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病娇小姐罗曼蒂克(2)

  上大二时,某次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很放开,喝了不少酒,七倒八歪地撑着头。

  很多人喝得不行人事,抱着马桶直吐,也有的去露台抽支烟醒醒酒,偏偏老班长还不放过剩下的,醉醺醺地露着大白牙要说跟我们这桌女生再碰一杯。

  当时我们这桌已经醉得不行了,连喝了一瓶葡萄酒,又硬撑了两杯老白干,实在是灌不下一点儿酒味了。

  "胡说!"班长歪着头嚷嚷道:"我记得真真的,咱们班里就属你们几个女生酒量最好!那年军训比拼酒,人三连的都说沈烛身边的女生一个个都不简单!怎么活着活着反倒连酒都不会喝了!"

  听到这,大家都沉默了。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沉默不是因为越活越倒了,而是因为,提到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沈烛。

  .......

  如果时间回到2018年8月21日,我想大概没有谁不知道沈烛的名字。

  一提到沈烛,大家都会惊呼:“哦,是那个在欢迎会上唱一笑倾城的那个女孩。听说她很擅长唱情歌,而且长得也很A,十七班的班主任正想把她挖到她们班学艺术呢!”

  确实如此,沈烛不仅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还生了一副赐的好嗓子。

  但这都不是她出名的重点,就像蒋文文说的:“长得好会唱歌的人学校一抓一大把,重要的是她的人格魅力配得配不上!”

  很显然,沈烛就是那种有人格魅力的女生。

  以至于军训完刚开学,我们宿舍就挤爆了人。

  大家都知道沈烛准备住校了,并且就在我们403寝室。

  当沈烛带着反压舌帽出现在403的门口的那一刻,所有女生都激动地小声惊呼。

  因为沈烛的长相气质真的完美地符合了她们对理想人物的想象。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沈烛,她带着神情自若的笑,一个个加着女生们的微信。

  到后来加的人数太多了,被限制了。沈烛也只是倚着门懒洋洋地叹气:“啊,今天加的小姐姐这么多,你们谁准备请我吃饭呢?”

  那些没加的女生便红着脸说要约个时间请她到餐厅三楼包间吃饭。

  沈烛便笑着揉了揉那个女生的头。

  蒋文文在一旁看得啧啧摇头:“看见没,这就是顶极A的掌控方式,所有的一切关系在她心里了如知掌。”

  蒋文文说像沈烛这样的女生,一般人她是看不到眼里的,但肯定是有许多人追,而且会有很多像她一样的闺蜜。

  但事实却令蒋文文感到意外,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星期,沈烛并没有跟那些所谓的学生干部,年级校花走得很近,反而是跟三班的一个女生关系很好。

  好到可以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牵手。

  蒋文文大呼不应该啊,按照她所对照的人际心理学,沈烛应该是属于那种心很高,很会钓鱼拿捏的女生,不应该只拘限于区区一个重点班的普通女生。

  然而当我们在三楼餐厅看见沈烛和白雨静一起吃饭的画面时,蒋文文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以为的沈烛,应该是高高在上,游刃自如,会对每一个人多情,也会对每一个人薄情,但,沈烛真得很会对女生撒娇。

  尤其是在白雨静面前,她会把头乖巧地枕到对方肩上,好似无意地深吸一口,懒懒道:“我想吃南瓜粥,你帮我打一份好不好?”

  白雨静脸都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别过头:“你别这样.....我给你打。”

  沈烛就会以一种独占的姿势环住她:“真好,你真漂亮。”

  我觉得,蒋文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简直不可置信,以至于都忘了占位置,高二的学姐们很快就淹没了人海。

  于是,蒋文文决定拉着我去跟沈烛她们拼桌。

  恰好白雨静刚打完粥回来,她没怎么拒绝地就答应了我们。

  倒是沈烛一脸看不出表情的样子,一点一点用筷子挑着南瓜。

  白雨静让我们随便坐,我却只选了离墙角最近的坐位。

  沈烛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吃香菜吗?”

  她这句话,是对着蒋文文说的。

  “啊?”蒋文文愣了愣,“我吃。”

  于是沈烛就把南瓜里的香菜挑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白雨静低着头,看着沈烛慢慢地挑着香菜。

  粥越来越凉了。

  气氛有些窒息。

  我能感受到白雨静越来越低的脖颈。

  “那个!”我的手顿住了。

  “嗯?什么?”沈烛抬头看向我。

  嗡!——

  就在那一瞬间——

  好像大脑,有刹那的空白。

  我看见了,她的眼神。

  陌然又深静。

  ——就好像,她一点也不喜欢吃南瓜一样......

  .......

  我和沈烛,其实在寝室里说不上几句话。也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聊过。她住我东边,我住在她西边,她在上铺,我在下铺。

  我和她唯一一次说过的话就是:

  “麻烦脚收一下,我要扫地。”

  沈烛平常很忙,一下课就不见影了,蒋文文说她平时要去好几个干部处,还要跟那些女生聚餐,还要找白雨静,所以很累了,不跟我们说话是很正常的。

  寝室另一个女生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像,沈烛做什么都是能用理由理解的。

  但是,就算是沈烛,也有不能理解的时候。

  蒋文文说,沈烛可能是为了节省时间,很快就跳到了十七班学音乐,但大家都知道,每个艺术班,总有些心理不健康的男生到处惹事。

  很不巧,沈烛就遇到了这样的男生。

  那几个男生从军训时就开始注意到沈烛了。但是沈烛懒得跟他们说话。

  可是最近沈烛跟白雨静走得越来越近了,她们甚至吃同一块饼干,喝同一杯牛奶,沈烛还会在下课给白雨静带她爱喝的奶茶和小甜点。

  其实,对于白雨静和沈烛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沈烛从来都没有说她喜欢过一个男生,反而对女生却频频加温,蒋文文说着还让我看了学校论坛,上面关于沈烛和白雨静的同人小故事已经yy到边际了。

  大家都不说,总有人说出来的。

  那就是星期三的公共卫生课,俗称大扫除。

  那几个男生流里流气地走到白雨静她们班级的卫生间,堵着涮池不让白雨静出去。

  据当事人说,那时候老师们都忙着去演讨开会了,没有一个人能为她做主,她只能抓着拖把颤抖着身子缩在角落。

  男生们开始还好,只是一个劲地搞恶她,后来开始大声问:“白雨静,你是不是跟沈烛在搞同性恋?你说啊?”

  “啊?”几个人好像觉得很好笑,都在大笑。

  后来他们甚至开始动手动脚,舞着拖把逼她回答。

  也就是在那时,沈烛到了。

  老实说,我不知道沈烛会不会打架,虽然她长得很A,性格也很A,但终归是个女生。

  我终究是低估了沈烛的狠劲,她说她不会打架,但只要她有一口气,就会往死里打。

  结果也确实如此,沈烛挂了彩,但那几个男生落败而逃。

  沈烛嘴角沾着血,却居高临下。白雨静身上毫发无伤,却莫名狼狈。

  蒋文文拉着我,我们看着这一幕,突然说不出话来。

  好像有残血夕阳大片映落。

  沈烛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半跪下替白雨静擦着身上的污渍。

  大家都在惊叹她们是真爱,只有我看见,沈烛的手很粗暴地擦过她的衣服,掠过她的皮肤。

  “起来。”沈烛情绪不明。

  白雨静突然望了我一眼。

  沈烛转头,冲我笑了。

  咚!!——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碰撞。

  我看见了她森白的牙齿泛着寒意。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是否要来找白雨静的动机。

  .......

  这件事情过后,学校方面居然也没找沈烛她们谈话,反倒是给了那几个男生退学处理。

  蒋文文告诉我,沈烛她家有关系,根本就不怕什么处分,那几个混混是自讨苦吃。

  但另蒋文文意外的是,白雨静居然对外声明她和沈烛只是朋友关系,没有什么可看之处,希望大家不要再无源揣测了。

  沈烛好像就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但就不是不睡觉,彻夜彻夜的不睡,独自一人去练音房试歌。

  蒋文文担心她要疯了。

  但她没疯,而且状态还很好,还在元旦联欢会上上台吉他清唱了一首歌。

  表演结束后,白雨静突然来找我。

  “这是给她的助眠牛奶,她要是睡不着,你让她喝了这个吧。”

  我看着眼前包装还带着余温的牛奶,突然怔住了。

  她就要走了。

  ——可是,我给她的,她不会喝,只有你给她,她才会喝啊......

  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原因,但我觉得,现在,只有你能拯救她,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白雨静背对着我,我却看见她的肩膀在颤抖,她的呼吸很是不稳,好像在极力掩盖莫大的哀恸。

  我看得出,她很痛苦,很伤心。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她。

  .......

  后来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了,白雨静还是该上她的课,没事就来我们寝室陪沈烛睡觉,沈烛还是像以往一样给白雨静送点心。

  我们都察觉出了沈烛的不同,她似乎,有某方面的心理障碍,或者说是趋于病态。

  我以为她们这样的关系会一直僵持到毕业,但蒋文文却说,她们俩个之间,只是少了个催化剂的问题。

  恰好艺术班重新分班考,沈烛被分到了新宿舍,遇见了新的室友。

  蒋文文说那个女生就跟白雨静一样的性格,沈烛重新找了替代品。

  我们时常能看见她俩一起吃饭的场景,就好像无数个她和白雨静一起吃饭的情景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

  而白雨静只能一个人待在角落默默地低头。

  蒋文文很是为白雨静打抱不平,时常好几次找沈烛质问。

  沈烛却一概地沉默加回避。

  大概,我们都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但转变却发生了。

  那天下着大雨,正是青海最冷的三月,瓢泊大雨中,程希念突然跑到我们寝室楼下大骂:“白雨静你她妈的快出来管管沈烛这个疯子!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精神病了!.......”

  冷风涌动,肆意横生。

  蒋文文在一旁冷眼旁观嗤笑:“我就说沈烛这种人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治住的,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那时候,大概全寝楼的人都听见了程希念的咒骂,我想,白雨静应该也听见了吧。

  那天夜里,我们亲眼看着,白雨静打着伞在雨里找到了发烧的沈烛。

  .......

  不知道是哪天,论坛上突然爆出了沈烛和白雨静在宿舍走廊里接吻的照片。

  据发帖人说,她们很甜,感情也很好,沈烛很主动,就像往常一样撒娇说她眼睛进沙子了。

  然后白雨静就低头给她吹,却被沈烛一口亲住了......

  蒋文文看到这直捶胸口,愤恨为什么不是她亲眼看见。

  所有人都在为她们欢呼,为她们祝福,BBS上到处是她们的情人片。

  好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但可笑的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烛就转学了。

  一片哗然。

  几乎全校的人都不可置信,沈烛就这么甩了白雨静?

  当我们找到白雨静时,她很平静。

  “不是她甩了我,其实是我甩了她。”

  “那你为什么甩了她?”蒋文文想不通。

  白雨静悲悯地望向窗外:“因为,她需要的母爱,我始终无法给她。”

  “沈烛接近我,是有原因的。她从小就有很严重的皮肤饥渴症,因为这个病,她晚上几乎无法入睡,也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少时她妈妈很少跟她交流,导致她很缺母爱,很缺有一个女性在她身边陪伴她。但她需要的,是高大的,慈伟的,能庇护她的。”

  “她始终不相信医生,不相信世人,但我说,我等她,等她病好了,我就来找她,我会给她爱人的怀抱......”

  说到这,白雨静眼泪泛花,终是泪如雨下。

  这就是沈烛了,这样的沈烛,这样缺爱的沈烛,这样耍酷的沈烛,这样悲哀的沈烛了.......

  却让我们记住了一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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