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十月的伦敦，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海洋性气候带来无止无休的雨季，林亭昆来了近一年还是没有适应永远阴沉的天空。午夜惊醒，总疑心身上有股散之不去的霉味。实际上伦敦房子是石头做的，通风透气，不像china的木构式，梅雨季才沁出粘稠的霉味，只是自己总容易乱想。许是因为穿得少，寒气侵入身体，脚与手都冰凉极，配上苍白的面孔，Ansel用不熟练的中文说道：“林，你生病了吗？”
林亭昆撑起身体斜靠在床上，轻轻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便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Ansel向来不明白这个东方美人心中所思所想，光一张脸是看不透的。但也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低头在林亭昆唇上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却并不满足于此，舌头深入纠缠了几番才放开。看到林亭昆微微喘气，他灿烂地笑道：“I need to go home tonight. Loving you.My treasure.”
和Ansel在一起近2个月，Ansel在他这里过夜的时间只手可数，个中原因他懒得细想。他之前十八年都在想逃离父母的控制，如今远赴他乡竟是陷在泥沼里爬不起来。
思考这个词是很动人的，而放任，则称得上蛊惑了。
***********
“亭昆？亭昆！”察觉到林亭昆的异样，林远杉朝窗外望去，街上正中午没什么人影，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倚着一棵老树，吞云吐雾。
林远杉的声音钻进黑暗，把他揪出来。
林亭昆睁开眼睛，恐惧是一种非现实的感觉，他的深层原因或许是回忆、或许是想象，无论如何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然而他的诱因又是如此清晰而真实——一个物，或者一个人。挡在面前，避之不及，挥之不去。
林远杉在他耳边说：“别怕，有我在呢。”
怎么可能不怕呢？但是他听到了一遍又一遍。好吧，他说。
太阳渐渐躲进深厚的云层，天不一会便全阴了。黑云压城，眨眼间就下了豆大的雨滴，滚烫的空气被浇了一头，形成了一场雨雾。那个外国人说了句脏话，不迭地跑远了。饭馆里多是被这场雨浇得措不及防，一时间被困在室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林亭昆渐渐不颤抖了，露出些无可奈何的苦笑。“哥，当作没看见吧？”
林远杉阴着脸，下意识摩挲着左手的腕表。“别总藏着捂着，回头把自己憋出病来。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林亭昆想，憋出病，说出来又何尝不是鸡飞狗跳，都不知还能不能活。
叹了口气，轻声说：“待我要憋出病了就和你说，现在我还不想说。”
“行。”他将手覆在林亭昆手背上，“别把我当外人。”
这在喧嚣的声浪里似乎安抚了林亭昆，他时不时剖析自己——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因此而感到安稳，且不觉得诧异。
后来等雨停了已经快过去了约一个小时，林远杉说等会晚上开车来接他，先别急着走。五点过了一刻，底下传来喇叭声。林亭昆把搭椅子后面的西服外套拿着便准备出门，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听见外头许悟生跟林远杉聊起来，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
他怔了几秒，仿佛控制身体的齿轮被杂物卡住了动弹不得。他今天不大想装样子，直接走出去少不得破坏气氛，纠结了近一分钟。好在许悟生有事忙，只指了房间号便走了。
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踏上楼梯，林亭昆微妙地松了口气。门短暂的发出咯吱一声，“外面没下雨。”他说。
林远杉奇怪地看他一眼，说：“再没下，潮得发闷。你以为是怕下雨来接你？”林亭昆已经走到楼梯上，和林远杉隔着十几格台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听到这个问题渐渐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态。
林远杉大步跨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肩，朗声笑两下。
“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林亭昆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你若说女子可爱算是夸奖，说我，我便只听得出一个傻字。”
“以后少言语些，不然总得罪你。”
林亭昆刚想反驳，却也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总有点放纵过了——尤其是常人面前惯好的脾气。大热天被人搭着肩是有些热的，而且那人的体温还比自己高，身体接触的地方似乎有些黏腻的细汗。然而他却不想逃，这是顶不正常的。刹那间他突然想到，这个哥哥怕是中午见他那番，担心他才来接他。
********
“有消息了吗？”林远杉问道。
手下呈上一个文件封袋，里面有些许照片和几张文书，上面的外国男人眼睛深邃，林远杉本能地感到危险。
“大不列颠人，民国二十年来的上海。在此大约逗留了两年，前一年为军官，后因酗酒被贬。现混迹于贫民窟内，行踪不大好寻。”
英国，他用钢笔划出一个圈，墨浸黑了人字。想必和亭昆留学的经历有关系，而且是十分不好的经历。
他捏着眉心，说：“你先下去吧，尽量派些人在那一块搜搜，盯紧些。”
“是！”
他向来伪装得好，旁人多以为他无欲无求，又是惯好的秉性——然有一天遇到了所求，不择手段起来也比谁都狠。
十月的伦敦，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海洋性气候带来无止无休的雨季，林亭昆来了近一年还是没有适应永远阴沉的天空。午夜惊醒，总疑心身上有股散之不去的霉味。实际上伦敦房子是石头做的，通风透气，不像china的木构式，梅雨季才沁出粘稠的霉味，只是自己总容易乱想。许是因为穿得少，寒气侵入身体，脚与手都冰凉极，配上苍白的面孔，Ansel用不熟练的中文说道：“林，你生病了吗？”
林亭昆撑起身体斜靠在床上，轻轻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便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Ansel向来不明白这个东方美人心中所思所想，光一张脸是看不透的。但也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低头在林亭昆唇上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却并不满足于此，舌头深入纠缠了几番才放开。看到林亭昆微微喘气，他灿烂地笑道：“I need to go home tonight. Loving you.My treasure.”
和Ansel在一起近2个月，Ansel在他这里过夜的时间只手可数，个中原因他懒得细想。他之前十八年都在想逃离父母的控制，如今远赴他乡竟是陷在泥沼里爬不起来。
思考这个词是很动人的，而放任，则称得上蛊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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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昆？亭昆！”察觉到林亭昆的异样，林远杉朝窗外望去，街上正中午没什么人影，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倚着一棵老树，吞云吐雾。
林远杉的声音钻进黑暗，把他揪出来。
林亭昆睁开眼睛，恐惧是一种非现实的感觉，他的深层原因或许是回忆、或许是想象，无论如何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然而他的诱因又是如此清晰而真实——一个物，或者一个人。挡在面前，避之不及，挥之不去。
林远杉在他耳边说：“别怕，有我在呢。”
怎么可能不怕呢？但是他听到了一遍又一遍。好吧，他说。
太阳渐渐躲进深厚的云层，天不一会便全阴了。黑云压城，眨眼间就下了豆大的雨滴，滚烫的空气被浇了一头，形成了一场雨雾。那个外国人说了句脏话，不迭地跑远了。饭馆里多是被这场雨浇得措不及防，一时间被困在室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林亭昆渐渐不颤抖了，露出些无可奈何的苦笑。“哥，当作没看见吧？”
林远杉阴着脸，下意识摩挲着左手的腕表。“别总藏着捂着，回头把自己憋出病来。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林亭昆想，憋出病，说出来又何尝不是鸡飞狗跳，都不知还能不能活。
叹了口气，轻声说：“待我要憋出病了就和你说，现在我还不想说。”
“行。”他将手覆在林亭昆手背上，“别把我当外人。”
这在喧嚣的声浪里似乎安抚了林亭昆，他时不时剖析自己——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因此而感到安稳，且不觉得诧异。
后来等雨停了已经快过去了约一个小时，林远杉说等会晚上开车来接他，先别急着走。五点过了一刻，底下传来喇叭声。林亭昆把搭椅子后面的西服外套拿着便准备出门，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听见外头许悟生跟林远杉聊起来，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
他怔了几秒，仿佛控制身体的齿轮被杂物卡住了动弹不得。他今天不大想装样子，直接走出去少不得破坏气氛，纠结了近一分钟。好在许悟生有事忙，只指了房间号便走了。
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踏上楼梯，林亭昆微妙地松了口气。门短暂的发出咯吱一声，“外面没下雨。”他说。
林远杉奇怪地看他一眼，说：“再没下，潮得发闷。你以为是怕下雨来接你？”林亭昆已经走到楼梯上，和林远杉隔着十几格台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听到这个问题渐渐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态。
林远杉大步跨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肩，朗声笑两下。
“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林亭昆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你若说女子可爱算是夸奖，说我，我便只听得出一个傻字。”
“以后少言语些，不然总得罪你。”
林亭昆刚想反驳，却也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总有点放纵过了——尤其是常人面前惯好的脾气。大热天被人搭着肩是有些热的，而且那人的体温还比自己高，身体接触的地方似乎有些黏腻的细汗。然而他却不想逃，这是顶不正常的。刹那间他突然想到，这个哥哥怕是中午见他那番，担心他才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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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了吗？”林远杉问道。
手下呈上一个文件封袋，里面有些许照片和几张文书，上面的外国男人眼睛深邃，林远杉本能地感到危险。
“大不列颠人，民国二十年来的上海。在此大约逗留了两年，前一年为军官，后因酗酒被贬。现混迹于贫民窟内，行踪不大好寻。”
英国，他用钢笔划出一个圈，墨浸黑了人字。想必和亭昆留学的经历有关系，而且是十分不好的经历。
他捏着眉心，说：“你先下去吧，尽量派些人在那一块搜搜，盯紧些。”
“是！”
他向来伪装得好，旁人多以为他无欲无求，又是惯好的秉性——然有一天遇到了所求，不择手段起来也比谁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