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相思解

  关擎私自离开中州,踏进南晏境内是极为冒险的举动。他从来不是这般冲动的人,也不信自己那天会真的把控不住自己。

  但当他接到那封信,看到上面写着苏钰大病的时候,身体中的血流片刻凝滞,然后如烈火燃雪,顷刻波涛汹涌。他拿了件厚衣服,吩咐了一声,便打马出了中州城。

  那时哪里还管什么分寸,恨不能插翅飞到苏钰身边去。

  也不知关擎是不是真的长了翅膀,五日的路途,他堪堪两日一夜便到了苏钰住下的镇子。

  彼时还是凌晨,贺喜还在酣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的美梦惊醒。

  “哪个倒霉的乱敲房门,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贺喜气冲冲的冲到外间,两手开门往墙边一摔,刚想骂出声。待看清来人,惊的话都要说不利落“爷...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关擎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两夜没睡,他脸色铁青,不笑的时候更像阎王爷临世。贺喜都猜到刚才那客栈小二得吓的哆嗦成什么样子。

  “我来看媳妇儿。”关擎冷冷的撂下这么一句,长腿一迈便从贺喜身边过去无,迈进了屋内。

  贺喜听见这话脸上五官错了位,拧的和麻花似的,见关擎进去了,赶忙关住了门,跟着进了里间。

  快马加鞭了两日,又心急如焚,关擎嗓子都快冒烟了。也没这么多讲究,他拎起茶壶灌了三大碗的凉茶。

  “子净怎么样了,大夫说什么?”关擎顺了口气,对贺喜问道。

  贺喜刚想让小二送些热水上来,听见关擎问,赶忙回身答到:“爷,苏相是咳疾,前几日下了雪就初见端倪。只是苏相不想耽误行程,一拖再拖这才病下了。前天发了高热,纪英如今在朝廷领了差事,不能常伴苏相左右。他手下的人不知平时用什么药,大夫便只敢开一些温和的,昨天夜里刚刚退了烧,半夜才睡下。”

  关擎听了心里着急,牙咬的咯嘣咯嘣响,半天后才叹了口气,道:“如今他身边是谁在伺候着,换班的时候,你带我去见见他,就说我是个随从,免得给他生事。”

  贺喜一听扑通就跪下来:“可使不得啊,爷。您别吓我。”

  关擎撇了他一眼,眉字成川:“快起来,哪有这么多忌讳。你若是困,就去睡一会,若是歇好了,就赶紧去安排。”

  贺喜哪里还敢耽搁,赶忙出门去。

  晨起,贺喜与里面的随从交涉了一番,如今苏钰病的来势汹汹,跟着的随从生怕自己伺候的时候苏钰不行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今有一个新开的倒霉蛋来接过这烫手山芋,都巴不能远远的避开。

  一切妥当,贺喜便带着粗布麻衣的关擎进了屋,自知自己在此有些多余,将关擎引进屋内,便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反正关擎也看不见他,那眼神一进屋便钻过屏风,穿过床帘,钉在苏钰身上。关擎轻着脚步,快步到了床边。

  苏钰此时虽然退了烧,但是睡得仍然不安稳,眉毛紧紧的撮在一起。鬓角的头发被汗打湿,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看不见凸起,只瞧得见一张清瘦发白的脸。

  关擎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痛击了一下,想过去看看苏钰,又知他睡得浅,害怕将他惊醒。平日里千军万马前杀伐决断的他,一时之间脚底生根,傻站着踌躇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脱了鞋,蹑手蹑脚的凑过去,连呼吸都屏着一半。

  但天不遂人愿,树折梦醒一觉惊。

  苏钰发出难受的梦呓,两只眼睛睁不开,便轻声问道:“敢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关擎回到,彼时已经走到苏钰跟前。

  苏钰一开始愣了一下,不敢信自己所听,以为是病糊涂了。废了半天劲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关擎那张总出现在梦中的脸,而今便在眼前。

  “千...渡...咳咳咳”苏钰激动的想起来,引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关擎赶忙帮他顺气:“是我,子净。我在。”

  苏钰接过关擎倒的水饮下,咳嗽稍稍缓解。他没有力气问关擎怎么过来了,也快要忘记自己在哪里病倒。

  只是双手环住了关擎的腰,脸埋在了关擎的胸前。有一瞬间觉得就算是现在病死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舍得了。

  关擎将人揽过来,怕他冷,又将床边的一床被子拎过来把苏钰裹起来,复而抱进怀里。手上轻轻的拍打着苏钰的背,像是给小孩子哄睡。

  “怎么病的这样厉害?看到贺喜的信里说你大病一场,可要吓死我了。”关擎凑在苏钰的耳边,嘴唇一下一下的蹭着他耳畔,轻声的问。话里是嗔怪,语气却温柔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是苏钰是摇头还是觉得痒,缩着肩膀也不说话,就在关擎怀里蹭来蹭去。

  屋里温暖如二度春,门窗紧闭,隔了风雪,浓到化不开的思念就在屋内氤氲生香。

  关擎怀里搂着苏钰,哪里还舍得再多责怪什么,声音温柔都快要滴出水来:

  “好了好了,不问你了。还困不困了,要不再睡一会?喝药的时候我叫你好不好?”

  苏钰抬起头来,眼中有水光,嘴角勾起。身似扶风弱柳也难掩姿。

  “不睡了。千渡,你抱我一会吧,我还是冷。”

  “好,我自然舍不得撒手。”关擎虽然片刻未歇,但疲惫竟也在见到苏钰时渐渐褪去。

  关擎过去觉得有情饮水饱都是瞎扯,如今爱人在怀,才知道约束人的七情六欲之中,情爱一事逃不过。活在尘世之中,便要经上这么刻骨铭心的一遭。

  苏钰嘴上说着不困,但在关擎的怀里趴了一会就睡着了。睡得很安稳,睡相也乖。

  关擎轻轻的将他放平在床上,起身便去煎药。

  到了午时,关擎将药端进屋里来,喂着苏钰喝下。仆从送了午饭来,苏钰之前都在床上吃的,胃口也不好,随便尝两口便算。

  今日倒有些力气坐在桌前。苏钰喜静,跟着的人都知道,也没有人来打扰。关擎也就不怕戳破,上桌同苏钰一起吃。

  苏钰也无意显得自己多么柔弱,偏生关擎非要喂到他嘴巴。

  “子净张嘴。”关擎笑着看着苏钰,说完还张了张嘴,做出“啊”的嘴型,直逗的苏钰发笑。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苏钰觉得关擎举着碗的手都要酸了,但关擎就只是笑,看着要把这一年多没有笑的今日都抖出来。

  苏钰也高兴,久别重逢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件温存事。

  一顿饭下来,关擎连哄带骗的让苏钰并着肉蔬吃了一大碗饭。

  苏钰吃的有点撑,便在屋里走了走,关擎将碗筷收拾出去,回来就将人扶住,半扶半抱着在这方寸之间:“子净,外面雪停了。”

  “那便好,不然下雪压断枝桠,夜里总是惊醒。”苏钰展颜,抬头看着关擎。

  万种温情此刻萦上心间,没有太多的欲望,关擎就只想低头亲一亲心上人的额头。

  蜻蜓点水的一吻印在苏钰额间,关擎正过身来,眼睛直视着苏钰的眼睛,展颜,温声:“子净,我很想你。”

  时间的闸门终究堵不住思念的洪水,日日夜夜的相思细流汇成江,聚成河,将所有干涸的裂纹都灌溉的湿润饱满。

  苏钰抬起手臂,把自己挂在了关擎的脖子上,垫了垫脚吻住了他温热的唇。怕自己过了病气给他,也是轻轻贴住便松开,眼中的浓情蜜意,不说相思更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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