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幼宁被他说的破涕为笑：“奴婢哪就那么好挨欺负，陛下又哪里能随随便便出宫。”
她渐渐回过味来，忍不住抬起粉拳砸向他坚实的胸膛：“陛下分明是诓奴婢的，还说什么要问奴婢的意思，您就没打算留奴婢，眼巴巴的要送走我呢，不然，又怎么会让夏公公去寻我？恨不得让全宫都知道奴婢要走。”
皇帝由着她泄愤，许是心虚，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道：“朕亦舍不得你，但历朝来看，宫女受封虽不是稀罕事，走到高位上的也是少数。
虽说朕如今后宫空悬，但父皇在时，宫内百般争斗，你也该看清皇宫是多腌臜的地方……就算是朕，也怕护不住你。”
幼宁才松弛下来的心，便又变得沉甸甸的。
先帝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算上早已薨逝的，得有上百人。妃嫔受孕以后，能顺利熬到生产的，已不足半数，最终能够安然长大的，也只有四位皇子与三位公主。
皇帝的母妃是先皇尚未登基时就伴君侧的旧人，生下皇帝时已经年逾四十，她年轻时生过孩子，可惜早早夭折，之后色衰爱弛，在宫里并不好过。直到皇帝出生后，才母凭子贵被封了妃。
他最清楚宫内世态炎凉，才要处处替幼宁先做打算。
“奴婢……宁愿一辈子在陛下身边做个洗脚婢子。”她说不清自己因何而难过，大约，是因为她明白，如今将她视作珍宝的皇帝，也会在日后宠幸旁人。
她的命运已经与皇帝死死纠缠在一起，一生注定要攀附着他而活，与其离宫一年叫旁人钻了空子，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做个宠婢，不用掺和进宫内纷争里去。
“幼宁，”他表情认真：“我想与你孕育自己的孩子。我也只想做我们孩儿的父亲。”
那日幼宁姑姑在御书房待了很久，再出来时，泪光点点，显然哭了很久。临走前，她最后一次跪拜皇帝，神色十分复杂。
崔公公上前将她搀起：“哎哟，幼宁姑姑，陆大人金榜题目，风风光光接您回家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您怎么还哭了呢？”
“多谢崔公公，”幼宁擦干眼泪：“奴婢自小进宫，一时要出宫去，竟是处处舍不得。这些年来，也多些公公照拂。”
“姑姑哪里的话，再过几日，陆大人就要进宫受封赏，姑姑也快回去收拾好行李细软，咱家一定也来送你。”
很快，幼宁姑姑家里出了个进士哥哥，幼宁被皇帝开恩提前放出宫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宫里各个地方。
到次日，幼宁去了藏金阁以后，就看到众人依依不舍的表情。
曹公公一张老脸垮下来：“咱家…咱家……这藏金阁里也就幼宁姑姑一个旧人，如今也要走了。”
云竹几个小姑娘，更不会藏自己的心思，眼睛都红彤彤的，反倒被曹公公呵斥了一顿：“姑姑是被进士老爷接回家去的！这是大喜事，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是，恭喜姑姑寻到家人。”云竹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姑姑这一走，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
幼宁温婉柔和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她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笑意，了解她的人都明白，她并不真的欢喜。
“大家有缘，自会再见的。”
她在藏金阁里，待了整整八年。
这个并不十分大的宫殿，虽说最初时也难捱，但到底算是宫里的清净地方，帮她免了很多责难。
大宫女到了年岁被放出宫去，机灵点的公公，也被太妃们要求，跟着去了行宫伺候。
她在藏金阁里，冷眼瞧着宫人们来来去去，从不曾有一日，会轮到她自己离宫。
回家去么，相比之下，竟然是这冷冰冰的藏金阁更像她的家。
夜里，珠儿得到消息，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幼宁，你能回家去，我替你高兴，我也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幼宁强忍了一天的眼泪，也终于在此刻决堤：“珠儿，好姐姐……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般。”
恰逢珠儿轮休，两个人说了一夜的体己话，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下。
睡梦中，仍是皇帝俊俏的脸庞，他说，他想与她有个孩子。
幼宁便又惊醒，来回翻了几次身子，再无睡意。
当日在御书房里，她听到这话更是讶异，因为震惊久久无法言语。
前朝里，自然也有宫女受宠有孕的，但往往出于意外。宫女所诞龙子，也因生母身份低微而不受重用，甚至难活到成年。
他是当真一门心思的想要替她抬高身份。
“不论日后怎样，至少此时他的真心毫不作伪……”幼宁捧着心口，再次合眼。
她左右毫无选择，留个痴人的妄想在，也好。
……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科进士们挽着红绸带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宫，那股士气，叫老臣们也纷纷驻足观望。
最得意的莫属前三甲，脸上笑意就不见减退过，逢人都要拱手问好。
陆先宁混迹在进士群中，他名次靠前，站的位子自然也靠前。前方无太多侵扰视线的人或物，不免叫他起了心思，打量起路边的宫女来。
皇帝要在太和殿面见新科进士，进士们提前入殿内等候，小夏子瞥见陆先宁，忙亲热的跑过来：“陆大人！陆大人！”
“夏公公。”陆先宁冲他作揖回礼：“可是前些时日托你问的消息，有信儿了？”
“何止啊！”夏公公欢天喜地，比他们还要兴奋：“皇上叫小的知会您一声，之后人散了，您别忙着走，陛下安排您和幼宁姑姑见上一面！”
陆先宁闻言喜不自胜：“公公此言当真？”他退后一步鞠躬致谢：“夏公公，陆某不胜感激，请受陆某一拜。”
“陆大人快快请起啊！”可把小夏子吓了一跳：“奴才当不起这大礼！都是陛下的恩典。您既然这样，那小的再跟你交个底，前些天陛下已经与幼宁姑姑说应了，只要姑姑愿意，随时都能跟您回家去！”
她渐渐回过味来，忍不住抬起粉拳砸向他坚实的胸膛：“陛下分明是诓奴婢的，还说什么要问奴婢的意思，您就没打算留奴婢，眼巴巴的要送走我呢，不然，又怎么会让夏公公去寻我？恨不得让全宫都知道奴婢要走。”
皇帝由着她泄愤，许是心虚，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道：“朕亦舍不得你，但历朝来看，宫女受封虽不是稀罕事，走到高位上的也是少数。
虽说朕如今后宫空悬，但父皇在时，宫内百般争斗，你也该看清皇宫是多腌臜的地方……就算是朕，也怕护不住你。”
幼宁才松弛下来的心，便又变得沉甸甸的。
先帝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算上早已薨逝的，得有上百人。妃嫔受孕以后，能顺利熬到生产的，已不足半数，最终能够安然长大的，也只有四位皇子与三位公主。
皇帝的母妃是先皇尚未登基时就伴君侧的旧人，生下皇帝时已经年逾四十，她年轻时生过孩子，可惜早早夭折，之后色衰爱弛，在宫里并不好过。直到皇帝出生后，才母凭子贵被封了妃。
他最清楚宫内世态炎凉，才要处处替幼宁先做打算。
“奴婢……宁愿一辈子在陛下身边做个洗脚婢子。”她说不清自己因何而难过，大约，是因为她明白，如今将她视作珍宝的皇帝，也会在日后宠幸旁人。
她的命运已经与皇帝死死纠缠在一起，一生注定要攀附着他而活，与其离宫一年叫旁人钻了空子，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做个宠婢，不用掺和进宫内纷争里去。
“幼宁，”他表情认真：“我想与你孕育自己的孩子。我也只想做我们孩儿的父亲。”
那日幼宁姑姑在御书房待了很久，再出来时，泪光点点，显然哭了很久。临走前，她最后一次跪拜皇帝，神色十分复杂。
崔公公上前将她搀起：“哎哟，幼宁姑姑，陆大人金榜题目，风风光光接您回家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您怎么还哭了呢？”
“多谢崔公公，”幼宁擦干眼泪：“奴婢自小进宫，一时要出宫去，竟是处处舍不得。这些年来，也多些公公照拂。”
“姑姑哪里的话，再过几日，陆大人就要进宫受封赏，姑姑也快回去收拾好行李细软，咱家一定也来送你。”
很快，幼宁姑姑家里出了个进士哥哥，幼宁被皇帝开恩提前放出宫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宫里各个地方。
到次日，幼宁去了藏金阁以后，就看到众人依依不舍的表情。
曹公公一张老脸垮下来：“咱家…咱家……这藏金阁里也就幼宁姑姑一个旧人，如今也要走了。”
云竹几个小姑娘，更不会藏自己的心思，眼睛都红彤彤的，反倒被曹公公呵斥了一顿：“姑姑是被进士老爷接回家去的！这是大喜事，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是，恭喜姑姑寻到家人。”云竹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姑姑这一走，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
幼宁温婉柔和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她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笑意，了解她的人都明白，她并不真的欢喜。
“大家有缘，自会再见的。”
她在藏金阁里，待了整整八年。
这个并不十分大的宫殿，虽说最初时也难捱，但到底算是宫里的清净地方，帮她免了很多责难。
大宫女到了年岁被放出宫去，机灵点的公公，也被太妃们要求，跟着去了行宫伺候。
她在藏金阁里，冷眼瞧着宫人们来来去去，从不曾有一日，会轮到她自己离宫。
回家去么，相比之下，竟然是这冷冰冰的藏金阁更像她的家。
夜里，珠儿得到消息，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幼宁，你能回家去，我替你高兴，我也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幼宁强忍了一天的眼泪，也终于在此刻决堤：“珠儿，好姐姐……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般。”
恰逢珠儿轮休，两个人说了一夜的体己话，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下。
睡梦中，仍是皇帝俊俏的脸庞，他说，他想与她有个孩子。
幼宁便又惊醒，来回翻了几次身子，再无睡意。
当日在御书房里，她听到这话更是讶异，因为震惊久久无法言语。
前朝里，自然也有宫女受宠有孕的，但往往出于意外。宫女所诞龙子，也因生母身份低微而不受重用，甚至难活到成年。
他是当真一门心思的想要替她抬高身份。
“不论日后怎样，至少此时他的真心毫不作伪……”幼宁捧着心口，再次合眼。
她左右毫无选择，留个痴人的妄想在，也好。
……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科进士们挽着红绸带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宫，那股士气，叫老臣们也纷纷驻足观望。
最得意的莫属前三甲，脸上笑意就不见减退过，逢人都要拱手问好。
陆先宁混迹在进士群中，他名次靠前，站的位子自然也靠前。前方无太多侵扰视线的人或物，不免叫他起了心思，打量起路边的宫女来。
皇帝要在太和殿面见新科进士，进士们提前入殿内等候，小夏子瞥见陆先宁，忙亲热的跑过来：“陆大人！陆大人！”
“夏公公。”陆先宁冲他作揖回礼：“可是前些时日托你问的消息，有信儿了？”
“何止啊！”夏公公欢天喜地，比他们还要兴奋：“皇上叫小的知会您一声，之后人散了，您别忙着走，陛下安排您和幼宁姑姑见上一面！”
陆先宁闻言喜不自胜：“公公此言当真？”他退后一步鞠躬致谢：“夏公公，陆某不胜感激，请受陆某一拜。”
“陆大人快快请起啊！”可把小夏子吓了一跳：“奴才当不起这大礼！都是陛下的恩典。您既然这样，那小的再跟你交个底，前些天陛下已经与幼宁姑姑说应了，只要姑姑愿意，随时都能跟您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