。”顾辰忽然发话，“练不成。”
张执一转身道:“社长大人请闭嘴，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发表客观公正评价的条件和权利。”
“你去找上几届学生问问，就该知道审核那边过不去，单独的男女组合一定会在彩排之前就被刷下来。”
顾辰说得轻描淡写。
张执一确实漏想了这点，烦躁地抓头发，问道:“靠，你咋不早说？！”
“早点儿说你会听吗？”
“……”
顾辰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你上最合适。俩男生跳双人舞，既放得开，又容易过审，节目效果也许会更好。”
“臣附议！”我立即接话。
“有看头！”芋圆一脸兴奋。
明媚同志抬了抬眼镜，说道:“社长老谋深算。”
我没懂她什么意思，当面问她，她也不说，只好直接去问顾辰他在算计什么东西，他两手一摊，表示没有。
担子不落自己身上，不知千斤重。张执一要死要活练了一个多月，终于不再把腿缠成麻花，也不再前后总踩冯玖的鞋，动作记了个七七八八。好在他就是个陪衬，冯玖才是主场，俩人第一次彩排着实惊艳了一把。
元旦晚会重点是在各班参与的合唱比赛，以及平均每两个班组合排演的大节目，并不是是学生个人或社团上报的小节目，张执一和冯玖的双人爵士舞在第二轮彩排的时候还是被刷下台，一个多月的努力白白泡汤，张执一差点掀桌子找老师理论，被冯玖揪着衣领拖了回来。
“无所谓，不重要。”
“你放屁！”
“我没有，这是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你真心觉得这节目没必要？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早就该劝住我了啊，你说什么我不听，可你他妈的吊了我一个多月！”
张执一把台本摔在桌上，冲冯玖发脾气。
“我练不下去的时候，不是你把我拉起来的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句‘无所谓’，怎么不告诉我你觉得这就是白费劲！”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就会帮到底，不管有没有结果，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冯玖冷静道：“你接受不了，我来接。”
我和芋圆、赵同学仨人凑门口，脑袋一个叠着一个伸进门框里，不约而同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张执一坐在桌子上沉默半天，冯玖在他旁边站着，伸手去够台本，张执一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压在桌子上，从他后背跃过去，跳落在地，朝门口走来，目光冷飕飕的。
我们仨连忙撤退，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门关上了。
我特兴奋地去找顾辰分享吃瓜消息，他让我多读书多看报，少听八卦多睡觉。
顾辰很忙，他被拖去参演班里安排的话剧节目，是课文选段《罗密欧与朱丽叶》，主角在凯普莱特家的花园里月下幽会，纯英文剧本。他原本只念旁白，结果被老师看中，试戏罗密欧，台词翻了好几倍，但他记性好，彩排前就能脱稿，闲得无聊就把朱丽叶的台词也背了。
圣诞节那天是周末，整天都在下雪，时大时小的，我拿着剧本，给他对台词，发现没有错词可纠正。
顾辰背得相当流利，我纯粹像听播音一样享受了。
学校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喷泉旁边有座漆红的小亭子，四角飞檐上吊着古色古香的琉璃灯，我仰头看着看着就眯起了眼睛。
顾辰停下问我不看台词本能听懂多少，他不是在笑话人，就是如实问了句话，我也如实回答，能听懂三四成，本省高考英语不计听力成绩，学校也不怎么重视，我这水平都算不错了。
“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
顾辰忽然念起中文，声音一经沉淀很有韵味。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这是朱丽叶的台词。”
“那罗密欧该说什么？”顾辰像我一样，坐在亭子里的条凳上，倚着靠栏，“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我记得这段原文，接道:“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那应该指着什么发誓呢？”
“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顾辰缓声说道。
“莎翁追求的圆满，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角来看，是不存在的，易学里讲变化之道，生生不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也许只有变化才是不变的道。如果让我发誓，我还是想指着月亮，求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太白写诗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轮明月还将继续照耀到千百年后，这样的誓言也会和人间风雨同存，人生代代无穷已，共看明月皆如此。”
“说得好极了。我已摘抄，以后你作文里不准再用。”
顾辰轻笑，“苏璃，你小名到底叫什么，是苏小璃吗？”
“不是，你不要乱叫，听起来好奇怪。”
“不能这么叫吗？莎士比亚都说了，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所以，苏小璃？”
“哎呀！你别叫了！”我真想用铁拳锤他胸口，一拳捶死他丫的，“你就不觉得……又矫情，又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还行吧。”顾辰笑出了声，“重点是你一听就脸红，太有意思了。”
“闭嘴闭嘴闭嘴吧！你以前没这么不正经，肯定是和张执一学的，近墨者黑！”
说到张执一，这货胆子忒大，怂恿冯玖翘掉了晚自习，拖着音响去步行街广场，圣诞节大街上到处都是灯光和音乐，行人来来往往，他俩在人最多的地方跳了段双人爵士，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现场视频在网上都传开了。
视频里有人给他俩献花。
我说那是玫瑰，顾辰非说是蔷薇。
后来张执一证明，其实是从路边景观带里薅下来的月季。
焯。
张执一把我推镜子跟前，命令道:“挺胸，抬头，收腹。好嘞，再扭个胯看看。”
一秒破功。
“不行啊，我真不会。”
张执一叫冯玖上来示范，冯玖专业素质极高，做什么动作都是自然流畅。
在场只有社团里的熟人，丢脸也丢不到哪儿去，我放下心里的担子，尝试着跟他学。
赵明媚道:“我绷不住了。”
芋圆道:“我也是。”
林郁青最夸张，他在喊救命。
顾辰靠窗站着，抱臂微笑，不置一词。
上次冯玖也站过这个位置。
这地方怕是有古怪，游离在众人视野之外，笼罩着一种诡异的冷清感。
“笑吧笑吧，别忘了咱们早就约定过，谁笑谁就上场替她！”
张执一特别重视这场策划，自从双人舞开始排练，他就展现出比专业导演还强的控场能力，这要搁在平时，肯定数他笑得最恶劣。
“放开点，再放开点，苏璃你别老是拘着，先学第一组动作试试看。”
折腾半天，张执一说我邯郸学步，不会走路了，像是在做康复运动。
我自己先行笑场，蹲在地上满地找钱，一口气都不够喘的。
“快，快换，换人吧。”
“芋圆假小子一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赵明媚同志那腰比钢板还硬，你叫她俩上台表演木偶戏吗？”
张执一那张喇叭嘴，说话不是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
他扭头一看，“林郁青，你穿个裙子上去试试？”
林郁青吓得爆出了猛男音:“我没这癖好！我不是变态！”
张执一叫我站起来加把劲，“把音乐关掉，咱数着节拍来。”
一、二、三……左手搭在冯玖肩上，右手敲他胸口，数够四下……
“停停停！小拳拳捶你胸口，懂否？用点儿力，但别太过，找找撒娇的感觉。”
苍天，你让我去死吧。
“别白费力气了。”顾辰忽然发话，“练不成。”
张执一转身道:“社长大人请闭嘴，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发表客观公正评价的条件和权利。”
“你去找上几届学生问问，就该知道审核那边过不去，单独的男女组合一定会在彩排之前就被刷下来。”
顾辰说得轻描淡写。
张执一确实漏想了这点，烦躁地抓头发，问道:“靠，你咋不早说？！”
“早点儿说你会听吗？”
“……”
顾辰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你上最合适。俩男生跳双人舞，既放得开，又容易过审，节目效果也许会更好。”
“臣附议！”我立即接话。
“有看头！”芋圆一脸兴奋。
明媚同志抬了抬眼镜，说道:“社长老谋深算。”
我没懂她什么意思，当面问她，她也不说，只好直接去问顾辰他在算计什么东西，他两手一摊，表示没有。
担子不落自己身上，不知千斤重。张执一要死要活练了一个多月，终于不再把腿缠成麻花，也不再前后总踩冯玖的鞋，动作记了个七七八八。好在他就是个陪衬，冯玖才是主场，俩人第一次彩排着实惊艳了一把。
元旦晚会重点是在各班参与的合唱比赛，以及平均每两个班组合排演的大节目，并不是是学生个人或社团上报的小节目，张执一和冯玖的双人爵士舞在第二轮彩排的时候还是被刷下台，一个多月的努力白白泡汤，张执一差点掀桌子找老师理论，被冯玖揪着衣领拖了回来。
“无所谓，不重要。”
“你放屁！”
“我没有，这是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你真心觉得这节目没必要？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早就该劝住我了啊，你说什么我不听，可你他妈的吊了我一个多月！”
张执一把台本摔在桌上，冲冯玖发脾气。
“我练不下去的时候，不是你把我拉起来的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句‘无所谓’，怎么不告诉我你觉得这就是白费劲！”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就会帮到底，不管有没有结果，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冯玖冷静道：“你接受不了，我来接。”
我和芋圆、赵同学仨人凑门口，脑袋一个叠着一个伸进门框里，不约而同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张执一坐在桌子上沉默半天，冯玖在他旁边站着，伸手去够台本，张执一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压在桌子上，从他后背跃过去，跳落在地，朝门口走来，目光冷飕飕的。
我们仨连忙撤退，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门关上了。
我特兴奋地去找顾辰分享吃瓜消息，他让我多读书多看报，少听八卦多睡觉。
顾辰很忙，他被拖去参演班里安排的话剧节目，是课文选段《罗密欧与朱丽叶》，主角在凯普莱特家的花园里月下幽会，纯英文剧本。他原本只念旁白，结果被老师看中，试戏罗密欧，台词翻了好几倍，但他记性好，彩排前就能脱稿，闲得无聊就把朱丽叶的台词也背了。
圣诞节那天是周末，整天都在下雪，时大时小的，我拿着剧本，给他对台词，发现没有错词可纠正。
顾辰背得相当流利，我纯粹像听播音一样享受了。
学校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喷泉旁边有座漆红的小亭子，四角飞檐上吊着古色古香的琉璃灯，我仰头看着看着就眯起了眼睛。
顾辰停下问我不看台词本能听懂多少，他不是在笑话人，就是如实问了句话，我也如实回答，能听懂三四成，本省高考英语不计听力成绩，学校也不怎么重视，我这水平都算不错了。
“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
顾辰忽然念起中文，声音一经沉淀很有韵味。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这是朱丽叶的台词。”
“那罗密欧该说什么？”顾辰像我一样，坐在亭子里的条凳上，倚着靠栏，“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我记得这段原文，接道:“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那应该指着什么发誓呢？”
“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顾辰缓声说道。
“莎翁追求的圆满，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角来看，是不存在的，易学里讲变化之道，生生不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也许只有变化才是不变的道。如果让我发誓，我还是想指着月亮，求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太白写诗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轮明月还将继续照耀到千百年后，这样的誓言也会和人间风雨同存，人生代代无穷已，共看明月皆如此。”
“说得好极了。我已摘抄，以后你作文里不准再用。”
顾辰轻笑，“苏璃，你小名到底叫什么，是苏小璃吗？”
“不是，你不要乱叫，听起来好奇怪。”
“不能这么叫吗？莎士比亚都说了，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所以，苏小璃？”
“哎呀！你别叫了！”我真想用铁拳锤他胸口，一拳捶死他丫的，“你就不觉得……又矫情，又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还行吧。”顾辰笑出了声，“重点是你一听就脸红，太有意思了。”
“闭嘴闭嘴闭嘴吧！你以前没这么不正经，肯定是和张执一学的，近墨者黑！”
说到张执一，这货胆子忒大，怂恿冯玖翘掉了晚自习，拖着音响去步行街广场，圣诞节大街上到处都是灯光和音乐，行人来来往往，他俩在人最多的地方跳了段双人爵士，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现场视频在网上都传开了。
视频里有人给他俩献花。
我说那是玫瑰，顾辰非说是蔷薇。
后来张执一证明，其实是从路边景观带里薅下来的月季。
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