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桦儿
找了家医馆后，我为老婆婆治疗包扎检查，林逸为老婆婆寻了个好大夫并付下了之后的医药费，照看其以后的病情。
“老婆婆，如今你腿部受伤骨折，而这南下的路程都是水路，一路湿气太重。若是一路南下，湿气风寒入了骨，只怕这腿废了。”我向老婆婆解释道。
老婆婆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握紧我的手，“我这老婆子已是要进棺材的年龄了，身边亲人便只剩这桦儿。我如今心里最牵挂不下的也是她，我如今卧病在床，又无谋生之计，家中几亩农田也被他人占领。只愿夫人带着她南下，即使让她做夫人的女婢，或把她直接丢到老山寨，只求夫人能带着她逃离这南郑，让她平安地长大便可。”老婆婆说着说着，也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与跪下来求助。
我连忙制止了老婆婆的行为，“桦儿很可爱，很懂事，我很是欢喜。我自是愿意带她南下，也会为她寻个好出路。可婆婆您也要保重身体，待桦儿长大，我会带她来南郑寻家人的。”
老婆婆泪流满面地点着头，不停地说着感谢之类的话语。
待我安抚老婆婆后，走到门口，便发现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桦儿。
“姐姐，姐姐，我奶奶是不要我了吗？”那小女孩脏兮兮的脸上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满是伤心的望着我。
“你奶奶害怕自己不能照顾好你，便想要你跟着我南下，让你更加平安的长大。”
“不！我要和奶奶一起！”小女孩倔强地反驳道。
屋内的老婆婆似听到小女孩的反抗，严厉地说道：“桦儿莫胡闹！是我为了治伤，把你卖给夫人了。以后跟着夫人做牛做马，不要想着偷懒！”
那小女孩听到这些，情绪越发激动，眼泪不止地流。我蹲下来，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她头靠在我的肩头，呜呜地哭着。
待到小女孩哭累了后，便在我肩头沉沉睡去。
来接我的林逸，看到我怀里的小女孩，便明白了这一切，顺势抱起我怀中的小女孩，牵着我的手，前往码头启程。
——
上船时，小屏看到我肩膀上一片湿润和林逸抱着的小女孩，一脸疑惑与震惊。
我尴尬地向她解释，随后阿梨看到，便又发出了同样的疑惑。这天，我不知道不厌其烦地解释了多少遍，林逸在一旁向看好戏般看这我一次次地向他人解释。
“若是他人来像你般，不用问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该多好！”
林逸听了我这句话，便嘴角含笑，小声嘀咕着，“那当然，不是谁都可以被六岁的你给扒光。”
我隐隐约约听到林逸此句，便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刚才说什么？”
林逸听到我突如其来的反问，便含糊地说，“没说什么，就说这小女孩可能需要给她换身衣服。”
我听了，便让小屏到小女孩去找见衣服换上。
换上新衣裳的小女孩，清洗污垢后的脸庞却还泛着蜡黄，看着宽大衣袖下伸出来枯瘦的小小手臂，我皱了皱眉。
“在如今，平常人家活命已是难事。”林逸在我身侧叹气道。
那小女孩敏感地察觉到我的情绪，低着头向我走来，“夫人是觉得我太瘦了吗？可我干活可厉害了！挑水砍柴我都可以的！”小女孩拍着胸脯朝我说道。
我看着这小女孩少年懂事的模样，不由得心疼，“桦儿，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如今唯一的事就是配合我将身子养好，才能好好干活好好学知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顺着汉水南下往江陵，两岸连山，略无阙处。
不知在船上已是几日，这江上的湿气入了骨，此夜里，是痛的睡不着。
我随手拿了件披风，提着灯去船头看看这满河星光。
迎着萧萧微风，月华落了满河。这汉江好似延续了数千里，而这辽阔无垠的江面只剩这孤零零的舟楫。
星星低垂在夜空中，江河开阔。月倒映在江面，好似涌动着江水向前奔腾不息。
而远处一长身玉立的身影伫立在船头，月光下一袭青衫，出尘不染。
那人似听到了我的动静，下意识地回头，原本警惕的目光因看到我都和煦了许多。
“今日这月色太美，竟照着久久未入眠。”我解释道。话罢，便走到船头，与林逸并肩而立。
“这一时间，望着这满池星光，不知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林逸眺望远方感慨道。
“若是真在天上，忘却了这人间烦恼事。去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疾病，没有饥饿的仙境该多好。”
“若此仙境不在这遥不可及的天边，就在眼下？”林逸挑眉道，“若是眼下你我，甚至所有向往此仙境的人们共同努力，说不定便能开创一个仙境。”
“祖母曾说过，每个人于天地间如蜉蝣一般，一生须臾如白马过隙般。可是在微小的星子也可以汇聚成星光长河，点亮夜空。”我忽想起祖母生前的教诲，“祖母一生便致力于医治天下疾苦之人，不分高低贵贱，不分贫富悬殊。我没有开创这仙境的能力，只有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更多的人少受这病痛的折磨。”
林逸听到我此言，眼里闪着的光似比这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晚风吹着他鬓发飘扬，少年意气风发，“如今人人恐慌，只求独善其身，可我偏要逆道而行，力挽这世道的狂澜！”
一时间，感觉我眼前的少年似比那月华要耀眼，比这漫天星光还要闪烁。
这万顷星河，无垠江河，熠熠生辉的少年，好似在一刻便在我心里永恒，久久不能忘怀。
——
不知昨夜何时入睡，醒来时已是午后。
只觉外面一阵吵闹，人群熙攘喧闹声，还有货物的搬运声，不同于前几日船上的风声水声雨声，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市井气息。
“夫人，到金州了。”入眠掀起帷帐说道，“世子叫我们去金州休顿几日，再出发去江陵。”
这几日在江上，湿气太重，害得我每夜难入眠。如今去了金州休顿，终于能睡上好觉。我内心暗喜道。
我下了船，却不见林逸阿梨的踪影，入眠看到我寻觅的神色便解释道，“船一靠岸，世子便走了，阿梨也没了踪影。”
我想着这两人平时要么私事在身，要么忙着吃喝玩乐。我便没去理会这些。
只见入眠身旁的桦儿，正怯生生地看着这周围的熙攘人群。
“桦儿，别怕。我们到金州了，你先牵着我的手，此处人群熙攘，别走丢了。”我柔声对桦儿说道。
桦儿乖巧地牵着我的手，一同走到了驿站。
驿站的小二一见到我，眼睛里都冒着精光，“这位夫人和小姐打扮不凡，恍如天仙下凡般。”
入眠上前与他说了些什么，那小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方才那也如天仙般的公子已经为夫人定好了房间。夫人快快请。”