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温柔刀
原本纪英与韩嫣的婚事是两人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而今却成了两股势力的联姻，成了不得不为，时间紧急的一步棋。
大晋使者还在金陵，皇帝虽然将雪花般的催着议和的折子都按下不发，但近日里的晋了宁妃为宁贵妃，对沈家的偏袒之意溢于言表。
中州是苏钰和韩礼的功绩，满朝之上如今都等着皇上对这文武两位功臣各个击破，他们只能急于表出一个态度。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此时纪英与韩嫣的婚事就成了最好方式。
坊间的贩夫走卒，田间的男耕女织，红男绿女，乡绅士族无不知苏相之弟将与韩礼独女结亲。
一时间褒贬不一，有的说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有的说文武联姻，国之大忌。好在韩礼家世代忠良，苏钰也是贤名远扬。因此这桩婚事在民间还掀不起大风浪。
而宫中却不然。
近来夏秋换季，临衍白日里吹了些风，到夜里身上就滚烫起来，一直断断续续的烧了两天。皇帝有疾，后宫妃嫔和皇子轮流侍疾。
临衍膝下福薄，大皇子早年夭折，如今身边就只有一位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还在娘胎里面得了些难医的病症，五岁了才会说话，如今九岁了，走路有些跛脚，眼里也时常无神。
临衍也不待见，他还年轻，便没有动立储的念头。
这日轮到宁贵妃侍疾，她穿的很得体的黛蓝色宫裙，不显张扬，也合身份。到了皇帝的寝宫——永宁殿，宁贵妃伸手接过内官手中的药碗，眼神示意内官出去。
内官领了贵妃的意思，欠身行礼，将殿门带上后出去。
“咳咳，这些事那还用你亲自做。”临衍抬了抬眼皮，瞧见宁贵妃在旁边，手里托着药碗。
宁贵妃生了一副清秀面容，两眼弯弯，红唇勾起:“臣妾自然不如内官们会伺候，合陛下的心意。只是看着陛下身体微恙，不能待陛下受着这些病痛，心里难受。便想着臣妾这些无用之人，能给陛下端个药，倒个水也是好的。”
临衍摆摆手:“怎么就是无用之人了，你帮着皇后打理后宫，这些日子里差错分毫未出，算是你有功。”
宁贵妃笑的嫣然:“哪里有功，无过就是了。臣妾笨手笨脚的总也惹得皇后娘娘不痛快，还怕皇后娘娘因为臣妾与陛下不痛快呢，陛下不怪罪臣妾便好。”
这话里有深浅，临衍听出来了弦外音，问道:“皇后为难你了，说朕偏私?”
宁贵妃听这话，赶忙将药碗搁在床边的紫檀木香机上，长裙垂地，塌腰跪下:“臣妾怎敢妄议皇后，臣妾蠢笨，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陛下责罚。”
临衍摇摇头:“起来吧，动不动就跪的，不嫌膝盖疼。”
话里虽然有责怪，语气确是平和，近乎于温存。宁贵妃善诗书，好棋画，音律歌舞后宫无人出其右，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又守礼只进退。
若不是朝中之事常常牵扯后宫，宁贵妃不失为一位佳偶。日子久了，临衍也没有当初那么排斥了。
战场上有明枪，朝堂上有暗箭，后宫中的女人也有自己的手腕。
绕指柔，藤蔓枝。
“朕如今病着，有好些事没有心力做，你过会去库里挑上几样能瞧上眼的物件。过几日苏相弟与韩帅独女结亲，恩赏也要到的。”临衍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话里让宁贵妃挑几样东西，也是敲打敲打她和沈家。
帝王最看中的便是朝堂上的制衡，临衍自然不希望有人趁着此次大晋来朝，扰了来之不易的平衡。自然他也有私心，他不想让苏钰对自己有成见。
宁贵妃自然是听懂了的，忙应下:“陛下想的周全，臣妾多挑上几件，让陛下也过过眼，毕竟这‘将军新嫁女，丞相弟娶亲’可是坊间的佳话呢。苏相与韩将军本就交好，这可真是亲上加亲。”
临衍敛眉低声:“亲上加亲?”
那一声好似是自言自语的，临衍低头想着，头痛欲裂。
宁贵妃看着已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今日的目的已达成，自然不再回应。
奉了临衍的口谕，便轻移莲步去了库中挑赏赐。
大婚定在十月中，日子是净元太师寻了高僧算下的。净元太师早已归隐，这次沾手算是给足了韩府面子。
而今离着大婚不过还有几日，南晏借着苏相家事硬生生的又将和谈的事往后拖上了好些日。
也是赶巧了，长公主出家都挡不住贺喜催着南晏归还中州，偏生苏钰的家事不行。
今日就算是关擎在，也不能阻了苏钰家的喜事，惹得苏钰不悦。
这一局让南晏糊里糊涂的将了军。
好在他之前扮猪吃老虎，此时吃个哑巴亏也不违和。别人就当他真的愚，现下乐不思蜀了。
不过这也给了贺喜接触沈贤的机会。
这日他又晃晃悠悠的到了奉香楼，老鸨照旧热情的过来招待他。引了他到了尤青房里。
“青姑娘，我来啦。”贺喜抱了抱拳，扬起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贺公子，来啦。”尤青手里捧了一卷书，看到贺喜到了，赶忙将书放下，一边走过来一边道:“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这些日子要忙起来。”
“嗐，忙什么呀。如今苏相家有喜事，南晏借着由头说苏相没空，将和谈的事也耽搁了。”
尤青点点头:“不过也可能是皇帝至今都没有下定主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如今局势还偏向内阁。时间长了就怕出个什么变故，总归是不好的。”
“我也这么想的，这不天天往这里跑。若是能从沈贤嘴里翘出来些有用的，我便修书一封传过去，让陛下定夺。”贺喜说着口渴，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盏递给了尤青。
尤青双手接过，微笑道:“是啊，让陛下定夺。你一会出去逛上一圈，让张妈知道你走了就行。然后你再自行回来，沈贤差不多就该到了。”
“那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想的周到。”贺喜抿了一口茶，偏过头看向窗外。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