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喜喜

  贺喜从有尤青处回来就修书一封,用鸽子传回了大晋。

  彼时丞相府和帅府已经是张灯结彩,紧张的筹备着纪英和韩嫣的婚事两人的婚事。净元太师不问俗事,此间的一切布置多亏有韩嫣的母亲郑红帮忙操持着。

  “这都是小姐的嫁妆,你们搬着可当心些。”丫鬟云舒在正厅指挥着。

  南晏结婚,女子的嫁妆要放在正厅之中,供人观看,俗称“看嫁资”。所有的器物都要披上红色的彩线,衣服用檀香熏香,还要在箱子底放上数枚的银元,称做“压箱钱。”

  夜里上了四更天,柳嬷嬷就推门进了韩嫣房门:“我的小姐,还不起吗?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快起来梳洗准备着,您要穿着中衣上花轿吗?”

  韩嫣打了个哈欠:“昨夜里院中一直叮当的响,我谁都没睡好。我之前都打算了要和阿英私奔,拜了天地我俩就入洞房,哪有这么多....唔唔。”

  柳嬷嬷听见这话,吓得赶紧把韩嫣的嘴捂住:“我的小祖宗,您说的都是什么话啊,这要是让苏相府中的人听了去,哪里还敢娶你。”

  柳嬷嬷撒开手,嗔怪的看着韩嫣。

  韩嫣挑了挑眉,心想着:我再过分的话都说过,还差这一两句的。

  不过她也是个识实务的,这话自然是不敢乱说,便睡眼惺忪的起来梳洗。

  端坐镜前,青春好年华里,纵然是素面朝天,皮肤也是吹弹可破。女子功名不易征,好的夫婿也是可遇不可求。多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相合,却终究落得最后百年孤寂。

  韩嫣却是一点都不畏惧岁月,她就是偏信纪英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想到此,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了几分往日里不见的女儿家羞怯。

  纪英一夜都没有合眼,相比于韩嫣单纯的因为配得良人而喜悦,纪英还掺杂着对命运里变数参商的思量。自己被苏钰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苏钰教他诗书礼乐,告诉他君子之道。让他不要自轻自贱。他本想着去战场上厮杀一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又兜兜转转的被苏钰认作了义弟。结草衔环难报君恩。只觉苏钰是他命中的贵人,他纪英虽然身世苦楚,上有苏钰这样的兄长庇护,中有一位恩爱非常的妻子。今生便也无所憾了。

  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高马红衣,红妆十里,八抬大轿,景帝钦赐的凤冠霞帔。花轿从丞相府出了门。以“净茶”,四色糕点供奉轿神,放礼炮,打着红灯笼开道。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小孩子跟着等糖吃,迎亲的队伍早,天还未全亮,但是街上却是一点都不冷清,街两边站满了人,来等着看这迎亲嫁娶。纪英身着喜服,骑在马上,抱拳谢过道两旁的争相祝愿。他模样清秀却不孱弱,两撇墨画的粗眉下一双星河般的眼睛亮亮的,是万丈的深壑里,投出的不流于俗的光。

  韩嫣这边已经梳妆好等着,嘴里抱怨着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快要断掉了,嘴上却不住的乐,眉眼弯弯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愣是要把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酸规矩破个干净。

  云舒在外面叫了一声:“小姐,姑爷这就快到了,您快准备着吧。”说完还咯咯的笑了两声。

  韩嫣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憋着的坏主意,赶忙扯开嗓子喊道:“云舒,你给我告诉门外的,别为难纪英。不然叫我知道了饶不了他!”

  “小姐,这话我可不敢传,传出去怕他们说小姐恨嫁,老爷太太不得撕了我的皮。”

  韩嫣又气又无奈。

  人心里纵然不存着些恶念,但还是会有或多或少的成见。如今纪英已经是贵人,但终究还是一步登天,不免有一些背后落上些口舌。韩嫣不愿让他别扭,想维护他。

  苏钰是知道有“拦轿门”这一出的,提早就请了安敏来帮衬着。安敏人高马大的,从门口截下那些拦着纪英的人,纪英笑闹着塞了红包,顺顺利利的就进了韩府的门。

  韩嫣在担心的,苏钰都想到了。

  云舒燃着红烛,持着镜子,往轿子里照了照,“搜轿”驱除怨鬼。

  结了中午韩府的开面酒,本还应该有相府的喜娘三次催妆。

  按礼节,三次催妆后,新嫁娘才应该依依不舍的出嫁。

  结果没成想,郑红进屋的时候,韩嫣挽着娘袖子撒了个娇:“母亲,这三次催妆能不能省了,我脖子要累断了。”

  “你就这么舍得我?”郑红轻轻的掐了一把韩嫣手背上的肉“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哎哟,我的好母亲,嫣儿舍不得您。不是还回门吗。我就是真的觉得累,所以才让省了那些繁琐的儒节。”韩嫣仰着脸讨好的笑了笑。

  “行行行,都是你有理。”韩礼夫妇老来得女,平日里也就惯着,此时将要离别,更是舍不得说上一句重话“嫣儿啊,你是我和你父亲得掌上明珠,那丞相府里人丁稀少,也不用侍奉公婆,纪英这孩子是个敦厚稳妥的,除却他身份,我与你父亲对他倒是还满意。不过男人此时对你好,未必一辈子都恩爱如初。你嫁过去,凡事还是要有自己得分辨,如若他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可要千万记得你还有我和你父亲给你撑腰。你一辈子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韩嫣眼眶里含着泪,忽地就不想嫁了,但是又不能耍小孩子脾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女儿嫁过去也会时时回来看您,带上纪英一起,回来孝顺您和父亲。”

  “我不要你多么出众,也不要你时常陪伴,母亲只想让你平安,愿你欢喜。”郑红哽咽了一下,随即红了眼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普天之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愿以佝偻之身做台阶,托举着儿女过上向往的日子。不愿你终其一生劳碌,只愿你欢喜,平安。

  花轿接了新娘进门,丞相府奏乐放礼炮出来迎亲。

  纪英携着韩嫣的手入了门,韩嫣觉出了纪英的手有些抖,低声笑着打趣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了个母老虎回来,看给你吓得手都抖起来。”

  换做往日,纪英都是笑而不语,今日却低头出声回了韩嫣:“我娶的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手抖.....是惶恐,也是高兴。”

  纪英平日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情话,突然情意绵绵起来,倒让韩嫣有些羞涩。

  新人拜堂都有抢前头跪的习俗,谁跪的靠前就意味着以后能够管住后者,好些时候还闹出边跪边踢毯子的的笑话。

  韩嫣一早就准备好要抢了毯子往前面跪,结果还没有等着她去抢,纪英便将她扶到前面,然后转身往她后面一跪。

  既与尔结为夫妇,余生汝为吾妻,甘愿一生常伴,一生相护,一生受教。

  纪英这一跪,佳话便传满了整个金陵城,有多少女子艳羡韩嫣寻了个好夫婿。

  这一幕落在苏钰眼里,却忽地回想起自己与关擎成亲时,关擎也是后撤一步,眼神明朗,笑容璀璨,声音温柔珍重,道一声“余生甘愿受教”。

  此一拜,便是倾尽了一生的爱慕与情谊。一幕幕倒带在苏钰的脑海,不禁有些眼眶湿润。

  三拜礼成,此一生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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