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贵人)

  廊前池塘,秀荷摇曳,水面不时荡起层层波纹,涟漪自涟心荡漾开,一圈追逐着另一圈往远处散去。夏七夕趴坐在廊前栏杆上,断断续续地朝池塘中扔着石子,激起水花朵朵。

  距她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两日,自那次在房中踌躇满志地说要把这桩京城少女拐卖案查下去之后,楚、徐二人就终日难觅踪影,跟着去查案?夏七夕不是没想过,只是徐临漳不时瞟在她身上的暧昧眼神和楚威源始终躲避着她的态度,再加之她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种种限制让她很不甘心地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这两日总是被梦魇所困,那日可怖的经历无辜少女的惨死始终萦绕在夏七夕的脑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这几日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她昏迷之前蒙面黑衣人说的那句话是何意?这之后又发生了哪些事?她身体莫名的剧痛从何而来?丽娘为何对楚威源营救她们的过程闪烁其词?昏迷时的离奇梦境是何物?梦中唤醒她的女声是谁?说他欠下的债又是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人定有要事瞒着她,桩桩件件杂糅在一起,让她的思绪仿若一团纠结至深的乱麻。

  “不想了!老子自己找门道!”夏七夕霍地站起身来,将手中剩余的石子一把全扔进了塘中,发出“扑通”一声!

  好巧不巧廊道那边一华服女子正迈着婀娜的步子朝这里走来,她身后紧紧跟着个小丫鬟,丫鬟双手捧着个锦盒,神色紧绷,两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盒子,显见这盒子里的东西十分要紧。

  正走到离夏七夕十步开外的地方,那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只见她双手下意识地一抖,锦盒自她手中滑落,盒中装着的物件骨碌碌地撞开盒盖滚了出来。

  见这锦盒落地,那华服女子朝着小丫鬟就是一顿怒吼:“你个蠢货!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可是贵人赠的,要是把这东西摔坏了,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话间还准备抬手打这小丫鬟,小丫鬟瑟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夏七夕见势不妙慌忙跑过去挡在那小丫鬟面前,满脸堆笑地凑上去道:“小娘子,这原是我不好,害这丫头受了惊吓,才失手摔了盒子,您有气冲我来,别和丫鬟一般见识。”

  “你?”那华服女子见眼前这姑娘是前日徐少爷带回府上的两位姑娘之一,眉头一皱表情略有不屑,这徐临漳本就是一风流公子,出入勾栏瓦舍乃是常事,甚至有时会邀请当红伶人于郊外私宅中饮酒唱和,纵情声色。

  华服女子瞧见徐少爷同那楚郎君前两日出入眼前这位姑娘的房中,再和着那位外貌有几分异域的女子四人一道整日闭门不出,心下了然,自动把夏七夕归结为了欢场女子。

  于是阴阳怪气地回道:“哎呀,哪里敢朝姑娘撒气哦,姑娘的姐妹也在这府上,少爷又正是新鲜的时候奴家才不敢得罪您呢!”

  呵呵,夏七夕一看她这样儿心中瞬间明白了七分,却默不作声依旧笑意盈盈地蹲下身来,捡起掉落在地的锦盒,顺便吹了口气拂了拂灰尘,将那锦盒递给小丫鬟道:“娘子哪里话,可当心啊。”

  “哼”,那华服女子见夏七夕身段如此之低,心中的不屑又加重了几分,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嘲讽道:“还得是姑娘你阅人无数,身子软懂得分寸。”说完,带着小丫鬟转身走了,临走时顺便送了夏七夕一道白眼。

  夏七夕盯着两人逐渐走远消失在连廊外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藏在袖带中的手捏了捏。

  方才蹲下身捡锦盒的时候,夏七夕就觉得盒子中的东西似曾相识,那是一件黄金挂坠,金光闪闪的圆形表面雕刻以精美的纹饰四周装饰的珍珠泛着莹白的微光,掂在手上沉甸甸的显见其不菲的价值。

  那挂坠好像献王的?夏七夕想起献王其人,当今陛下的第五子,为人阴沉不苟言笑却在掌兵一事上极具天赋在军中素有威名,前年献王举办了一次家宴,任国公府的世子也就是任起澜的大哥任凌云素来与献王私交甚好,他沾了大哥的光也在受邀之列。

  当时恰逢茹茹汗国向皇室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宝,陛下赏赐给了各位皇子和皇室宗亲,在献王的家宴上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气氛十分热烈,献王便在众人的撺掇之下将这些宝物展示了出来,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对黄金挂饰,样式与刚才她看见那枚别无二致。

  这献王的宝物怎么会出现在徐临漳府上?夏七夕觉得这礼物定不是给徐临漳的,徐家少爷历来不喜官场只爱美酒美人和她是一路货色,他和献王的交集不会深到以厚礼相赠,哪是?难道是他阿爷徐易知?

  夏七夕不禁联想到徐临漳的阿爷徐易知好像官拜工部侍郎吧?在她垂髫之年就是这个官职,十载岁月过去了一直兢兢业业却升迁无望。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夏七夕也能猜出几分,这徐易知同工部尚书陈晋安在一处当差时便政见不和龃龉颇深,这陈晋安祖荫庇佑还是太傅的弟子,背景犹如铁板一般梆硬和他作对简直是自掘坟墓,如今陈晋安已官至尚书省了,徐易知还是个侍郎,官场沉浮多年是走马的尚书铁打的侍郎,何其憋屈。

  就在夏七夕为徐侍郎的仕途摇头叹息时,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种可能。她犹记得先皇后被废时当今太子之位便是岌岌可危,幸好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得朝中一众股肱之臣力保再加上陛下的几分愧疚才勉强稳固住了地位,眼下日渐声名鹊起的献王若是起了染指至尊宝座之心那拉拢和太子一党历来不和的徐易知也就顺理成章了?

  “通了,通了!”夏七夕满脸兴奋,接下来就是坐等自己的猜测能否被证实了。方才蹲下身捡东西时夏七夕往这挂饰上涂了些会致人皮肤溃烂的药粉,这药本来是想招呼到那华服女子身上的,可惜她始终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次便放她一马,夏七夕问丽娘要这药本意是想用来防身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在此之前,我得去证明些事情!”心念一转,夏七夕转身朝房中走去。进屋的时候夏七夕看到丽娘正在院子里晒她的药草,她穿了一身粉色衣裳,脸上的小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粉色的衣领衬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显得十分娇俏可爱,夏七夕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一把冲上去捂住她的眼睛,贱兮兮地开口道:“猜猜我是谁呀?”

  丽娘一下被捂住了视线有些慌张,一听这声音,便扯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抚着夏七夕盖在她眼睛上的手道:“大概是个小猪吧。”

  夏七夕听得丽娘说她是“小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松开手就去挠丽娘的腰窝,故作生气地说:“我才不是小猪,我是大灰狼!”

  丽娘被夏七夕挠得咯咯直笑,招架不住之下开口求饶道:“哈哈,好的,快停下,哈哈,大灰狼。”

  夏七夕停了手凑到丽娘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丽娘,我们去找两套男装换上,出去一趟。”

  丽娘满眼疑惑地回望夏七夕:“你又在打鬼主意啊?”

  夏七夕一脸势在必行的架势:“去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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