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凉的井水从少女的指尖迸发，溅在幼宁脸上，滑下几丝水痕。
幼宁倏地从梦中惊醒，脸上还带着酣意，眼神迷茫。
昏黄的烛光将床畔之人的影子投射到幼宁眼前的房梁上，她终于从回忆着幼年的梦境中醒来，不舍的掀起身上的棉被，将身侧衣服逐件穿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珠儿。
适才用水将她叫醒的珠儿正拿着毛巾擦手：“再过一刻钟就要卯时了，你今天睡得酣，我出门打水都没吵醒你。”
幼宁已经穿好衣服，正在套鞋袜，闻言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竟然有些不舍起来。”
“倒也是稀罕事，”珠儿熟练的给自己盘发：“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光了，做梦都想不起来呢。”
“嗯，昨夜也是碰巧。”
她甚少回忆家人及过去，从十岁入宫以后，更是彻底断绝了与家人的往来，也不知昨夜迷了什么心窍，竟然梦到了这些事，还险些误过了起床的时辰。
记忆中那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床，幼宁到底只偷偷睡过一次，次日一早孟翠桃来叫双宁起床时，看见被窝里的幼宁，也不待她穿好衣服，就强行拉了起来好一顿说教。
此后幼宁再没有睡过。
十岁那年，双宁换了新的床，原本要将这床留给幼宁的，因着先皇大肆收纳民女入宫做宫女，幼宁被送进宫，这张床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许是砍成了碎木，已经烧了火吧。
幼宁加快动作收拾好，赶着时间来到了藏金阁。
藏金阁里藏的不是金子，是皇室自开朝以来收藏的各种古籍读物。这里的宫人伺候的主子，就是这些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珍贵书籍。
管事大太监曹公公比幼宁早到，正在给宫人们训话。他瞥见幼宁比往日来的晚了一些，也没有声张，只在训话结束后冲着幼宁笑起来：“幼宁姑姑，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公面面俱到，事无巨细交代了一遍，到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说了。”幼宁也笑着上前：“不过今日陛下会过来，大家行事一定要更谨慎些。”
宫人们应允了一声，便四散开来，去了各自要去的地方洒扫。
时值晚秋，叶子早已枯黄，坠了满地，扫了又落，落了又扫，总是扫不干净。非要等到最后一场秋雨，在凄凄的寒风中把所有枯叶都砸落才肯罢休。
小宫女扫地的声音沙沙作响，她时不时停下来，抱着扫把，给冻到通红的小手上吹点热风。
天边已经泛起亮光，烛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伴随着前方朝堂上的鼓声，一寸寸照亮大地。
昨日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着前来传话，陛下早朝后要亲自到藏金阁来，看一看收录着历代科考考题的案卷。
正式的案卷都在礼部，藏金阁留着的案卷只是誊抄的备品，只为了方便皇上随时查阅。
曹公公担心疏漏，昨天猫着腰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现在那案卷被整整齐齐的呈在小机上，曹公公也总是紧张的盯着那屋子瞧。
御膳房一早就做好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幼宁亲自去取了回来，皇上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进食，但看过书后一定要吃上一两块点心，是以这点心还收纳在餐盒里，幼宁并没有提前拿出来。
曹公公鼻子尖，嗅了几下就肯定道：“藕粉桂花糕！”
幼宁点头：“是藕粉桂花糕，陛下今日想吃些甜口的。”
“大考在即，陛下连日辛苦，也该吃些甜口的。”曹公公感叹道。
幼宁只是一笑，并未答话。
曹公公便又提起科考的事来：“咱家前几日去御书房给皇上送书，在门口和崔公公聊了几嘴，听闻今年考生各个才情出众，皇上十分欣慰。”
早年间先皇还在时，沉迷长生之术，对朝堂之事颇有懈怠，那几年科考混乱，礼部任人唯亲，徇私受贿，选出的举子难有真才实学，到头来都是百姓受罪。
新帝登基后大刀阔斧整顿了一番，该罢免的罢免，该入狱的入狱，该抄家的抄家，朝堂氛围虽然改善，但属实缺少人才。
今年科考文曲星显灵，群雄并起，倒是朝之幸事。
难怪皇上最近一直往藏金阁跑。
“愿这些大人们，能为陛下解燃眉之急。”幼宁说。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带着暖意，曹公公同幼宁携着一众宫人迎在藏金阁宫门外，太阳光照在幼宁的脸上身上，让添了厚衣的幼宁感到些许燥热。
没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一众宫人们打了个激灵，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
一个小太监先跑出来，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圣驾！”
众人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圣颜，幼宁在最前方，只看到了一抹玄色的衣角从眼前翻飞而过，那尊贵之人随口道：“免礼。”
便踏入了藏金阁的大门。
他衣衫上清冷的香气钻进了幼宁的鼻子里，莫名觉得好闻。
皇上走进了藏金阁，幼宁才站起来，低垂着眉眼，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宫人的身后。
这位年轻帝王不喜身边过多人伺候，身边只带了崔公公等三四个太监，一个宫女都没有。
去年先帝驾崩，先太子与荣王争权，结果两败俱伤。新帝在混乱中即位，当场涕零，在先帝棺椁前赌咒：“父皇崩逝吾心甚痛，今儿臣立誓为证，愿为父皇守孝三年，不娱不乐，以我三年劳苦换父皇在天之灵功德无量。”
此后皇上不近女色，日日勤政，身边一应侍从皆为老妪或者男子，民间多有称赞新帝孝心可贵。
是以皇上进入藏金阁主殿后，年轻宫女都被屏退，只留下曹公公与幼宁守在门外等待传召。
鸟雀声叽喳作响，两人都不敢出声，只能听到殿内帝王时不时吩咐崔公公的声音，懒洋洋的，十分漫不经心。
皇帝勤政爱民自不必说，但这孝心嘛……
作者有话说：
幼宁倏地从梦中惊醒，脸上还带着酣意，眼神迷茫。
昏黄的烛光将床畔之人的影子投射到幼宁眼前的房梁上，她终于从回忆着幼年的梦境中醒来，不舍的掀起身上的棉被，将身侧衣服逐件穿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珠儿。
适才用水将她叫醒的珠儿正拿着毛巾擦手：“再过一刻钟就要卯时了，你今天睡得酣，我出门打水都没吵醒你。”
幼宁已经穿好衣服，正在套鞋袜，闻言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竟然有些不舍起来。”
“倒也是稀罕事，”珠儿熟练的给自己盘发：“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光了，做梦都想不起来呢。”
“嗯，昨夜也是碰巧。”
她甚少回忆家人及过去，从十岁入宫以后，更是彻底断绝了与家人的往来，也不知昨夜迷了什么心窍，竟然梦到了这些事，还险些误过了起床的时辰。
记忆中那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床，幼宁到底只偷偷睡过一次，次日一早孟翠桃来叫双宁起床时，看见被窝里的幼宁，也不待她穿好衣服，就强行拉了起来好一顿说教。
此后幼宁再没有睡过。
十岁那年，双宁换了新的床，原本要将这床留给幼宁的，因着先皇大肆收纳民女入宫做宫女，幼宁被送进宫，这张床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许是砍成了碎木，已经烧了火吧。
幼宁加快动作收拾好，赶着时间来到了藏金阁。
藏金阁里藏的不是金子，是皇室自开朝以来收藏的各种古籍读物。这里的宫人伺候的主子，就是这些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珍贵书籍。
管事大太监曹公公比幼宁早到，正在给宫人们训话。他瞥见幼宁比往日来的晚了一些，也没有声张，只在训话结束后冲着幼宁笑起来：“幼宁姑姑，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公面面俱到，事无巨细交代了一遍，到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说了。”幼宁也笑着上前：“不过今日陛下会过来，大家行事一定要更谨慎些。”
宫人们应允了一声，便四散开来，去了各自要去的地方洒扫。
时值晚秋，叶子早已枯黄，坠了满地，扫了又落，落了又扫，总是扫不干净。非要等到最后一场秋雨，在凄凄的寒风中把所有枯叶都砸落才肯罢休。
小宫女扫地的声音沙沙作响，她时不时停下来，抱着扫把，给冻到通红的小手上吹点热风。
天边已经泛起亮光，烛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伴随着前方朝堂上的鼓声，一寸寸照亮大地。
昨日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着前来传话，陛下早朝后要亲自到藏金阁来，看一看收录着历代科考考题的案卷。
正式的案卷都在礼部，藏金阁留着的案卷只是誊抄的备品，只为了方便皇上随时查阅。
曹公公担心疏漏，昨天猫着腰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现在那案卷被整整齐齐的呈在小机上，曹公公也总是紧张的盯着那屋子瞧。
御膳房一早就做好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幼宁亲自去取了回来，皇上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进食，但看过书后一定要吃上一两块点心，是以这点心还收纳在餐盒里，幼宁并没有提前拿出来。
曹公公鼻子尖，嗅了几下就肯定道：“藕粉桂花糕！”
幼宁点头：“是藕粉桂花糕，陛下今日想吃些甜口的。”
“大考在即，陛下连日辛苦，也该吃些甜口的。”曹公公感叹道。
幼宁只是一笑，并未答话。
曹公公便又提起科考的事来：“咱家前几日去御书房给皇上送书，在门口和崔公公聊了几嘴，听闻今年考生各个才情出众，皇上十分欣慰。”
早年间先皇还在时，沉迷长生之术，对朝堂之事颇有懈怠，那几年科考混乱，礼部任人唯亲，徇私受贿，选出的举子难有真才实学，到头来都是百姓受罪。
新帝登基后大刀阔斧整顿了一番，该罢免的罢免，该入狱的入狱，该抄家的抄家，朝堂氛围虽然改善，但属实缺少人才。
今年科考文曲星显灵，群雄并起，倒是朝之幸事。
难怪皇上最近一直往藏金阁跑。
“愿这些大人们，能为陛下解燃眉之急。”幼宁说。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带着暖意，曹公公同幼宁携着一众宫人迎在藏金阁宫门外，太阳光照在幼宁的脸上身上，让添了厚衣的幼宁感到些许燥热。
没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一众宫人们打了个激灵，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
一个小太监先跑出来，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圣驾！”
众人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圣颜，幼宁在最前方，只看到了一抹玄色的衣角从眼前翻飞而过，那尊贵之人随口道：“免礼。”
便踏入了藏金阁的大门。
他衣衫上清冷的香气钻进了幼宁的鼻子里，莫名觉得好闻。
皇上走进了藏金阁，幼宁才站起来，低垂着眉眼，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宫人的身后。
这位年轻帝王不喜身边过多人伺候，身边只带了崔公公等三四个太监，一个宫女都没有。
去年先帝驾崩，先太子与荣王争权，结果两败俱伤。新帝在混乱中即位，当场涕零，在先帝棺椁前赌咒：“父皇崩逝吾心甚痛，今儿臣立誓为证，愿为父皇守孝三年，不娱不乐，以我三年劳苦换父皇在天之灵功德无量。”
此后皇上不近女色，日日勤政，身边一应侍从皆为老妪或者男子，民间多有称赞新帝孝心可贵。
是以皇上进入藏金阁主殿后，年轻宫女都被屏退，只留下曹公公与幼宁守在门外等待传召。
鸟雀声叽喳作响，两人都不敢出声，只能听到殿内帝王时不时吩咐崔公公的声音，懒洋洋的，十分漫不经心。
皇帝勤政爱民自不必说，但这孝心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