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病娇小姐罗曼蒂克（3）
沈一南第一次真正见到徐秀厘时，
她在被霸凌。
“瞅你长得豆芽菜那样，有什么本事跟我我讨价还价？"
"啊？......."
"写个作业有那么难吗，我看你平时不是挺能写吗？老师都夸你写的检讨最多，怎么到我这里就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沈一南就站在体育馆的二楼栏杆转角，彼时她正准备给班里的体育生补给篮球，却不巧撞见了这一幕。
她看的很清楚，站在一楼外铁锈栏杆外的三个女生居高临下，被霸凌的对象正攥着课本，黑发沉默地阻隔着一切。
那三个女生她认得，是班里出了名的刺头，混混，小太妹。
为首的女生嘴里从容不迫地嚼着口香糖，突然吧叽一下吐到了对方的脸上。
那种带着吐沫飞溅的侮辱，蔑视，让沈一南感觉到了心脏骤停的窒息。
仿佛又回到了初三那个充满恶意的夏天，那个令人惶恐的毕业班......
女生还是沉默不言，三个刺头话越说越难听，气氛越发针尖发锐，最后甚至动起手来了。
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她是该装作没看见？还是偷偷找人报告老师？还是，直接出面？......
沈一南脑袋空白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场景，是当个道德至上者制止这一切，还是遵从内心的真实避开这现实？......
咚！——
女孩被推倒在地上，黑发遮挡的眼帘终于露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猛地碰撞。
沈一南突然感觉脑子发嗡。
她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双黑的无声的眼睛。
是属于徐秀厘的眼睛.....
几乎是大脑短暂停止的，沈一南眼神慌乱逃离。
.......
徐秀厘是个怪胎。
班里的人都这样说。
沈一南第一次知道徐秀厘时，还是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
那时候分班考试刚刚结束，沈一南不出所料被分到了文科班。
本来文科班男生就少，女生比例重，于是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僧多肉少的战争。
而战争的导火线，就是徐秀厘。
沈一南虽然在文综总分占居前三，但事实上她偏科严重，理综直接把她拉到了班级后三，不像徐秀厘。
徐秀厘就是那年文科班的苗苗，她以635分的总成绩位居分榜前三。
可以这样说，徐秀厘就是班里的榜首，班主任心中的独苗苗。
按理说，像徐秀厘这样好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理科重点班，但听其她同学说，学校为了响应上级号召，今年有意培养文科生，就以一三分的制度，或多或少给普通文科班拔一两个尖子生，也算是给面子了。
当徐秀厘的名字在班里男生传开时，女生们就不很不屑地酸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真有本事，干吗来我们一个普通班，她去重点班不更有面子吗？"
可能就是抱着这样排异的心理，所以当徐秀厘那天在班里报名的那天，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拉她进班级群，结果导致徐秀厘那天没有带带备考资料，全班女生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分享。
徐秀厘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到最后一排。
政治老师眼不见为静直接无视了她，大声地讲解着材料分析题，好像完全忘记了，徐秀厘其实在政治解析题上得的是满分。
沈一南就是那时候出现在班里的，那天她因为心理过度焦虑失眠了，结果早上一觉睡到了七点半，待她匆匆赶到教室时，已经超过八点了。
所以，她一样被处落到了最后一排。
不过还好，沈一南好歹在班里有些人缘，还是加了班级群带了资料的，班里也有好几个女生悄悄问她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沈一南只能尴尬地笑笑，说自己昨晚没睡好觉。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一只笔掉在了地上，仿佛隔着某种静寂。
那只笔就躺在沈一南前面的桌凳边。
她下意识地看向笔的主人。
是她邻桌的女生。
沈一南觉得此刻她应该出声提醒前面的同学麻烦把笔捡给她。
可是当她看见女生那黑发掩没一切的沉默，那种散发着和同学们完全不同的湿暗气息，沈一南噤声了。
直觉告诉她，她该避开她。
她不想变成她那样子的人。
于是沈一南改口："麻烦，帮我的笔....."
话还未说完，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前面的女生，发现了那只笔，并且知道，
那只笔是徐秀厘的。
沈一南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下午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女生的笑齿上，那露着冷得发寒的白牙，却温暖不了沈一南。
她亲眼看着女生盯着徐秀厘，用脚，一点点把那支本就可怜的笔，碾碎，辗没......
她微微一笑："徐秀厘，你的笔不错，还有吗？"
看着她那森然的微笑，沈一南感到心都在发冷，她的手都在发颤地握不住笔。
她不敢再多看她们一眼，她怕，她的心也会被这样无情地践踏......
.......
从那天以后，沈一南就有意无意地躲着徐秀厘。
她不敢跟班里的女生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在班里随便议论关于徐秀厘的话题，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嘲弄徐秀厘。
她怕她会成为下一个徐秀厘，她也怕她会成为人云亦云的大众，就为了跟上大多人的选择，而无脑地选择攻击徐秀厘。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不和徐秀厘接触，徐秀厘居然和她有了交际。
.......
徐秀厘那天被小太妹推倒后，因为用力太重，导致徐秀厘摔伤关节，这几天都不能正常上课。
班主任问班里哪个同学有空放学后带徐秀厘去医务室上药，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个人回答。
"沈一南，你去吧。"班主任突然点到了她。
"啊？"沈一南惊得猛抬头。
"你和徐秀厘不都是教务处出来的？我看全班就你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了，你多关照关照她，老师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同学出问题。"
沈一南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她们俩都是语文老师亲自点名批改往年例卷的，但，她们根本就不熟，她甚至连她家住哪都不知道。
而且，出于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愧欠了徐秀厘许多，她甚至无法和她站在一起，每每在午夜想起栏杆处的那个眼神，她都不能自已.......
.......
下午五点四十五放学，当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坐在东南角落的徐秀厘才慢吞吞地起身，拿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移动着。
"我帮你吧......"沈一南终于忍不住开口。
徐秀厘身子顿住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是沈一南第一次听见徐秀厘的话音，在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沉默，沉默，愈发沉默。
沈一南也沉默了。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徐秀厘，就像一个饿得忘记了饥饿是什么的老猴子正在重复一日地捞月亮，突然有一天一只小猴子递给它一只黄澄澄的香蕉，天真地告诉它，你不要白费力气捞月亮了，月亮是看不饱的。
确实，月亮是看不饱的。
但自尊也是填不饱的。
.......
徐秀厘的扭伤还是满严重的，医师说怎么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跑到医务室呢，这里离教室起码也有个五六百米，万一在路上出了个好歹该怎么办？说到这，她嗔了沈一南一眼。
沈一南自知过失，尴尬地低下了头。
女医师给徐秀厘换好药后，又急忙跑去餐厅给她女儿打饭，病房里就只剩下徐秀厘和沈一南俩个人了。
沈一南低着头手无处安放地扣缩着，一直低到脖子酸痛。
待她扭转脖子时，看见徐秀厘夹着一块消毒纱巾挪来挪去，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你，你在干什么？"沈一南看着她。
"我，"徐秀厘话说一半，有些犹豫，"你的手抠出血了，你好像，不知道......"
"啊？"沈一南这才低头看向抓着铁栏杆的手，确实，因为抓得太紧，手指尖都渗出了血。
沈一南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又莫名地想笑。
无地自容是因为她这样的紧张真的让人发糗，而莫名想笑的原因是，
原来，徐秀厘刚才一直踌躇不决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在想怎么提醒自己手出血了.....
沈一南突然内心自然了许多，一种来自内心内心的自然。
徐秀厘这个人，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她大可不必在她面前过多遮掩.......
......
徐秀厘换药看护时间到了后，就又要杵着拐杖下床了。
沈一南这次没有在旁默默观看，也没有说要像个重病患看护般区别看待，她只是把手放到了扶手头上。
就贴着徐秀厘的手。
这样，她就不会太痛苦了吧.....
徐秀厘惊异地看着她，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一南低头又抬头，不自在地笑：“”你别这样看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说完她似是掩饰般地别过头，好像就没那回事似地。
徐秀厘低着头抿了抿唇，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就好像俩人若无其事一样，一颗萌生的种子发芽了。
......
沈一南逐渐了解了徐秀厘。
这段时间，她一直陪着徐秀厘去医务室上药，她们的关系越发自然轻松。
她可以很自然地陪着徐秀厘上药，当人型拐杖，就算不说话也感觉很放松。
这是以前沈一南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以前交的每个朋友，都不像徐秀厘这般感觉安定，好像她们就是天生就该处在一块，不用费心讨好，也不用刻意搞笑，更不用卖力表现，就像一对过了有几十年的老友般愉悦。
事实证明，徐秀厘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吧，但她还是很会打动人心的。
就比如沈一南。
沈一南农历生日那天，徐秀厘在手工店亲自做了个陶瓷娃娃，并在里面装了声带发条。
这样沈一南早上再起不来，陶瓷娃娃就呼的一下巴拉巴拉念出：“”沈一南，快起床，要数学考试了，沈一南，快起床，数学考试要迟到了.....“”
沈一南被气笑了，连蛋糕都不吃了。
徐秀厘小声哄着她，“你别生气了，我在蛋糕上加了很多肉桂和奶盖，你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往蛋糕上加奶茶店的奶盖，沈一南的嗜好也是够奇葩了。
但徐秀厘照样做了，用沈一南的话来说就是，徐秀厘根本就不在乎奇葩不奇葩，她更在乎做的东西是否达到了她要的标准，即使那奶油泡沫腻得不禁让蛋糕师发怵。
结果店员上蛋糕的时候，沈一南睁大眼睛找着泡芙和奶盖，却只看见了芒果慕斯和布丁。
"泡芙呢？奶盖呢？"沈一南扭头问店员。
徐秀厘颇为不自在地别过头。
店员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上错月份了，应该上的是农历生日的蛋糕....."
"农历月份？....."
沈一南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徐秀厘，你不会给我准备了两份蛋糕吧？....."
徐秀厘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一南笑到泪都快出来了："不会吧，还真有人过生日连公历的都算上了，徐秀厘你可真行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的......"
徐秀厘显然被沈一南耻笑到了，坐立不安到耳朵都在发红。
"好了好了....."沈一南憋住笑，"虽然你这次的生日不是那么成功，但我很高兴啊，谢谢你。"
沈一南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成功让我有了一天的笑点。"
说完又忍不住抖着肩膀笑起来了。
——徐秀厘，真的谢谢你，还从来没有朋友能记住我的两个生日，也从来没有朋友把我的玩笑话这么当真，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生日快乐。
......
自从那次生日过后，沈一南就越发放肆，平时上课的时候也会摸鱼给徐秀厘发表情包，班里大活动徐秀厘缺什么了她也会提醒她，偶尔徐秀厘一个人值日或者搬器材了沈一南也会给她准备一下辛苦劳动奖励......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好像所有的一切阴暗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可是，这只是好像，现实的偏向，给了沈一南喝然当头一棒。
事情就发生在周五的卫生课。
本来一周一次的卫生课都无所谓，大家都不在乎，讲得也都是些书本上的理论大道，无外乎就是注意个人卫生，女孩子要自尊自爱，男孩子要自强有担当.....
这些话沈一南都不知道都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腻了要长茧了，可偏偏徐秀厘却听得认认真真，还拿着本子记笔记。
旁边的女生在拿徐秀厘打趣："哎，你看那个怪胎。还在划重点，她当这是物理课啊，真没意思....."
听着这些话，沈一南突然感觉心里莫名地烦躁，明明这些话她以前没少听过，但今天好像才意识到徐秀厘跟别人的不同。
这种感觉，让沈一南感到前所未有的突兀感。
就好像，徐秀厘才是那个局外人。
.......
放学后，卫生老师照例走流程布置了课堂总结，但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好像老师根本不存在一样。
卫生老师也习惯了，拿上茶杯就走人了。
唯有徐秀厘还在认真地总结归纳老师说的话，翻着课本找着例句。
眼看人走得都差不多了，班里就只剩徐秀厘和沈一南几个人了，沈一南反常地没给徐秀厘发短信就先出去了。
徐秀厘抬头看见她的背影，连忙收拾好书包跟上去。
但徐秀厘的性子就是那么的慢热，即使走到人面前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南......"徐秀厘紧紧地跟着沈一南越加越快的步伐。
"铛....铛....铛....."
主堂大楼的挂钟悠悠晃了三下，一群白鸽从天空掠过。
沈一南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徐秀厘，心理莫名地愠怒。
"你就不能能不写那卫生作业吗？"
老实说，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一堂课了。
"什么？"徐秀厘愣了愣，"为什么？是老师讲得不好吗？......"
沈一南看着她，突然感觉她们俩个之间代沟很严重。
"你为什么要写？！这种又无趣又老掉牙的课程，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听，也根本就不用写，你就那么听老师的话？老师让你写就写，难道老师让你现在跑到一班你也去一班吗？！"
徐秀厘彻底愣住了，"一南，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今天心情很不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要是放在往日，沈一南肯定要被气笑了，可是现在，她看着徐秀厘，只是生出了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我并不是喜欢听老师说的话，我只是，喜欢做我喜欢的事，我喜欢听卫生课，我喜欢学习，就像，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这样，也有错吗？"徐秀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小鹿受伤的茫然。
沈一南这才意识到，她话说得太重了。
其实，徐秀厘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错的是她。
是她害怕脱离大众，她怕自己跟别人与众不同，她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攻击目标，就像她初三那年一样......
她是如此的懦弱不堪，连保护自己朋友的勇气都没有......
......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沈一南一个人湿透了衣服失魂落魄回了家。
妈妈正在切菜，看见沈一南浑身狼狈，惊呼一声让她赶紧去洗个澡。
泡在热水里，沈一南才觉得，心里那块阴冷的东西，暂时被温暖到了。
"沈一南！门口有你的配送！你赶紧去拿，不然我就扔掉了！"沈一禾隔着沙发喊道。
沈一南怎么也没想到，沈一禾提来的东西居然是蛋糕店送来的。
沈一禾一字一句的念卡片："祝亲爱的沈一南小姐在生日这天开开心心，事事如意，逢考必过......"
"这是你的生日蛋糕啊！"沈一禾把卡片拿给她。
沈一南这才想起来，今天是10月20日，她的公历生日......
也是徐秀厘承诺给她惊喜礼物的日子......
想到这，她关上了门，不顾沈一禾的大呼小叫，颤着手打开了包装丝带。
外面风大雨大，惊雷万瞬，轰的一声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
沈一南有一瞬间的滞停。
蛋糕上面堆满了泡芙和奶盖，还有布丁和果酱......
最吸引人的还是，蛋糕的周圈，用樱桃酱乳写着一句话。
"月亮留给我摘，香蕉都给你吃。"
"你的手抠出血了，你好像，不知道......"
"你别生气了，我在蛋糕上加了很多肉桂和奶盖，你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我并不是喜欢听老师说的话，我只是，喜欢做我喜欢的事，我喜欢听卫生课，我喜欢学习，就像，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这样，也有错吗？"
沈一南顿时失声了。
.......原来她知道啊，月亮不好摘，所以她决定当那个傻傻的老猴子，等着天真小猴子的到来，在她拿到香蕉的同时，把自己心上的那只香蕉借着月光悄悄地藏进小猴子的身上。
沈一南突然感觉眼睛很涩，鼻子一酸。
她以为自己是她眼中的那束月光，原来，她才是月光下真正的救赎......
“啪嗒，啪嗒。"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打落下来。
她捂住阴影遮盖的半张脸，似是极力隐忍的，又好似是克制压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可是这次，她不是在笑。
是在哭啊。
......
那天暴雨过后，沈一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坍塌落地。
就好像，每每想起和徐秀厘的眼神交汇，都会掺杂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感情，心跳会不自觉加快，情绪会不受控制地剧烈，
"砰，砰，砰......"
可她已经两天没见到徐秀厘了。
星期日补课没来，星期一坐位也是空的。
沈一南觉得徐秀厘是在故意躲她。
一想到这，她的心脏都被揪起般猛地痉挛。
一直到那天历史电影观摩课，徐秀厘终于来了。
明明那时人声嘈杂，沸沸荡荡，放映室里帘布遮盖住了一切阴暗，但沈一南一眼就看见了徐秀厘。
外面的阳光太耀眼明亮了，沈一南被沐浴地心脏都在发烫，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坠。
徐秀厘还是和以往一样沉默地站在转口的角落。
但下一秒她们眼神交触了。
徐秀厘也在看她。
是那种隐藏了情感的悸烁眼神。
"喂，怪胎，往边靠靠，你挡住我的路了......"有女生不乐意道。
徐秀厘慌乱地闪开沈一南的目光，低着头挪了挪。
"哎！你别往我这靠啊，我瘆得慌！你去方婷那边，她不嫌弃你......"
"你讨厌王颖！别什么人都往我这招，我是人好不好，不是怪胎！....."
徐秀厘好像又些不知所措，她别过头不敢正视沈一南的眼光。
沈一南知道是为什么，她在怕，她在怕她生气，怕她会像那天一样用那种陌生又嫌弃的眼神看着她，怕她会像别人那样冷漠地漠视这一切，更怕她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沈一南突然感觉眼睛很热，嘴在发颤。
就是这样的徐秀厘啊，这样单纯又固执的徐秀厘啊，这样热情又内俭的徐秀厘，这样纯粹又小心的徐秀厘......
这样的徐秀厘，她怎么能不喜欢呢，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想到这，沈一南越发坚定："徐秀厘，过来，坐我这。"
刹那间，话音没了。
沈一南能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惊异和错愕的目光。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眼中只能看见徐秀厘，那个闪闪发光的徐秀厘。
......
沈一南能感觉到徐秀厘坐在她身边的僵硬。
明明是黑暗，是悄无声息，是不作声响。
却让沈一南感觉到了呼吸急促。
她一点点地移动着手，去寻找徐秀厘的心。
一点点，青涩又热烈。
她把对于徐秀厘的爱意和深刻，都通过这只手，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徐秀厘的身体很僵硬，也很紧张。
过了很久，久到沈一南的胸膛都快跳出来了，她感到了另一只手，来自徐秀厘的心，
迟疑却又坚定地牵上了她的手。
啪！沈一南的脑中仿佛有无数烟花璀璨，让她的大脑瞬间停止运转。
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靠拢了。
.......
俩个相恋的女孩子，在初尝情意时，都难分难舍，笨拙又青涩地用姆指划抚着爱意。
沈一南手心都在出汗，心跳都在发抖，她觉得那怕时间再多一点，她能再多抚摸一会儿徐秀厘的小姆指也好......
可是上天好像就在跟她们开玩笑一样，纪录片很快就结束了，同学们都发出唏嘘的声音。
灯光打了出来，徐秀厘的手瞬间逃开。
她能感受到来自沈一南炽热的眼神。
.......
散场时，沈一南有意无意地一直勾着徐秀厘的手，徐秀厘虽然仓惶回避，但难掩羞涩。
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楼道后，沈一南终于勾上了徐秀厘的尾指。
可沈一南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周芮莱她们几个女生，早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
"沈一南，你是同性恋？......"
这句话如雷轰耳，惊在了徐秀厘的心里。
以周芮莱为首的那三个小太妹，挂着恶意的微笑，缓缓从阴暗出走了出来。
"徐秀厘，没想到啊，你不但会恶心别人，还会恶心自己啊......"周芮莱看着眼前的俩人，笑得恶毒又玩味。
徐秀厘低着头，沈一南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发冷僵硬。
周芮莱却好似轻车熟路般，恶心般地朝徐秀厘的影子啐了一口。
其余俩个人也都拿出手机准备大开眼界。
明明这个时候，沈一南应该害怕，应该发抖，应该恐俱。
可是，沈一南却出奇的平静。
她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这群垃圾，也配有资格取弄徐秀厘？......
......
沈一南最终还是动手了，而且还是动了很重的手。
她把周芮莱打出血了。
这件事闹得很严重，最后连年纪主任都知道了。
可沈一南一点都不怕，她只是对徐秀厘说，"别怕，有我在，我站你前面。"
其实沈一南怕吗？.....
怕啊，怎么能不怕，她怕徐秀厘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更怕自己护不了她，让她会杯负更重的骂名.....
可是，徐秀厘在怕，她不能怕，她要保护她，她也想坚强一回，如果连她也怕了，哪谁来替徐秀厘遮风挡雨呢.....
可令沈一南没想到的是，徐秀厘居然私下请动了她的妈妈。
她们走了关系，找到了副校长，副校长轻而易举地就解决掉了周芮莱她们几个混混，让她们转学并写了保证书，发誓此生都要替徐秀厘保守她和沈一南的秘密。
可是代价是，徐秀厘必须转学。
徐秀厘转学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沈一南第一次见到徐秀厘的妈妈。
她穿着高定的OL套装，浑身流露出长年累月的职场气息，手腕别一块雅致的女士腕表。
她打着白伞，朝沈一南微微一笑："你就是沈一南同学吧。"
沈一南还记得大雨倾盆而下的声音，她只问了女人一句话。
"她第一次被欺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
女人面容姣好：她那时不懂社会，我出面又有什么用呢？"
听着她的回答，沈一南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她看见了徐秀厘那微微闪烁的泪中难言的剧烈感情。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徐秀厘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如果懂了的代价就是失去她，那么，她情愿不懂。
——可是啊，如果让我知道接受救赎的代价就是失去她，那么我也情愿，当那只天真的小猴子，在笑笑嘻嘻的背后默念三遍：徐秀厘，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甘愿为你奉献我所有一切的香蕉，只为请我们从头来过。
她在被霸凌。
“瞅你长得豆芽菜那样，有什么本事跟我我讨价还价？"
"啊？......."
"写个作业有那么难吗，我看你平时不是挺能写吗？老师都夸你写的检讨最多，怎么到我这里就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沈一南就站在体育馆的二楼栏杆转角，彼时她正准备给班里的体育生补给篮球，却不巧撞见了这一幕。
她看的很清楚，站在一楼外铁锈栏杆外的三个女生居高临下，被霸凌的对象正攥着课本，黑发沉默地阻隔着一切。
那三个女生她认得，是班里出了名的刺头，混混，小太妹。
为首的女生嘴里从容不迫地嚼着口香糖，突然吧叽一下吐到了对方的脸上。
那种带着吐沫飞溅的侮辱，蔑视，让沈一南感觉到了心脏骤停的窒息。
仿佛又回到了初三那个充满恶意的夏天，那个令人惶恐的毕业班......
女生还是沉默不言，三个刺头话越说越难听，气氛越发针尖发锐，最后甚至动起手来了。
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她是该装作没看见？还是偷偷找人报告老师？还是，直接出面？......
沈一南脑袋空白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场景，是当个道德至上者制止这一切，还是遵从内心的真实避开这现实？......
咚！——
女孩被推倒在地上，黑发遮挡的眼帘终于露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猛地碰撞。
沈一南突然感觉脑子发嗡。
她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双黑的无声的眼睛。
是属于徐秀厘的眼睛.....
几乎是大脑短暂停止的，沈一南眼神慌乱逃离。
.......
徐秀厘是个怪胎。
班里的人都这样说。
沈一南第一次知道徐秀厘时，还是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
那时候分班考试刚刚结束，沈一南不出所料被分到了文科班。
本来文科班男生就少，女生比例重，于是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僧多肉少的战争。
而战争的导火线，就是徐秀厘。
沈一南虽然在文综总分占居前三，但事实上她偏科严重，理综直接把她拉到了班级后三，不像徐秀厘。
徐秀厘就是那年文科班的苗苗，她以635分的总成绩位居分榜前三。
可以这样说，徐秀厘就是班里的榜首，班主任心中的独苗苗。
按理说，像徐秀厘这样好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理科重点班，但听其她同学说，学校为了响应上级号召，今年有意培养文科生，就以一三分的制度，或多或少给普通文科班拔一两个尖子生，也算是给面子了。
当徐秀厘的名字在班里男生传开时，女生们就不很不屑地酸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真有本事，干吗来我们一个普通班，她去重点班不更有面子吗？"
可能就是抱着这样排异的心理，所以当徐秀厘那天在班里报名的那天，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拉她进班级群，结果导致徐秀厘那天没有带带备考资料，全班女生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分享。
徐秀厘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到最后一排。
政治老师眼不见为静直接无视了她，大声地讲解着材料分析题，好像完全忘记了，徐秀厘其实在政治解析题上得的是满分。
沈一南就是那时候出现在班里的，那天她因为心理过度焦虑失眠了，结果早上一觉睡到了七点半，待她匆匆赶到教室时，已经超过八点了。
所以，她一样被处落到了最后一排。
不过还好，沈一南好歹在班里有些人缘，还是加了班级群带了资料的，班里也有好几个女生悄悄问她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沈一南只能尴尬地笑笑，说自己昨晚没睡好觉。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一只笔掉在了地上，仿佛隔着某种静寂。
那只笔就躺在沈一南前面的桌凳边。
她下意识地看向笔的主人。
是她邻桌的女生。
沈一南觉得此刻她应该出声提醒前面的同学麻烦把笔捡给她。
可是当她看见女生那黑发掩没一切的沉默，那种散发着和同学们完全不同的湿暗气息，沈一南噤声了。
直觉告诉她，她该避开她。
她不想变成她那样子的人。
于是沈一南改口："麻烦，帮我的笔....."
话还未说完，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前面的女生，发现了那只笔，并且知道，
那只笔是徐秀厘的。
沈一南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下午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女生的笑齿上，那露着冷得发寒的白牙，却温暖不了沈一南。
她亲眼看着女生盯着徐秀厘，用脚，一点点把那支本就可怜的笔，碾碎，辗没......
她微微一笑："徐秀厘，你的笔不错，还有吗？"
看着她那森然的微笑，沈一南感到心都在发冷，她的手都在发颤地握不住笔。
她不敢再多看她们一眼，她怕，她的心也会被这样无情地践踏......
.......
从那天以后，沈一南就有意无意地躲着徐秀厘。
她不敢跟班里的女生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在班里随便议论关于徐秀厘的话题，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嘲弄徐秀厘。
她怕她会成为下一个徐秀厘，她也怕她会成为人云亦云的大众，就为了跟上大多人的选择，而无脑地选择攻击徐秀厘。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不和徐秀厘接触，徐秀厘居然和她有了交际。
.......
徐秀厘那天被小太妹推倒后，因为用力太重，导致徐秀厘摔伤关节，这几天都不能正常上课。
班主任问班里哪个同学有空放学后带徐秀厘去医务室上药，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个人回答。
"沈一南，你去吧。"班主任突然点到了她。
"啊？"沈一南惊得猛抬头。
"你和徐秀厘不都是教务处出来的？我看全班就你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了，你多关照关照她，老师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同学出问题。"
沈一南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她们俩都是语文老师亲自点名批改往年例卷的，但，她们根本就不熟，她甚至连她家住哪都不知道。
而且，出于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愧欠了徐秀厘许多，她甚至无法和她站在一起，每每在午夜想起栏杆处的那个眼神，她都不能自已.......
.......
下午五点四十五放学，当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坐在东南角落的徐秀厘才慢吞吞地起身，拿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移动着。
"我帮你吧......"沈一南终于忍不住开口。
徐秀厘身子顿住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是沈一南第一次听见徐秀厘的话音，在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沉默，沉默，愈发沉默。
沈一南也沉默了。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徐秀厘，就像一个饿得忘记了饥饿是什么的老猴子正在重复一日地捞月亮，突然有一天一只小猴子递给它一只黄澄澄的香蕉，天真地告诉它，你不要白费力气捞月亮了，月亮是看不饱的。
确实，月亮是看不饱的。
但自尊也是填不饱的。
.......
徐秀厘的扭伤还是满严重的，医师说怎么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跑到医务室呢，这里离教室起码也有个五六百米，万一在路上出了个好歹该怎么办？说到这，她嗔了沈一南一眼。
沈一南自知过失，尴尬地低下了头。
女医师给徐秀厘换好药后，又急忙跑去餐厅给她女儿打饭，病房里就只剩下徐秀厘和沈一南俩个人了。
沈一南低着头手无处安放地扣缩着，一直低到脖子酸痛。
待她扭转脖子时，看见徐秀厘夹着一块消毒纱巾挪来挪去，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你，你在干什么？"沈一南看着她。
"我，"徐秀厘话说一半，有些犹豫，"你的手抠出血了，你好像，不知道......"
"啊？"沈一南这才低头看向抓着铁栏杆的手，确实，因为抓得太紧，手指尖都渗出了血。
沈一南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又莫名地想笑。
无地自容是因为她这样的紧张真的让人发糗，而莫名想笑的原因是，
原来，徐秀厘刚才一直踌躇不决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在想怎么提醒自己手出血了.....
沈一南突然内心自然了许多，一种来自内心内心的自然。
徐秀厘这个人，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她大可不必在她面前过多遮掩.......
......
徐秀厘换药看护时间到了后，就又要杵着拐杖下床了。
沈一南这次没有在旁默默观看，也没有说要像个重病患看护般区别看待，她只是把手放到了扶手头上。
就贴着徐秀厘的手。
这样，她就不会太痛苦了吧.....
徐秀厘惊异地看着她，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一南低头又抬头，不自在地笑：“”你别这样看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说完她似是掩饰般地别过头，好像就没那回事似地。
徐秀厘低着头抿了抿唇，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就好像俩人若无其事一样，一颗萌生的种子发芽了。
......
沈一南逐渐了解了徐秀厘。
这段时间，她一直陪着徐秀厘去医务室上药，她们的关系越发自然轻松。
她可以很自然地陪着徐秀厘上药，当人型拐杖，就算不说话也感觉很放松。
这是以前沈一南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以前交的每个朋友，都不像徐秀厘这般感觉安定，好像她们就是天生就该处在一块，不用费心讨好，也不用刻意搞笑，更不用卖力表现，就像一对过了有几十年的老友般愉悦。
事实证明，徐秀厘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吧，但她还是很会打动人心的。
就比如沈一南。
沈一南农历生日那天，徐秀厘在手工店亲自做了个陶瓷娃娃，并在里面装了声带发条。
这样沈一南早上再起不来，陶瓷娃娃就呼的一下巴拉巴拉念出：“”沈一南，快起床，要数学考试了，沈一南，快起床，数学考试要迟到了.....“”
沈一南被气笑了，连蛋糕都不吃了。
徐秀厘小声哄着她，“你别生气了，我在蛋糕上加了很多肉桂和奶盖，你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往蛋糕上加奶茶店的奶盖，沈一南的嗜好也是够奇葩了。
但徐秀厘照样做了，用沈一南的话来说就是，徐秀厘根本就不在乎奇葩不奇葩，她更在乎做的东西是否达到了她要的标准，即使那奶油泡沫腻得不禁让蛋糕师发怵。
结果店员上蛋糕的时候，沈一南睁大眼睛找着泡芙和奶盖，却只看见了芒果慕斯和布丁。
"泡芙呢？奶盖呢？"沈一南扭头问店员。
徐秀厘颇为不自在地别过头。
店员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上错月份了，应该上的是农历生日的蛋糕....."
"农历月份？....."
沈一南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徐秀厘，你不会给我准备了两份蛋糕吧？....."
徐秀厘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一南笑到泪都快出来了："不会吧，还真有人过生日连公历的都算上了，徐秀厘你可真行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的......"
徐秀厘显然被沈一南耻笑到了，坐立不安到耳朵都在发红。
"好了好了....."沈一南憋住笑，"虽然你这次的生日不是那么成功，但我很高兴啊，谢谢你。"
沈一南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成功让我有了一天的笑点。"
说完又忍不住抖着肩膀笑起来了。
——徐秀厘，真的谢谢你，还从来没有朋友能记住我的两个生日，也从来没有朋友把我的玩笑话这么当真，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生日快乐。
......
自从那次生日过后，沈一南就越发放肆，平时上课的时候也会摸鱼给徐秀厘发表情包，班里大活动徐秀厘缺什么了她也会提醒她，偶尔徐秀厘一个人值日或者搬器材了沈一南也会给她准备一下辛苦劳动奖励......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好像所有的一切阴暗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可是，这只是好像，现实的偏向，给了沈一南喝然当头一棒。
事情就发生在周五的卫生课。
本来一周一次的卫生课都无所谓，大家都不在乎，讲得也都是些书本上的理论大道，无外乎就是注意个人卫生，女孩子要自尊自爱，男孩子要自强有担当.....
这些话沈一南都不知道都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腻了要长茧了，可偏偏徐秀厘却听得认认真真，还拿着本子记笔记。
旁边的女生在拿徐秀厘打趣："哎，你看那个怪胎。还在划重点，她当这是物理课啊，真没意思....."
听着这些话，沈一南突然感觉心里莫名地烦躁，明明这些话她以前没少听过，但今天好像才意识到徐秀厘跟别人的不同。
这种感觉，让沈一南感到前所未有的突兀感。
就好像，徐秀厘才是那个局外人。
.......
放学后，卫生老师照例走流程布置了课堂总结，但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好像老师根本不存在一样。
卫生老师也习惯了，拿上茶杯就走人了。
唯有徐秀厘还在认真地总结归纳老师说的话，翻着课本找着例句。
眼看人走得都差不多了，班里就只剩徐秀厘和沈一南几个人了，沈一南反常地没给徐秀厘发短信就先出去了。
徐秀厘抬头看见她的背影，连忙收拾好书包跟上去。
但徐秀厘的性子就是那么的慢热，即使走到人面前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南......"徐秀厘紧紧地跟着沈一南越加越快的步伐。
"铛....铛....铛....."
主堂大楼的挂钟悠悠晃了三下，一群白鸽从天空掠过。
沈一南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徐秀厘，心理莫名地愠怒。
"你就不能能不写那卫生作业吗？"
老实说，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一堂课了。
"什么？"徐秀厘愣了愣，"为什么？是老师讲得不好吗？......"
沈一南看着她，突然感觉她们俩个之间代沟很严重。
"你为什么要写？！这种又无趣又老掉牙的课程，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听，也根本就不用写，你就那么听老师的话？老师让你写就写，难道老师让你现在跑到一班你也去一班吗？！"
徐秀厘彻底愣住了，"一南，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今天心情很不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要是放在往日，沈一南肯定要被气笑了，可是现在，她看着徐秀厘，只是生出了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我并不是喜欢听老师说的话，我只是，喜欢做我喜欢的事，我喜欢听卫生课，我喜欢学习，就像，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这样，也有错吗？"徐秀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小鹿受伤的茫然。
沈一南这才意识到，她话说得太重了。
其实，徐秀厘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错的是她。
是她害怕脱离大众，她怕自己跟别人与众不同，她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攻击目标，就像她初三那年一样......
她是如此的懦弱不堪，连保护自己朋友的勇气都没有......
......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沈一南一个人湿透了衣服失魂落魄回了家。
妈妈正在切菜，看见沈一南浑身狼狈，惊呼一声让她赶紧去洗个澡。
泡在热水里，沈一南才觉得，心里那块阴冷的东西，暂时被温暖到了。
"沈一南！门口有你的配送！你赶紧去拿，不然我就扔掉了！"沈一禾隔着沙发喊道。
沈一南怎么也没想到，沈一禾提来的东西居然是蛋糕店送来的。
沈一禾一字一句的念卡片："祝亲爱的沈一南小姐在生日这天开开心心，事事如意，逢考必过......"
"这是你的生日蛋糕啊！"沈一禾把卡片拿给她。
沈一南这才想起来，今天是10月20日，她的公历生日......
也是徐秀厘承诺给她惊喜礼物的日子......
想到这，她关上了门，不顾沈一禾的大呼小叫，颤着手打开了包装丝带。
外面风大雨大，惊雷万瞬，轰的一声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
沈一南有一瞬间的滞停。
蛋糕上面堆满了泡芙和奶盖，还有布丁和果酱......
最吸引人的还是，蛋糕的周圈，用樱桃酱乳写着一句话。
"月亮留给我摘，香蕉都给你吃。"
"你的手抠出血了，你好像，不知道......"
"你别生气了，我在蛋糕上加了很多肉桂和奶盖，你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我并不是喜欢听老师说的话，我只是，喜欢做我喜欢的事，我喜欢听卫生课，我喜欢学习，就像，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这样，也有错吗？"
沈一南顿时失声了。
.......原来她知道啊，月亮不好摘，所以她决定当那个傻傻的老猴子，等着天真小猴子的到来，在她拿到香蕉的同时，把自己心上的那只香蕉借着月光悄悄地藏进小猴子的身上。
沈一南突然感觉眼睛很涩，鼻子一酸。
她以为自己是她眼中的那束月光，原来，她才是月光下真正的救赎......
“啪嗒，啪嗒。"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打落下来。
她捂住阴影遮盖的半张脸，似是极力隐忍的，又好似是克制压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可是这次，她不是在笑。
是在哭啊。
......
那天暴雨过后，沈一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坍塌落地。
就好像，每每想起和徐秀厘的眼神交汇，都会掺杂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感情，心跳会不自觉加快，情绪会不受控制地剧烈，
"砰，砰，砰......"
可她已经两天没见到徐秀厘了。
星期日补课没来，星期一坐位也是空的。
沈一南觉得徐秀厘是在故意躲她。
一想到这，她的心脏都被揪起般猛地痉挛。
一直到那天历史电影观摩课，徐秀厘终于来了。
明明那时人声嘈杂，沸沸荡荡，放映室里帘布遮盖住了一切阴暗，但沈一南一眼就看见了徐秀厘。
外面的阳光太耀眼明亮了，沈一南被沐浴地心脏都在发烫，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坠。
徐秀厘还是和以往一样沉默地站在转口的角落。
但下一秒她们眼神交触了。
徐秀厘也在看她。
是那种隐藏了情感的悸烁眼神。
"喂，怪胎，往边靠靠，你挡住我的路了......"有女生不乐意道。
徐秀厘慌乱地闪开沈一南的目光，低着头挪了挪。
"哎！你别往我这靠啊，我瘆得慌！你去方婷那边，她不嫌弃你......"
"你讨厌王颖！别什么人都往我这招，我是人好不好，不是怪胎！....."
徐秀厘好像又些不知所措，她别过头不敢正视沈一南的眼光。
沈一南知道是为什么，她在怕，她在怕她生气，怕她会像那天一样用那种陌生又嫌弃的眼神看着她，怕她会像别人那样冷漠地漠视这一切，更怕她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沈一南突然感觉眼睛很热，嘴在发颤。
就是这样的徐秀厘啊，这样单纯又固执的徐秀厘啊，这样热情又内俭的徐秀厘，这样纯粹又小心的徐秀厘......
这样的徐秀厘，她怎么能不喜欢呢，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想到这，沈一南越发坚定："徐秀厘，过来，坐我这。"
刹那间，话音没了。
沈一南能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惊异和错愕的目光。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眼中只能看见徐秀厘，那个闪闪发光的徐秀厘。
......
沈一南能感觉到徐秀厘坐在她身边的僵硬。
明明是黑暗，是悄无声息，是不作声响。
却让沈一南感觉到了呼吸急促。
她一点点地移动着手，去寻找徐秀厘的心。
一点点，青涩又热烈。
她把对于徐秀厘的爱意和深刻，都通过这只手，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徐秀厘的身体很僵硬，也很紧张。
过了很久，久到沈一南的胸膛都快跳出来了，她感到了另一只手，来自徐秀厘的心，
迟疑却又坚定地牵上了她的手。
啪！沈一南的脑中仿佛有无数烟花璀璨，让她的大脑瞬间停止运转。
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靠拢了。
.......
俩个相恋的女孩子，在初尝情意时，都难分难舍，笨拙又青涩地用姆指划抚着爱意。
沈一南手心都在出汗，心跳都在发抖，她觉得那怕时间再多一点，她能再多抚摸一会儿徐秀厘的小姆指也好......
可是上天好像就在跟她们开玩笑一样，纪录片很快就结束了，同学们都发出唏嘘的声音。
灯光打了出来，徐秀厘的手瞬间逃开。
她能感受到来自沈一南炽热的眼神。
.......
散场时，沈一南有意无意地一直勾着徐秀厘的手，徐秀厘虽然仓惶回避，但难掩羞涩。
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楼道后，沈一南终于勾上了徐秀厘的尾指。
可沈一南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周芮莱她们几个女生，早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
"沈一南，你是同性恋？......"
这句话如雷轰耳，惊在了徐秀厘的心里。
以周芮莱为首的那三个小太妹，挂着恶意的微笑，缓缓从阴暗出走了出来。
"徐秀厘，没想到啊，你不但会恶心别人，还会恶心自己啊......"周芮莱看着眼前的俩人，笑得恶毒又玩味。
徐秀厘低着头，沈一南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发冷僵硬。
周芮莱却好似轻车熟路般，恶心般地朝徐秀厘的影子啐了一口。
其余俩个人也都拿出手机准备大开眼界。
明明这个时候，沈一南应该害怕，应该发抖，应该恐俱。
可是，沈一南却出奇的平静。
她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这群垃圾，也配有资格取弄徐秀厘？......
......
沈一南最终还是动手了，而且还是动了很重的手。
她把周芮莱打出血了。
这件事闹得很严重，最后连年纪主任都知道了。
可沈一南一点都不怕，她只是对徐秀厘说，"别怕，有我在，我站你前面。"
其实沈一南怕吗？.....
怕啊，怎么能不怕，她怕徐秀厘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更怕自己护不了她，让她会杯负更重的骂名.....
可是，徐秀厘在怕，她不能怕，她要保护她，她也想坚强一回，如果连她也怕了，哪谁来替徐秀厘遮风挡雨呢.....
可令沈一南没想到的是，徐秀厘居然私下请动了她的妈妈。
她们走了关系，找到了副校长，副校长轻而易举地就解决掉了周芮莱她们几个混混，让她们转学并写了保证书，发誓此生都要替徐秀厘保守她和沈一南的秘密。
可是代价是，徐秀厘必须转学。
徐秀厘转学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沈一南第一次见到徐秀厘的妈妈。
她穿着高定的OL套装，浑身流露出长年累月的职场气息，手腕别一块雅致的女士腕表。
她打着白伞，朝沈一南微微一笑："你就是沈一南同学吧。"
沈一南还记得大雨倾盆而下的声音，她只问了女人一句话。
"她第一次被欺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
女人面容姣好：她那时不懂社会，我出面又有什么用呢？"
听着她的回答，沈一南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她看见了徐秀厘那微微闪烁的泪中难言的剧烈感情。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徐秀厘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如果懂了的代价就是失去她，那么，她情愿不懂。
——可是啊，如果让我知道接受救赎的代价就是失去她，那么我也情愿，当那只天真的小猴子，在笑笑嘻嘻的背后默念三遍：徐秀厘，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甘愿为你奉献我所有一切的香蕉，只为请我们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