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俩人下楼时遇到了几个穿着破烂的孩子，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然在快乐地打闹，或者已经被家人告知了，不懂其中生命逝去的痛苦意味，反而觉得更加刺激。
林亭昆想起了上午车上的对话，死亡若在他前面发生，他是否也能毫不在意？他不敢去死，这已经说明了他在意？
这个房间就是常年没有人居住了，尤其是枪支所发现的阁楼，充满了灰尘。林亭昆一进去就捂着嘴咳嗽起来。整个阁楼只有一扇孤零零的窗户，窗框是由未修整的木头组成的，上面的表皮还没有刮干净，毛刺上落满了灰尘。地上原来应该没人来过，现在来来往往的许多脚印都显现了出来。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看到最原先的脚印。
“特意找的这种地方吗？”
屋内的其他杂物上面覆满了尘土，都没有被人碰过，就连后面来的人也没有翻过。
“不是，是临时找的，如果想从外面射进那个屋子里面，只有这一个地方。”
“也许他并不是在这里射击的，只是为了将案件引入歧途，才在之后将枪扔在此地。”
林远杉浅浅笑了一下：“是很好的猜测，不过之前案发的房间窗户上确实有弹痕。”他站在那个并不大的窗户前比划了一番，他太高了，要跪下来才能用合理的姿势射击弹药。
“他选择在这里射击，只是为了射到他，而不是为了致命。”林远杉继续说道，“没有在那边说是还需要确认，案发窗户的弹痕很轻微，如果再擦得重一点就会改变轨道了。不过重点是弹痕朝下——”
林亭昆跟着说道：“孙衡当时已经倒在地上了？”
林远杉露出赞赏的神色：“对，来到这里之后，确认了角度只能朝地上射击。”
林亭昆被他看得不适，走到他身边也弯下身体看向刚刚去过的房间。
“你也要弯身，射击者并不高，可能才一米六，是女人或者孩子，是女人的可能更大。”
“为什么？”
“像你一样，她不允许自己碰到窗沿的灰尘。”
林亭昆刚升起的佩服之意瞬间泯灭了，这个人确实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老好人，性格甚至说得上是恶劣。
表面上冷静沉着……其实内心是那种少年时会扯女生辫子的人吧。他恶狠狠地想。
“会用枪的女人不多见。她发现孙衡死亡后急匆匆地跑到这里补上一枪时为了什么呢……”
到达饭店的时候天还没黑，夏天天暗得慢，常常给人一种时光很长的错觉，于是便可以随意挥霍，无数个夏日在时间长河里飞渡而去。伸手无法抓住所有流逝，似乎只有年老时悔恨不已。
饭店周边开着牵牛花，临近傍晚，花骨朵已经快闭上了，露出羸弱的姿态。这个建筑旁边便是一条河，河上面不时有乌篷船悠然而过，上面坐着歌女，手弹琵琶，唱着林亭昆听不懂的吴侬软语。
“你下午忙着应对什么呢？”林远杉下坐后问道。
汪石挠头说道：“还是之前那些事，太乱了，人心复杂，不得不从中周旋。”
“你选的路并不容易走。”
“我只是想做事，”汪石喝了一口酒，说：“很奇怪，这反而是最难的。”
“这本来就是最难的，这是在从无数荆棘中开拓一条路。”
林亭昆并不明白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他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打着腹稿，不一会他的思绪就神游到了最近的事情身上。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有写东西，这篇要发给许悟生的文章居然是这些年第一次动笔。
他有一种重新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指尖微微颤动，然而与此同时发生的是，某些被他压在心底的记忆也不安地破土而出。
“我还没有和你说我来之前的事，六天前，18号，我在上海北门巷遇到了一起枪击案，和此案一样，都是勃朗宁M1900。”
“凑巧？”
“我当时在隔壁，从脚步声听出来是一个穿着短皮鞋的女人，身手很好，当机立断，和我们今天调查的结果很像。”
“死者是谁。”
“他们在查，并不是本地人，是刚到上海的，在那租了两天房子，不太容易找到。”
“你现在有头绪了么？”
林远杉摇头：“只是纷杂的证据与线索，目前除了这个凶手，其他关联都看不清楚。”
“或许等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理清这些事情了。”汪石又叫了两盘菜，说：“你这回怎么肯过来，我之前多少次叫你？”
林远杉微微一笑：“缘。”
汪石几乎是瞬间就把筷子扔到林远杉脸上，很可惜被抓住了。林亭昆看得起劲，可惜地想。
“这小子一直以来就这副德性，贱兮兮的。”
“确实。”林亭昆附和道。
“你也知道？”林远杉喝得不少，但并不上脸，只是眼睛里蕴满了水汽，直勾勾地盯着林亭昆。
林亭昆脸一热，不知为何心跳加速。旁边的汪石把手重重按在他肩上，说：“亭昆还是年龄小，喝这么点脸便红了。这样不行，听哥的，你得练。”
林远杉站起来把他手扒开，把林亭昆带到自己身边，“他不用喝酒，喝醉误事。”
林亭昆心跳得更快了，想坐回去，但是林远杉手劲大根本无法逃脱。
没多久林亭昆也醉了，三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林远杉，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我记忆里的一个人……”林亭昆口齿不清地说。
林远杉觉得世界瞬间安静，酒好像也已然醒了。他轻声问道：“像谁？”
“……”林亭昆彻底失去意识落在他怀里。未曾听到耳边的叹气声。
外面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月亮格外大，圆月上面笼罩了一层土色的纱，悠悠然挂在天上。里面的嫦娥为了逃离人间疾苦，偷了后羿的不死药前往月宫。后羿一身凡骨早已湮灭于尘世，如今人间不知多少春秋过去，仙子还似当年？
作者有话说：
林亭昆想起了上午车上的对话，死亡若在他前面发生，他是否也能毫不在意？他不敢去死，这已经说明了他在意？
这个房间就是常年没有人居住了，尤其是枪支所发现的阁楼，充满了灰尘。林亭昆一进去就捂着嘴咳嗽起来。整个阁楼只有一扇孤零零的窗户，窗框是由未修整的木头组成的，上面的表皮还没有刮干净，毛刺上落满了灰尘。地上原来应该没人来过，现在来来往往的许多脚印都显现了出来。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看到最原先的脚印。
“特意找的这种地方吗？”
屋内的其他杂物上面覆满了尘土，都没有被人碰过，就连后面来的人也没有翻过。
“不是，是临时找的，如果想从外面射进那个屋子里面，只有这一个地方。”
“也许他并不是在这里射击的，只是为了将案件引入歧途，才在之后将枪扔在此地。”
林远杉浅浅笑了一下：“是很好的猜测，不过之前案发的房间窗户上确实有弹痕。”他站在那个并不大的窗户前比划了一番，他太高了，要跪下来才能用合理的姿势射击弹药。
“他选择在这里射击，只是为了射到他，而不是为了致命。”林远杉继续说道，“没有在那边说是还需要确认，案发窗户的弹痕很轻微，如果再擦得重一点就会改变轨道了。不过重点是弹痕朝下——”
林亭昆跟着说道：“孙衡当时已经倒在地上了？”
林远杉露出赞赏的神色：“对，来到这里之后，确认了角度只能朝地上射击。”
林亭昆被他看得不适，走到他身边也弯下身体看向刚刚去过的房间。
“你也要弯身，射击者并不高，可能才一米六，是女人或者孩子，是女人的可能更大。”
“为什么？”
“像你一样，她不允许自己碰到窗沿的灰尘。”
林亭昆刚升起的佩服之意瞬间泯灭了，这个人确实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老好人，性格甚至说得上是恶劣。
表面上冷静沉着……其实内心是那种少年时会扯女生辫子的人吧。他恶狠狠地想。
“会用枪的女人不多见。她发现孙衡死亡后急匆匆地跑到这里补上一枪时为了什么呢……”
到达饭店的时候天还没黑，夏天天暗得慢，常常给人一种时光很长的错觉，于是便可以随意挥霍，无数个夏日在时间长河里飞渡而去。伸手无法抓住所有流逝，似乎只有年老时悔恨不已。
饭店周边开着牵牛花，临近傍晚，花骨朵已经快闭上了，露出羸弱的姿态。这个建筑旁边便是一条河，河上面不时有乌篷船悠然而过，上面坐着歌女，手弹琵琶，唱着林亭昆听不懂的吴侬软语。
“你下午忙着应对什么呢？”林远杉下坐后问道。
汪石挠头说道：“还是之前那些事，太乱了，人心复杂，不得不从中周旋。”
“你选的路并不容易走。”
“我只是想做事，”汪石喝了一口酒，说：“很奇怪，这反而是最难的。”
“这本来就是最难的，这是在从无数荆棘中开拓一条路。”
林亭昆并不明白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他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打着腹稿，不一会他的思绪就神游到了最近的事情身上。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有写东西，这篇要发给许悟生的文章居然是这些年第一次动笔。
他有一种重新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指尖微微颤动，然而与此同时发生的是，某些被他压在心底的记忆也不安地破土而出。
“我还没有和你说我来之前的事，六天前，18号，我在上海北门巷遇到了一起枪击案，和此案一样，都是勃朗宁M1900。”
“凑巧？”
“我当时在隔壁，从脚步声听出来是一个穿着短皮鞋的女人，身手很好，当机立断，和我们今天调查的结果很像。”
“死者是谁。”
“他们在查，并不是本地人，是刚到上海的，在那租了两天房子，不太容易找到。”
“你现在有头绪了么？”
林远杉摇头：“只是纷杂的证据与线索，目前除了这个凶手，其他关联都看不清楚。”
“或许等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理清这些事情了。”汪石又叫了两盘菜，说：“你这回怎么肯过来，我之前多少次叫你？”
林远杉微微一笑：“缘。”
汪石几乎是瞬间就把筷子扔到林远杉脸上，很可惜被抓住了。林亭昆看得起劲，可惜地想。
“这小子一直以来就这副德性，贱兮兮的。”
“确实。”林亭昆附和道。
“你也知道？”林远杉喝得不少，但并不上脸，只是眼睛里蕴满了水汽，直勾勾地盯着林亭昆。
林亭昆脸一热，不知为何心跳加速。旁边的汪石把手重重按在他肩上，说：“亭昆还是年龄小，喝这么点脸便红了。这样不行，听哥的，你得练。”
林远杉站起来把他手扒开，把林亭昆带到自己身边，“他不用喝酒，喝醉误事。”
林亭昆心跳得更快了，想坐回去，但是林远杉手劲大根本无法逃脱。
没多久林亭昆也醉了，三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林远杉，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我记忆里的一个人……”林亭昆口齿不清地说。
林远杉觉得世界瞬间安静，酒好像也已然醒了。他轻声问道：“像谁？”
“……”林亭昆彻底失去意识落在他怀里。未曾听到耳边的叹气声。
外面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月亮格外大，圆月上面笼罩了一层土色的纱，悠悠然挂在天上。里面的嫦娥为了逃离人间疾苦，偷了后羿的不死药前往月宫。后羿一身凡骨早已湮灭于尘世，如今人间不知多少春秋过去，仙子还似当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