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幼宁匆匆赶到御书房。
与之前替皇帝送书不同，这一次，她是受皇帝传召，前往御书房议事。
“公公。”她先看到了崔公公，便向崔公公行了一礼：“幼宁见过公公，不知陛下这样大费周折传奴婢过来，所为何事？”
崔公公眼角已经遍布细纹，但这些褶皱却让他看起来慈眉善目，十分和蔼。
幼宁在他眼里看到了善意，果然，崔公公并没有责怪她姗姗来迟，只柔声说：“姑姑可算来了，陛下已等了许久。莫慌，此事有关姑姑家事，陛下不愿外传，要亲口与姑姑说呢。”
“家事？”幼宁顿时皱起眉头。
皇帝在书房里，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便道：“可是幼宁过来了？进来吧。”
于是崔公公帮她推开御书房的门，待她进去以后，又缓缓合上。
皇帝并没有在忙别的事情，从幼宁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她瞧。
“陛下……”幼宁是最会看眼色的，如果此刻等着她的，是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她一早跪下行礼，全了主仆规矩。
可皇帝现在的眼神，不清不白的，幼宁便也不循规蹈矩，只娇怯的唤他。
皇帝极爱她恃宠而娇纵的模样，被她一声小奶羔般软乎的甜嗓子一叫，更觉得心里慰藉。他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说：“你上前来，朕与你细说。”
“寒衣节那日，朕回宫时在宫外碰到一个书生，当时京内已无客栈，这书生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朕便叫小夏子去问了问，帮他安置好住的地方。当晚小夏子回宫时，便已向朕禀报过。那书生在打听宫里的宫女，”
皇帝拨弄着她鬓发上的绢花：“那宫女，名唤幼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爱怜的望着幼宁的神色。幼宁眸子闪烁了几下，语气低沉下来，续着他的话道：“那书生，姓陆，名先宁？”
“从前，你说与家中失联，无法离宫。如今你那嫡亲的哥哥寻了过来，你告诉朕，你怎么想的？”
幼宁沉默下来。
她撒娇似的，缩进皇帝的怀里，依偎着他的胸膛，回想着那些几乎已经化作泡影的幼年记忆，久久不语。
她小的时候，生的白白胖胖的，总有些痴憨。就算好东西轮不到她，衣服也只能穿双宁穿旧的，日日绑着杂乱的麻花辫惹村头调皮捣蛋的小子们嘲笑，她也从不在心里记恨什么。
幼宁清楚自己在家确实没有受到优待，但也算不得苛待，只是他们三个孩子，只有这一双父母，那疼爱分到她头上的时候，自然就少了。
叫她心有芥蒂的，仍是当年进宫这件事。
孟翠桃得了信，当场晕厥过去一场，醒来以后，她大喊着：“双儿不能入宫！宁叫我死，也不能叫双宁入宫！”
也算是散尽家产，给双宁改了生辰，改大了一岁，叫双宁躲过了这一遭。
那时幼宁才知道，原来有些女儿，是要拿命来疼的，而有些女儿，是可以随时被摈弃的。
这样想着，她难免感到委屈：“陛下，奴婢不想回去，奴婢只想留在宫里，留成老姑娘，哪怕过了二十五，留在宫里做嬷嬷……您不要奴婢了吗？”
“分明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处处赶朕走，如今倒是委屈了，掉着泪珠子倒打一耙。”皇帝这样说着，仍是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掉眼泪。
“奴婢不敢了，你别让我走。”她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不是以宫女的身份恭敬的对帝王说不敢，而是从他们生情以来，第一次用这样服软的口吻，惊慌着说她不敢了。
这让皇帝心里，不免对她的家人起了一层薄怒。
于是那逗弄的心思，也歇了下去。
“幼宁，你这哥哥考中了二甲第七名。他文采不及名次在他前者，倒是谋略不输阵，又是个难得敢说真话的，朕已经想好，放榜之后，先安排他进翰林院，之后分到地方去做官。若他争气，能做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日后仕途自然一帆风顺。”
幼宁双眼里还蓄着些泪水，湿漉漉的，就这么盯着他瞧，听得极为认真。
皇帝到底没忍住，在她唇角处亲了又亲，才说：“你兄长金榜题目，又赐进士出身，是有功名在身上的，你若认祖归宗回了家去，将来朕要册封你，也好封个高位份。”
幼宁感到自己的心尖猛地颤了两下。
皇帝仍在孝期，她一个宫女便与皇帝暗中厮混，如此轻贱。
她并非不曾考虑过将来，但她想着，至多，也不过是皇帝守孝结束以后，抬到他身边去做贴身大宫女，像寻常人家里的通房那样，只当做个玩物。
哪里敢想册封的事呢？
她这般怔忪，自然落到了皇帝眼里，他喟叹着：“朕就知道，你这丫头，从不给自己上心。”但他却说：“是朕不对，情爱一事朕亦毛躁，不曾远虑，才叫你觉得，朕不够珍视你。”
幼宁摇摇头，否定道：“不，陛下。您疼爱奴婢，奴婢并非石头做的，怎么觉不出来呢？”
只是帝王，不能长情，须得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等他见多了娇生惯养的美人，又怎么能奢求他仍记挂着她这一株野花野草呢？
此刻他情真意切，已是难能珍贵。
聪慧如皇帝，不会看不出她内心的小心思。这小丫头看着软，实际上心硬的厉害，防备心强，不轻易信人。
他也不想与她在今日就一定分出孰是孰非来，余生还长着，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她总能明白他一颗真心。
“朕会在京城替你买下宅院，地契房契都留给你。你要是有看顺眼的宫女，也领出去伺候你，若没有，朕也着人帮你去挑几个好的。”
“你爱识字，爱看书，朕去挑全京城最好的女先生来教你。只教你，不教别人。”到最后已经是哄诱的语气：“你若不放心，朕叫小夏子他们时不时去府上看看，有人敢欺负你，朕就登门上去，敲打敲打。”
作者有话说：
与之前替皇帝送书不同，这一次，她是受皇帝传召，前往御书房议事。
“公公。”她先看到了崔公公，便向崔公公行了一礼：“幼宁见过公公，不知陛下这样大费周折传奴婢过来，所为何事？”
崔公公眼角已经遍布细纹，但这些褶皱却让他看起来慈眉善目，十分和蔼。
幼宁在他眼里看到了善意，果然，崔公公并没有责怪她姗姗来迟，只柔声说：“姑姑可算来了，陛下已等了许久。莫慌，此事有关姑姑家事，陛下不愿外传，要亲口与姑姑说呢。”
“家事？”幼宁顿时皱起眉头。
皇帝在书房里，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便道：“可是幼宁过来了？进来吧。”
于是崔公公帮她推开御书房的门，待她进去以后，又缓缓合上。
皇帝并没有在忙别的事情，从幼宁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她瞧。
“陛下……”幼宁是最会看眼色的，如果此刻等着她的，是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她一早跪下行礼，全了主仆规矩。
可皇帝现在的眼神，不清不白的，幼宁便也不循规蹈矩，只娇怯的唤他。
皇帝极爱她恃宠而娇纵的模样，被她一声小奶羔般软乎的甜嗓子一叫，更觉得心里慰藉。他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说：“你上前来，朕与你细说。”
“寒衣节那日，朕回宫时在宫外碰到一个书生，当时京内已无客栈，这书生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朕便叫小夏子去问了问，帮他安置好住的地方。当晚小夏子回宫时，便已向朕禀报过。那书生在打听宫里的宫女，”
皇帝拨弄着她鬓发上的绢花：“那宫女，名唤幼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爱怜的望着幼宁的神色。幼宁眸子闪烁了几下，语气低沉下来，续着他的话道：“那书生，姓陆，名先宁？”
“从前，你说与家中失联，无法离宫。如今你那嫡亲的哥哥寻了过来，你告诉朕，你怎么想的？”
幼宁沉默下来。
她撒娇似的，缩进皇帝的怀里，依偎着他的胸膛，回想着那些几乎已经化作泡影的幼年记忆，久久不语。
她小的时候，生的白白胖胖的，总有些痴憨。就算好东西轮不到她，衣服也只能穿双宁穿旧的，日日绑着杂乱的麻花辫惹村头调皮捣蛋的小子们嘲笑，她也从不在心里记恨什么。
幼宁清楚自己在家确实没有受到优待，但也算不得苛待，只是他们三个孩子，只有这一双父母，那疼爱分到她头上的时候，自然就少了。
叫她心有芥蒂的，仍是当年进宫这件事。
孟翠桃得了信，当场晕厥过去一场，醒来以后，她大喊着：“双儿不能入宫！宁叫我死，也不能叫双宁入宫！”
也算是散尽家产，给双宁改了生辰，改大了一岁，叫双宁躲过了这一遭。
那时幼宁才知道，原来有些女儿，是要拿命来疼的，而有些女儿，是可以随时被摈弃的。
这样想着，她难免感到委屈：“陛下，奴婢不想回去，奴婢只想留在宫里，留成老姑娘，哪怕过了二十五，留在宫里做嬷嬷……您不要奴婢了吗？”
“分明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处处赶朕走，如今倒是委屈了，掉着泪珠子倒打一耙。”皇帝这样说着，仍是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掉眼泪。
“奴婢不敢了，你别让我走。”她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不是以宫女的身份恭敬的对帝王说不敢，而是从他们生情以来，第一次用这样服软的口吻，惊慌着说她不敢了。
这让皇帝心里，不免对她的家人起了一层薄怒。
于是那逗弄的心思，也歇了下去。
“幼宁，你这哥哥考中了二甲第七名。他文采不及名次在他前者，倒是谋略不输阵，又是个难得敢说真话的，朕已经想好，放榜之后，先安排他进翰林院，之后分到地方去做官。若他争气，能做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日后仕途自然一帆风顺。”
幼宁双眼里还蓄着些泪水，湿漉漉的，就这么盯着他瞧，听得极为认真。
皇帝到底没忍住，在她唇角处亲了又亲，才说：“你兄长金榜题目，又赐进士出身，是有功名在身上的，你若认祖归宗回了家去，将来朕要册封你，也好封个高位份。”
幼宁感到自己的心尖猛地颤了两下。
皇帝仍在孝期，她一个宫女便与皇帝暗中厮混，如此轻贱。
她并非不曾考虑过将来，但她想着，至多，也不过是皇帝守孝结束以后，抬到他身边去做贴身大宫女，像寻常人家里的通房那样，只当做个玩物。
哪里敢想册封的事呢？
她这般怔忪，自然落到了皇帝眼里，他喟叹着：“朕就知道，你这丫头，从不给自己上心。”但他却说：“是朕不对，情爱一事朕亦毛躁，不曾远虑，才叫你觉得，朕不够珍视你。”
幼宁摇摇头，否定道：“不，陛下。您疼爱奴婢，奴婢并非石头做的，怎么觉不出来呢？”
只是帝王，不能长情，须得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等他见多了娇生惯养的美人，又怎么能奢求他仍记挂着她这一株野花野草呢？
此刻他情真意切，已是难能珍贵。
聪慧如皇帝，不会看不出她内心的小心思。这小丫头看着软，实际上心硬的厉害，防备心强，不轻易信人。
他也不想与她在今日就一定分出孰是孰非来，余生还长着，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她总能明白他一颗真心。
“朕会在京城替你买下宅院，地契房契都留给你。你要是有看顺眼的宫女，也领出去伺候你，若没有，朕也着人帮你去挑几个好的。”
“你爱识字，爱看书，朕去挑全京城最好的女先生来教你。只教你，不教别人。”到最后已经是哄诱的语气：“你若不放心，朕叫小夏子他们时不时去府上看看，有人敢欺负你，朕就登门上去，敲打敲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