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是草长莺飞的又一年四月，晏子昂刚过了十九。
按照皇室规矩，皇子二十岁，弱冠礼之后便要议亲，之后封王立府，搬出皇宫。
晏子昂算是个例外，才将将十九，便被封了惠王，又赐了惠王府，早早将他逐出了宫去。
他生母姓李，崇祖皇帝册封她时，并未赐下封号，便依着姓氏叫一声李妃。当时李妃娘娘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跪在蒲团前给菩萨佛祖请安，还不忘提点他：“老七，你是聪明的，太子与荣王都在暗中提防你，既如此，你便安生些，无事莫进宫，在你父皇面前现眼。”
她是不爱争的性子，一心只想着息事宁人，从前生的儿子没了以后，更是吃斋念佛，不理庶务。是以在养育晏子昂一事上，就有些听之任之，并不精心。
偏晏子昂自己是个心思重的，李妃看的出来，也劝不了他，只能时不时提上一嘴。
已是惠王的七皇子晏子昂闻言，笑了一声，摸出蒲扇来随意摇着：“儿子自然是有事才要入宫，那只八哥，儿子看上好久，偏父皇看得紧，不许我带出宫去赏玩。儿子除了进宫来瞧它，还有别的招数吗？”
李妃哪里信他的说辞，干脆念起经文，不再理他。
晏子昂又在她身边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去，去寻他心爱的八哥。
太子是已故王皇后所出，当时已过而立之年。他倒是得了崇祖皇帝的真传，耽于女色，东宫里藏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人。
大约是纵欲过度，不肯节制，太子老态严重，又一心只想着坐稳储君之位，办了几件差事都是面子好看，实则并未惠及民众，瞧着有些蠢笨之相。
崇祖皇帝对他亦有不满，可王皇后母族实力犹存，崇祖皇帝与她少年夫妻，也有几分情深，便一直没有罢免掉他的太子头衔，但隐隐像是更加属意荣王。
荣王原本没有生出争储的心，也被崇祖皇帝暗中倚重硬生生养出了野心。
王皇后去世后，崇祖皇帝再无立后，荣王母妃齐贵妃实为六宫之首。荣王肖母，不仅有手段，能力也出众，但心肠实在毒辣，屡屡草芥人命，比起太子来竟还不堪大用。
晏子昂虽说与生母并不亲厚，但她常年诵经，念着我佛慈悲，多少让晏子昂也跟着悲天悯人起来。
他深知帝王须有手段，但若继承皇权是为自身享乐，不顾百姓疾苦，像崇祖皇帝一样，惹得民间怨声载道，那这皇帝，不如由他来做。
他摇着蒲扇，不许宫人跟着，大摇大摆的向飞禽宫走去。
路过一处宫殿时，他听到了沙沙的洒扫声。晏子昂状似无意那么一瞧，阳光下，那金牌匾流光溢彩，还有些刺眼。
上面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藏金阁。
他其中一个暗探线人，就将新的情报藏进了此处。
“此处，本王却是没怎么来过。”他一副纨绔模样，像是来讨人麻烦的，那漂亮的眼睛直往宫殿里瞧。
两边倒是有把守的卫兵，但此地算不得什么重地，卫兵们行礼过后，也不拦他。
正在洒扫的小宫女看着一脸稚嫩，也不会藏心思，听到动静小跑着到门口，嫩生生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慌张来：“奴婢见过王爷。”
那时她看着还算壮实，有几分白白胖胖的憨厚可爱，便叫晏子昂多看了她一眼。
“正好，本王要看前朝书法大师修明亲手誊抄的《楚辞》，你去帮本王寻来。”
宫女张了张嘴，又蹙起眉头，脸上的为难一闪而过。
“怎么？不识字？”他打趣道。
小丫头羞愧的点点头，又连忙说：“奴婢、奴婢会找公公帮忙，还请王爷在此等候片刻。”
“不用，”他并不想招惹太多人过来，便说：“不认识字，笔墨纸砚总认识吧？你去取来，本王教你这几个字。”
原本是为了少惹麻烦，却不料这小宫女听到这话，眼里瞬间泛起光亮。
他写字时，她就痴痴的看着他的笔尖，像是在记着他是如何落笔，如何转锋，当真是把这个“教”字听了进去。
小宫女捧着那张字，当真帮他把那本《楚辞》寻了过来，他摸到书里的机关，便打发她出去：“既如此，本王看书喜爱清净，你且在门外候着吧。”
等他解读完这条情报，再抬眼时，却看到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捡着一只树杈对着他随手写下的字乱描。
神态认真，又夹杂着些许委屈。
她身在藏金阁，处处都是书，都是字，想要学写字，哪里用得着看他这字？想是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在这里“学”，才将他随手“教”的两个字如此看重。
人自然可以无知，但不能将这无知视作理所当然。这小小的奴婢写下两个字便欢欣的模样，倒令他有些改观。
早知如此，方才就好好写一副字给她。
罢了，若得空时，再教她几个字吧。
他这样想，并没怎么上心。
可他那时又怎能料到，那之后三年里，藏金阁变成二人的秘密课堂，又渐渐变成他一人的情窦初开，情根深种。
回忆在他脑海中只是稍纵即逝，皇帝本不想多言，偏怀中的少女红着眼眶，巴巴的盯着他瞧。
他摸到幼宁腰间，还能摸到她根根分明的骨头，如今的清瘦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丫头倒是相差甚远了。
“那时你还知道吃饭，如今怕是日日喝着凉水过日子。”
“女子抽条，长大了自然跟着瘦了。”她极其乖巧：“日后我不用做活了，奴婢就多吃些，吃胖些，叫你抱着不膈手。”
那又将是将近两年的分别。
“那字呢，还留着吗？”
“奴婢藏得好好的，但那纸张太薄，都发皱了，奴婢后来都不敢打开看。”正好说到这里，她便起了心思：“陛下，您再写几个字给奴婢吧，奴婢带出宫去，也有个念想。”
“好。”他答应着。
幼宁埋首在他胸前，空气里犹弥漫着情潮，她起身亲在他的嘴角，故意厮磨：“陛下……幸了奴婢吧……”
作者有话说：
按照皇室规矩，皇子二十岁，弱冠礼之后便要议亲，之后封王立府，搬出皇宫。
晏子昂算是个例外，才将将十九，便被封了惠王，又赐了惠王府，早早将他逐出了宫去。
他生母姓李，崇祖皇帝册封她时，并未赐下封号，便依着姓氏叫一声李妃。当时李妃娘娘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跪在蒲团前给菩萨佛祖请安，还不忘提点他：“老七，你是聪明的，太子与荣王都在暗中提防你，既如此，你便安生些，无事莫进宫，在你父皇面前现眼。”
她是不爱争的性子，一心只想着息事宁人，从前生的儿子没了以后，更是吃斋念佛，不理庶务。是以在养育晏子昂一事上，就有些听之任之，并不精心。
偏晏子昂自己是个心思重的，李妃看的出来，也劝不了他，只能时不时提上一嘴。
已是惠王的七皇子晏子昂闻言，笑了一声，摸出蒲扇来随意摇着：“儿子自然是有事才要入宫，那只八哥，儿子看上好久，偏父皇看得紧，不许我带出宫去赏玩。儿子除了进宫来瞧它，还有别的招数吗？”
李妃哪里信他的说辞，干脆念起经文，不再理他。
晏子昂又在她身边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去，去寻他心爱的八哥。
太子是已故王皇后所出，当时已过而立之年。他倒是得了崇祖皇帝的真传，耽于女色，东宫里藏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人。
大约是纵欲过度，不肯节制，太子老态严重，又一心只想着坐稳储君之位，办了几件差事都是面子好看，实则并未惠及民众，瞧着有些蠢笨之相。
崇祖皇帝对他亦有不满，可王皇后母族实力犹存，崇祖皇帝与她少年夫妻，也有几分情深，便一直没有罢免掉他的太子头衔，但隐隐像是更加属意荣王。
荣王原本没有生出争储的心，也被崇祖皇帝暗中倚重硬生生养出了野心。
王皇后去世后，崇祖皇帝再无立后，荣王母妃齐贵妃实为六宫之首。荣王肖母，不仅有手段，能力也出众，但心肠实在毒辣，屡屡草芥人命，比起太子来竟还不堪大用。
晏子昂虽说与生母并不亲厚，但她常年诵经，念着我佛慈悲，多少让晏子昂也跟着悲天悯人起来。
他深知帝王须有手段，但若继承皇权是为自身享乐，不顾百姓疾苦，像崇祖皇帝一样，惹得民间怨声载道，那这皇帝，不如由他来做。
他摇着蒲扇，不许宫人跟着，大摇大摆的向飞禽宫走去。
路过一处宫殿时，他听到了沙沙的洒扫声。晏子昂状似无意那么一瞧，阳光下，那金牌匾流光溢彩，还有些刺眼。
上面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藏金阁。
他其中一个暗探线人，就将新的情报藏进了此处。
“此处，本王却是没怎么来过。”他一副纨绔模样，像是来讨人麻烦的，那漂亮的眼睛直往宫殿里瞧。
两边倒是有把守的卫兵，但此地算不得什么重地，卫兵们行礼过后，也不拦他。
正在洒扫的小宫女看着一脸稚嫩，也不会藏心思，听到动静小跑着到门口，嫩生生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慌张来：“奴婢见过王爷。”
那时她看着还算壮实，有几分白白胖胖的憨厚可爱，便叫晏子昂多看了她一眼。
“正好，本王要看前朝书法大师修明亲手誊抄的《楚辞》，你去帮本王寻来。”
宫女张了张嘴，又蹙起眉头，脸上的为难一闪而过。
“怎么？不识字？”他打趣道。
小丫头羞愧的点点头，又连忙说：“奴婢、奴婢会找公公帮忙，还请王爷在此等候片刻。”
“不用，”他并不想招惹太多人过来，便说：“不认识字，笔墨纸砚总认识吧？你去取来，本王教你这几个字。”
原本是为了少惹麻烦，却不料这小宫女听到这话，眼里瞬间泛起光亮。
他写字时，她就痴痴的看着他的笔尖，像是在记着他是如何落笔，如何转锋，当真是把这个“教”字听了进去。
小宫女捧着那张字，当真帮他把那本《楚辞》寻了过来，他摸到书里的机关，便打发她出去：“既如此，本王看书喜爱清净，你且在门外候着吧。”
等他解读完这条情报，再抬眼时，却看到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捡着一只树杈对着他随手写下的字乱描。
神态认真，又夹杂着些许委屈。
她身在藏金阁，处处都是书，都是字，想要学写字，哪里用得着看他这字？想是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在这里“学”，才将他随手“教”的两个字如此看重。
人自然可以无知，但不能将这无知视作理所当然。这小小的奴婢写下两个字便欢欣的模样，倒令他有些改观。
早知如此，方才就好好写一副字给她。
罢了，若得空时，再教她几个字吧。
他这样想，并没怎么上心。
可他那时又怎能料到，那之后三年里，藏金阁变成二人的秘密课堂，又渐渐变成他一人的情窦初开，情根深种。
回忆在他脑海中只是稍纵即逝，皇帝本不想多言，偏怀中的少女红着眼眶，巴巴的盯着他瞧。
他摸到幼宁腰间，还能摸到她根根分明的骨头，如今的清瘦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丫头倒是相差甚远了。
“那时你还知道吃饭，如今怕是日日喝着凉水过日子。”
“女子抽条，长大了自然跟着瘦了。”她极其乖巧：“日后我不用做活了，奴婢就多吃些，吃胖些，叫你抱着不膈手。”
那又将是将近两年的分别。
“那字呢，还留着吗？”
“奴婢藏得好好的，但那纸张太薄，都发皱了，奴婢后来都不敢打开看。”正好说到这里，她便起了心思：“陛下，您再写几个字给奴婢吧，奴婢带出宫去，也有个念想。”
“好。”他答应着。
幼宁埋首在他胸前，空气里犹弥漫着情潮，她起身亲在他的嘴角，故意厮磨：“陛下……幸了奴婢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